0542、完顏阿里合 作者:未知 最大的挫敗感,並不是事情已經失敗,而是自以爲一切都在算中,結果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異想天開。 當韋冬寧把一個人從馬背上掀下來摔在自己面前,李憲摸出打火機打着,在那個人臉上晃了一下,頓時覺得血衝頂門,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這是一個女真韃子! 讓韋冬寧到涅剌部先頭部隊抓一個舌頭回來,結果不是涅剌部落的人,居然是一個女真韃子,李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李憲雖然把作戰命令都下達了,但內心深處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彷彿大禍臨頭一樣脊背發涼。 這是百戰老兵的一種直覺,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實際上也解釋不清,所以他在路途上一再催促加快速度。 用了將近八個小時,在凌晨三點左右,趕到了涅剌部先頭部隊的西側,距離大概有四里路的樣子,也就是兩千米左右。 戰前偵察是必須的,李憲命令韋冬寧挑選幾個輕功最好的落霞觀弟子,到敵人大營附近走一趟,儘快抓個舌頭回來,徹底搞清楚敵人的情況。 這都已經配合多少次了,韋冬寧壓低嗓音說道:“內衛女兵連第一排的四個班長跟我走一趟,正副排長保護公子。” 內衛女兵連第一排,就是落霞觀弟子七十人,正副排長和四個班長都是二十歲左右,名譽上是韋冬寧的徒弟。重大任務都是這些人聯手行動,講究的是一個默契。 的確很默契,僅僅過了一個小時不到,韋冬寧居然給他抓了一個女真韃子回來。 李憲發現自己說話比以前艱難多了:“你怎麼抓了一個女真韃子?” 韋冬寧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發現敵營裏面女真韃子人數最多,所以就順手抓了一個。” 現在已經不是感覺問題,李憲發現自己真的暈了:“敵營裏面女真韃子最多?” 韋冬寧語氣沒有什麼波動:“我簡單數了一下帳篷,敵人不是兩千四百人,應該有三千六百人左右。兩部分帳篷樣式不同,而且是分開駐紮,看得一清二楚。人數多的一方超過兩千人,我到帳篷裏面隨便抓了一個,出來一看才知道是女真韃子。” 哐啷一聲,一套鐵盔甲被扔在地上,一班長接口說道:“他應該是個百夫長,也就是謀克戶,這套盔甲就是他的。” 李憲當然明白,韋冬寧這樣的武林高手,所謂的隨手一抓,絕對有明確的目標。抓回一個百夫長,應該是計劃好的事情。 “審問過沒有?”李憲的頭腦已經開始冷靜下來。 韋冬寧搖搖頭:“半路上問過兩句,他給我裝啞巴。” “公子,事情越來越古怪了。”恰在此時,三班長和四班長回來了,同樣把一個人扔在地上:“讓他來說比較好!” 李憲一下子跳了起來:“漢人?” “可不就是漢人嗎?”三班長冷笑道:“我本來在外面警戒,聽到巡邏兵和某人說話,結果聽不懂。過了不長時間,我聽到一頂小帳篷裏面,居然有我們中原話的聲音。這太古怪了,所以決定把他抓回來問問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失去了掌控,李憲也無可奈何:“那就解開穴道問問看。” 韋冬寧提起左腳踢了出去,那個人一翻身坐了起來,還在拼命揉眼睛,說明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李憲冷聲問道:“姓名、籍貫?” 沒想到那個傢伙居然還很鎮定:“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幹什麼?” 放在一般人身上,突然被抓到荒郊野外,早就嚇尿褲子了。這個傢伙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來歷肯定不簡單。 正因爲如此,這個傢伙反問一句,李憲倒也沒有生氣:“大遼國蜀國公主殿下,夠了吧?現在說說你的情況。” 這個傢伙終於有些喫驚了:“你們是契丹人?” 李憲終於不滿意了:“廢話太多,對你很不利。” 那傢伙不是一般的廢話多,而是非常多,一說就是一大篇:“不對,別人我不敢說,但是你絕對不是契丹人。你的口音雖然很古怪,但絕對屬於河南人,而不是河北人的口音,更不是幽雲十六州的口音。” 居然從側面探聽自己的底細,那傢伙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李憲很生氣,但沒有做聲,而是反手把韋冬寧背上的未濟重劍給拔了出來。 那傢伙頓時跳了起來,隨即抱拳躬身:“原來是公子駕到,韓存壯有禮了。” 這一個巨大變化,徹底把李憲弄糊塗了。 公子這個稱呼,只有飛狐軍裏面誓死追隨李憲的人才會說。稱呼李憲爲公子,表示自己是家將的身份。如果稱呼主公的話,那就是把自己當下屬。 李憲趕緊還禮:“我就是李憲,韓存壯這個名字沒有印象,你是哪位兄弟?” 韓存壯抱拳說道:“公子,我是陶三春下面的兄弟,現在是達奚虎手下,雄州榷場衛隊的人。這把寶劍我曾經見公子用過,所以才明白是公子來了。” 這就沒錯了。 韓存壯一口氣說出了三個機密信息,分別是“陶三春”、“達奚虎”、“雄州榷場”,這就沒有絲毫懷疑了。 沒有懷疑了,李憲更是大喫一驚:“韓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裏?” 韓存壯低聲說道:“國舅爺王元的榷場已經開張,陶三春大哥命令我們暫時脫去身份,到口外探查賣家的情況。如果出現大量購買銅鐵、硝石、硫黃者,就一定要摸清對方的底細。” 李憲終於明白了:因爲他給陶三春一個祕密任務,如果有人大量從內地購買銅鐵、硝石、硫磺,就要等待交易過後,在半路上截下來。 原來韓存壯居然是自己這一方的間諜,陰差陽錯被三班長給抓回來了。 李憲還是有些不清楚:“韓兄弟既然是出來探情況的,爲何混在敵人軍營之中?” 韓存壯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有所不知。我從小給大戶馬幫跑口外,會很多地方的話,後來纔到豹頭寨跟了陶大哥。涅剌部曾經到德州榷場交易,我認識察爾罕。前不久又遇上他,他說要到獨石口榷場做交易,邀請我給他當兩面人。” 李憲聽得直皺眉頭:“兩面人?” 韓存壯嘿嘿一笑:“就是通譯,給兩面講話。” 李憲點點頭:“那行,說說東面這座軍營的情況。” 韓存壯一愣:“怎麼,公子要對付察爾罕?我聽說他們準備對付剛剛遷徙過來的奚族黑訖支部,公子也感興趣麼?” 李憲搖搖頭:“不是我感興趣,是察爾罕要對我下手。黑訖支部已經不存在了。昂耆濼那邊現在是我的人。” “公子,你帶過來多少人啊?”韓存壯聞言大驚失色:“察爾罕倒還好說,他原本是到獨石口做交易的,所以他帶過來一千二百騎做護衛,主要是保護一百八十峯駱駝,還有兩百匹馱馬。” “三天前突然碰到女真韃子的一隊騎兵,人數兩千多,領頭的叫什麼完顏阿里合猛安。他找到察爾罕說,黑訖支部準備獨霸這片草地,完顏阿里合還威脅察爾罕合作,共同對付黑訖支部。” 李憲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還有些不清楚的細節:“完顏阿里合就是被我打跑了,沒想到他會在這裏搞鬼。他只有兩千騎左右,又如何能夠威脅察爾罕?” 韓存壯頓時氣憤了:“國舅爺王元在雄州開榷場,女真韃子規定只能和他們做交易,而且價格壓得非常低,幾乎就是白送。女真韃子得到我們大宋的東西之後,運到獨石口開辦了一個榷場,專門和大漠深處各部做交易。如果察爾汗不合作,女真韃子就不會和他做交易。加上察爾罕聽說黑訖支部內亂,也想從中漁利,他們兩個人當然一拍即合。” 李憲恍然大悟:難怪金國女真韃子脅迫大宋朝儘快開辦榷場,原來是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物資,然後和大漠深處各部做交易。 女真韃子賺錢還在其次。通過廣泛交易,一方面宣示大金國的存在,另一方面能夠了解各部的情況。分析能夠拉攏的對象、需要出兵鎮壓的對象。 李憲突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此說來,準備進攻昂耆濼的兵力超過三千人,他們爲何不利己發起進攻,卻要在此安營紮寨呢?這不是讓我們有充裕的時間進行準備嗎?” 韓存壯一拍雙手:“公子,你究竟有多少部隊在這裏?如果人少的話,就趕緊跑吧。完顏阿里合在這裏安營紮寨,實際上是一個緩兵之計。他已經祕密派人找援軍,準備把你們吸引到這個地方,然後三面包圍一網打盡!” 李憲大喫一驚:“這附近有援軍嗎?” 韓存壯點點頭:“因爲我從來不出帳篷,完顏阿里合併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前天我晚上聽到巡邏兵私下說,完顏阿里合派人到東北八百里左右,抽調一支契丹效死營,據說有一萬八千人。馬軍統制格魯瑪格,副統制蕭那野,這兩個人都是完顏阿里合俘虜之後投降的,他們的關係很好。” 李憲終於明白了,只要是自己的敵人,就絕對沒有好貨色,全他孃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完顏阿里合這是要給老子準備棺材啊,真他孃的敢想! 想到這裏,李憲最後問道:“肯定要打,跑不是老子的風格。你準備怎麼辦,還回到敵人兵營裏面去嗎?” 韓存壯反問道:“公子認爲我應該如何自處?” 李憲突然嚴肅起來:“你馬上趕到昂耆濼傳達我的命令,讓保安團全力防備敵人從南面和東面突襲。傳達命令之後,你立即南下讓陶三春通知家裏,我這邊又發展了一批軍隊,不用掛念。絕對不要說這裏的戰鬥情況。” 韓存壯走了,韋冬寧擔心了:“公子,如果契丹效死營過來,敵人的兵力就會超過兩萬人,我們怎麼辦?” 李憲冷笑一聲:“怎麼辦?你不是說玉女飛梭嗎?繼續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