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5、夜談心,一笑泯恩仇 作者:未知 武元春清瘦了許多,原本盛氣凌人的神采也蕩然無存。 “元春,你怎麼會在這裏?”李憲接過大白馬的繮繩,又把鎖着一串人的繩子扔給張遇,順口問了一句。 武元春飛身躍下馬背,衝着韋冬寧點點頭,然後纔看着李憲:“我本來還想陪他們玩玩的,但是看見你出現在這裏,才決定把他們都抓起來,然後趕緊過來見你們。” 韋冬寧笑道:“張遇的輕身功夫是不錯,但他絕對不是你的對手。後來他說你們在樹林之中糾纏了三天,我就一直在奇怪,沒想到是你故意拿他們尋開心。” 武元春突然俏臉一沉:“這幾個混賬膽大包天,居然圖謀我的寶馬寶劍。他們對馬匹一竅不通,大白馬跟隨我這麼長時間,我只要一聲清嘯就能從三裏外返回。如果我沒有到過蔚州,按照我原來的脾氣,他們這十三人早就變成屍體了!” 李憲怒喝道:“張遇,你給老子滾過來!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說的這位小娘子,名叫武元春,江湖人稱凌波仙姑,是老子的小師妹。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你們早就見閻王了!” 韋冬寧看見武元春神情落寞,頓時有些奇怪:“元春,你離開蔚州之後到哪裏去了,怎麼會有心情在這裏陪他們捉迷藏?” “唉——”武元春搖搖頭,沒有說話。 “既然你們從洧川鎮過來,我就沒有必要再過去了。”李憲衝着張遇叫道:“老子說話算話,給你們每個人一匹馬作爲見面禮。現在牽上三匹馬在前面帶路,馬上趕到金雞嶺青雲寺!” 原來,通過張遇此前的講述,李憲心中已經有了新的判斷。 第一,按照張遇的說法,李憲剛從飛狐縣出來的時候,神霄宮主王文卿就已經放出風聲,要把神霄宮的財寶轉運到崆峒山,然後纔出現無涯子的綠林貼。 由此可知,目前所有的一切不是巧合,河南江湖上風起雲涌,是無涯子、王文卿有預謀的一次行動。 李憲暫時還沒有搞清楚的地方,就是無涯子和王文卿最後的目標是什麼。 第二,按照張遇的說法,無涯子是爲了對付羅謙的卷山營,但是李憲認爲這完全不合理。 要想對付羅謙的卷山營,無涯子的綠林貼應該就可以召集江湖人物,那麼王文卿放出轉運財寶的消息,又想幹什麼呢? 江湖上各大勢力見利忘義,一旦知道神霄宮要轉運財寶,肯定猶如逐臭綠蠅蜂擁而至。 難道無涯子、王文卿等人癡心妄想,要把河南的江湖勢力一網打盡嗎?這都違背了基本常識。 很簡單的道理,就算無涯子和王文卿手段通天,能夠把江湖勢力一網打盡,神霄宮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無涯子和王文卿活了六七十歲,而且神霄宮是依靠勾結朝廷發展起來的,本來就是見利忘義之輩,他們怎麼可能做無用功? 雖然李憲想不清楚其中的陰謀究竟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王文卿押送的車隊是否有財寶,那都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既然是陷阱,當然沒有必要摻乎。 李憲當機立斷,命令所有人返回青雲寺,把所有疑點推敲清楚之後,再謀劃接下來的行動步驟。 此前,李憲心裏有存在很大疑惑,所以把特務組的吳小琴小組留在青雲寺,這裏有王俊他們的六十三匹馬,還有數千斤糧食。王俊的鐵槍已經被張恭禮拿走,其他的兵器都還在。 這些戰馬都是戰利品,李憲很大方地答應張遇給他們十三匹馬,當然不僅僅是胡亂慷慨,還有深層次目的。 皇帝不差餓兵,這個道理李憲很清楚。 張遇他們老家是中牟縣的,加上幹了四年大盜,對這附近的地理環境和人事關係極爲熟悉。 李憲的意思是讓這十三人幫忙打探消息,把自己的人替換回來,以免過多暴露目標。給張遇他們配備戰馬跑得快,傳遞消息也就快了。 既得名,又獲利,李憲老幹這事兒。 果然不錯,張遇看見六十多匹馬,而且李憲讓他們自選,十三個人頓時感動得一塌糊塗。 要知道,偃師虎頭山莊雖然是坐地分贓的大盜,卻是河間知府黃潛善的親家。 虎頭山莊的戰馬並非本地馬,而是從河套地區那邊弄回來的好馬,比河南本地馬長一個馬頭,也高一尺多。 “少說這些廢話!”李憲趕緊擺手:“都是江湖朋友,我敬重你們全力守護身邊的百姓,送幾匹戰馬略表心意。至於今後跟我走,這話就別提了,霸王寨近萬百姓比我更需要你們。這裏還有一批財物,等風頭過了之後,你們運回山寨購買糧食。” 正午時分,吳小琴小組簡單弄了些飯食,讓大家對付一餐。 李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張遇,我們從蔚州過來人生地不熟,尤其是對河南的江湖情況不甚瞭解,希望你們下山轉轉,不知是否可以辦到?” 聽說讓自己等人出去探聽情況,張遇沒有絲毫猶豫就帶領兄弟們策馬下山。 現在青雲寺沒有外人,只剩下吳小琴小組十二人,再就是李憲、韋冬寧、武元春在方丈室閒坐。 武元春從蕭姵的出雲閣離開之後,李憲一直認爲她應該到欒城尋找完顏京。本來已經下決心忘記這個人,沒想到會在尉氏縣附近碰到。 李憲沒敢直接問出心中的疑惑,而是換了一種說法:“元春,我不想打聽你的私事,但是對你突然出現在這裏,我還是很好奇。” 武元春低頭撫摸着橫在膝上的寶劍,沉默了起碼有三分鐘,才悠悠地說道:“蕭姵真不簡單,十三歲就能夠坐鎮一方,而且統帥大軍上前線毫無懼色。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做追魂槍的妻子。小賊,以前是我錯怪你了,真是對不起。” 用“小賊”稱呼李憲,一共只有兩個人。 第一個是耶律餘里衍,因爲李憲抓了人家的胸脯。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李憲抓了,而且蕭芸娘、蕭晨露是見證人。 第二個就是武元春,李憲的蛤蟆功碰到了人家噓噓,這是神仙都無法開解的問題。 韋冬寧跟隨李憲之後,接觸的東西越來越多,靈智已經被全部激發出來。 一聽小賊這個古怪詞語,韋冬寧美麗的大眼珠子,就在李憲身上轉個不休。 李憲也豁出去了:“不管什麼情況,那也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對得起對不起這樣的話,今後不準亂說。” 武元春彷彿沒有聽見李憲的話,而是低聲念出一副對聯:“因追求而結合,一個人可比千軍。爲信念而犧牲,十三歲堪稱萬古。” 一聽這兩句話,李憲的眼眶都紅了。 蕭姵戰死之後,李憲是刻骨銘心的痛。於是有感而發,隨口唸出了這副對聯,就鐫刻在蕭姵的墓碑上 李憲前一世是當兵的,這一世沒有讀過書,並沒有什麼高深的學問。這副對聯平仄格律都很彆扭,卻是真情實感,也是李憲悲痛心情的寫照。 “我陪了蕭姵半個月,彷彿重新活了一次。”武元春依舊低頭看着膝上的寶劍:“那半個月時間,我腦子裏只有兩個字:信念。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兩個字,給我心靈造成的是迷茫和震撼。” “我每天盯着那幅畫像,多麼標緻的一個小女孩,居然在十三歲就戰死了。我不知道信念這兩個字究竟有什麼魔力,讓蕭姵在十三歲就能義無反顧。所以我決定出去走走,到蕭姵戰鬥過的地方去看看。” “沒想到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死了,居然會有那麼多百姓始終記得她。只要在路邊隨便問一個人,就馬上給我講出一大堆蕭姵的故事。有人說她是蔚州聖女,有人說她是追魂槍從天上請下來的玉女。” “我把蔚州五縣都走遍了,用了三個月時間,終於明白蕭姵的信念是什麼。看見大街小巷的姑娘們歡笑,看到田間地頭的姑娘們忙碌,看見土地廟前的姑娘們傳授九章算經,我才知道蕭姵根本沒死!” 說到這裏,武元春擡頭看着李憲,已經是淚流滿面:“蕭姵永遠活着,而且萬古長存,可是我卻死了。沒幹一件好事就死了,我真不甘心!” 李憲早就眼眶溼潤,幾乎是脫口而出:“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其迷途實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蕭姵死了,她死得其所。因爲她用自己的言行,告訴所有人應該如何活着。蔚州五縣能有今天,和蕭姵的犧牲是分不開的。” “因爲不甘心,所以我決定再活一次。”武元春擦乾眼淚,聲音大了不少:“所以我來到了河南,來到了東京汴梁城。然後又聽到了李半仙的各種故事,讓我更向往能夠活下去。” 李憲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點點頭:“我們都應該活下去,纔不辜負蕭姵的犧牲。” 武元春的目光越來越亮:“耶律餘里衍派人刺殺你,你義無反顧去救她。我無數次和你爲難,你卻從來沒有記恨我。我後來終於明白了,你心裏有蕭姵的影子。因爲蕭姵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所以你也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 “是。”李憲眼圈又紅了:“我看見那些受苦受難的姐妹,就像看見無數的蕭姵站在我面前。” 武元春突然抓起寶劍挺身而起,整個人變得意氣風發:“我也能夠變成另一個蕭姵,讓更多的人知道武元春曾經活過一次!” 韋冬寧擦了擦眼睛:“元春,恭喜你能夠回來,我想姐妹們都會爲你高興,爲你自豪的。可是,你沒說爲何要來這裏呢?” 李憲頓時想起來還有正事:“對呀,你爲何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