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9、埋伏筆,李憲收酈瓊 作者:未知 楊江、張迪、高託天等人之所以瞬間敗亡,就是狹隘的小農意識作怪。 第一,事先沒有目標,沒有規劃,沒有方針。 無論是楊江、張迪,又或者是高託天、高託山兄弟,最開始並沒有明確的起義目的,完全走一步看一步。 剛開始的時候,不過是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幾個人決定大着膽子賭一把,究竟是死是活並沒有人關心。 第二,事後野心膨脹,急於稱王,自絕於民。 沒想到三數月時間,居然在身邊聚集了數十萬百姓。這不是開玩笑的,只要定力稍弱的人,就會出現心理失衡的情況。 事實證明,楊江、張迪、高託天就是心理失衡了,以爲榮華富貴已經到手,一個個都不甘人下,於是大封功臣,開始稱孤道寡起來。 這些歷史上血的教訓,後來人並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奧妙。一直要等到兩百五十年以後,纔有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人明白了其中的真諦,結果在羣雄中脫穎而出。 這個人叫朱元璋,真名朱重八,小時候給地主家放牛,因爲實在是太餓了,這傢伙居然把地主家的一頭小牛犢給宰了,飽餐一頓之後逃進寺廟當和尚躲過一劫。 在征戰過程中,朱元璋親眼目睹了各路大王的結局,第一次提出了“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戰略方針,並且頂住所有人的勸進拒不稱王。最後削平羣雄,建立了大明朝。 河北三路義軍的悲慘結局,有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這一點李憲當初就己經和徐成說過。 但是,通過楊瓊這個當事人口述事情經過,讓李憲對部隊建設、根據地建設,引起了更大的重視。 要想從外部攻破一個團隊,其實難度非常大。如果能夠從內部下手,那就容易多了。 有了楊江、張迪這種血的教訓,李憲認爲執行隊伍純潔性的原則,還必須進一步加強,絕對不能搞成烏合之衆。 李憲嘆了口氣:“死者已矣,生者自強,你沒有必要太傷心。楊江、張迪、高託天,他們都是草莽英雄。最後這種無言的結局,也算是他們求仁得仁。就目前掌握的情況,褚精忠、伍文彬暫時安全了,吳湛結果不明,酈瓊所部現在如何了?” 楊瓊擦了一把眼淚:“我沒什麼好傷心的,那些人本來是活不下去纔起來造反。酈瓊有六百餘人,大白天目標太大。我擔心引起官軍對楊氏義莊的注意,所以讓他們藏起來了,等到後半夜再接應他們過河。” 李憲一想也對,雖然郝家市、田家莊從西北向東南綿延十多裏,但現在四周都有官軍出沒,五六百人馬移動起來的動靜不小,很可能被發現。 這些事情只能暫時拋開,李憲終於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對了,你剛纔說劉光世的中軍,他本人在什麼地方?” 楊瓊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漳河以西的南部戰場,全都是何灌負責。劉光世的部隊向北掃蕩,配合王淵、趙明、閻定方綏靖地方。劉光世的中軍大帳就在南和縣城,很可能也要渡河東來。” 李憲頓時滿臉陰霾:“原來是這樣啊,我們還真需要做一番準備纔行。” 劉光世,是劉延慶的第三個兒子,被《宋史》虛構成所謂“中興四將”之一。 在李憲看來,縱觀劉光世一生的經歷,跪下來給岳飛、韓世忠、張浚舔腳趾頭,反而玷污了這三人的身份。 劉光世的第一仗:宣和四年,童貫二次北伐大遼,郭藥師主動請纓突襲燕山城,但是需要劉光世出兵接應。劉延慶同意這個戰鬥方案,於是命郭藥師率常勝軍千人爲先鋒,楊可世、高世宣率部隨後跟進,劉光世率領主力接應。 郭藥師的部將甄五臣,率領瞭解燕京情況的常勝軍五十人,夾雜在入城的城郊百姓中奪取迎春門,郭藥師、楊可世、高世宣率領大軍一擁而入,燕京城七座城門被佔領,分別派兩百軍卒堅守待援。 蕭幹接到蕭太后的緊急詔命,率領三千精騎兼程返回燕京城,和城內的遼兵裏應外合,很快就奪取了七座城門。郭藥師、楊可世、高世宣被迫展開巷戰,七千將士苦戰三晝夜,劉光世的主力部隊始終不見蹤影。 高世宣等七千將士戰死城內,燕京城得而復失。郭藥師、楊可世及百餘軍卒,僥倖用繩索溜下城牆逃脫。 如果不是劉光世抗命不尊,童貫的二次北伐,很可能就會取得成功。果真如此的話,大宋就不需要看大金國的臉色行事,歷史就要改寫了。 劉光世的第二仗:靖康元年十一月,金軍第二次進攻宋首都開封,劉光世率步騎三千人,從陝州起兵進京勤王,七天路程他走了兩個月,結果趕到潼關的時候,得知北宋已被金國滅亡。 劉光世的第三仗:建炎三年二月,金軍五百騎兵追擊至天長縣。宋高宗趙構渡江南逃,劉光世所部四萬餘人未遇金兵即潰退渡江。 劉光世聞敵而逃不僅沒有被追責,反而被任爲行在五軍制置使,屯守鎮江府,又升爲殿前都指揮使,成爲名副其實的殿前司長官。 劉光世的第四仗:建炎三年九月,金軍自黃州渡江,劉光世率軍繼續南逃,留下岳飛在混賬杜充指揮下孤軍奮戰,誓死保衛開封。 劉光世的第五仗:建炎四年六月,金軍主將撻懶(完顏昌)攻楚州,張浚、韓世忠、岳飛全線出擊,劉光世再一次抗命不尊,差點兒出大亂子。幸虧梁山好漢張榮率領一萬多兄弟突然出現,最後才反敗爲勝。 劉光世的第六仗:紹興六年十月,劉豫的“僞齊國”主將劉麟渡淮攻宋時,劉光世棄城南逃,在右相兼都督張浚的督迫之下被迫回軍,結果走到秀州打死不再往前走半步。 就劉光世這樣避敵怯戰、而且從來沒打一仗的逃跑將軍,居然是和張浚、岳飛、韓世忠齊名的“中興四將”? 李憲也知道,要說劉光世一仗沒打,那也是不對的。剿滅農民起義,每次都有他的輝煌戰績。河北霸天虎張迪、河北南大王酈瓊、山東李太子李昱,這些人都是劉光世剿滅的。 如果不是李憲給自己定下一個“不干涉大宋”的原則,劉光世這樣的敗類,早就被抓起來斬首示衆了。 事情沒有意外,王師成的先頭部隊,當天晚上就開始在漳河上搭建三座浮橋,這是大部隊要過河的動態。 幸虧李憲此前當機立斷,已經宣佈所有分得土地的貧僱農、原來的中農,今年收割的麥子全部歸自己所有。 這一個決定,讓郝家市、田家莊的三千多人徹底歸心,而且抱成一團,居然沒有走漏絲毫風聲,官軍還不知道郝家市和田家莊已經變天。 因爲擔心劉光世親自過河,李憲讓女兵營全部打扮成村姑,分散到田間地頭有意無意透露風聲:官軍過來之後很可能要搶糧食。 翌日凌晨,楊瓊帶人把酈瓊所部接應過河。這支殘部有一百二十騎馬軍,五百人的步軍。這都是血戰餘生之輩,兵器比較完整。 現在刻不容緩,沒有那麼多虛套,李憲直接下了命令:“全部放下制式兵器喫飯,馬軍換上哨棒加入護莊隊,步軍全部分散到各家各戶,給老鄉當幾天兒子,幫助老鄉們搶收糧食。不管有沒有人問話,你們全都給我當啞巴!” 農民義軍本來都是農民,只要放下刀槍,根本不需要更換衣服,也沒有必要轉換角色。 女兵營和姑娘們此前之所以要換衣服,是因爲她們換上了連夜縫製的新衣服,而且都使用了最涼快的綵緞布料,這絕對不能讓外人看見。 以貌取人,這四個字在大宋並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規定:根據你的服裝,就能夠一眼看出你是什麼等級。 沒有功名和身份的人,從來都叫做布衣。布衣,就是粗布葛衫。 大宋年間的農民,不管是大家小戶,平時就沒有穿新衣服的。而且不同等級的農戶,衣服的布料、顏色都有嚴格規定,只有一等、二等農戶才能在逢年過節穿綵緞和絲綢。 其他等級的農民,只能穿粗棉布,顏色只能是白色、灰色、藍色、褐色、黑色。農婦穿襦裙系黑色圍裙,男人夏天穿牛鼻褲(後世的大褲衩)。 在夏天的時候,無論男女農民都不能穿鞋子,而是光腳,兩條小腿露在外面,所以蔑稱泥腿子。否則就叫逾制,那是要追究責任的。 李憲對姑娘們一貫驕縱,最好的綵緞面料全都歸姑娘們所有。縫製出來的衣衫大大逾制,已經足夠砍頭了,所以姑娘們需要換衣服。 酈瓊,燕山通州人,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長得膀扎腰圓,孔武有力,使用一把五十多斤的潑天刀,是楊江生前的三大先鋒之一。 看見這個人,李憲相信劉光世肯定要渡河。因爲歷史上專門有記載,酈瓊被劉光世包圍之後被迫投降。後來因爲朝廷重新劃分勢力,酈瓊又被逼反了。 李憲單獨留下酈瓊問道:“酈大哥,你不是奉命南下的麼,怎麼會到了這裏?” 酈瓊苦笑着搖搖頭:“可別叫我大哥,實在承受不起,也沒臉聽這兩個字。的確是要南下的,可是何灌那個老賊重兵把守。後來聽說張迪派褚精忠、伍文彬兩個人南下,所以我想和他們取得聯繫,在路上也有個照應。” “沒曾想,這兩個人憑空消失了。既沒有聽說戰死,也沒有他們的消息。後來碰到梁山張榮的細作,才知道高託山已經向辛興宗投降。如果我繼續南下的話,剛好撞到辛興宗的主力,結果掉頭北上又撞上劉光世的中軍,兩萬人幾乎全軍覆沒。” 李憲終於斷定,因爲自己的出現,不僅岳飛的人生軌跡發生變化,導致很多人的結局也發生變化。 想到這裏,李憲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酈大哥,經歷這次慘敗,當初的雄心壯志還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