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4、高太尉決斷 作者:未知 高俅作爲大宋朝唯一的不倒翁,權衡利害是他的拿手好戲。別看他平時像個隱形人,實際上對各方情況瞭如指掌,而且能夠很快判明其中隱藏的成敗得失。 太上皇趙佶急匆匆逃出京城,如果僅僅是怕死,高俅作爲最早也是最鐵桿的跟班,當然會追隨到底。因爲一個怕死鬼,是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的。 出京不久,童貫率領的三千六百勝捷軍,就和高俅率領的三千六百禁軍會師。 現在大敵當前,兩軍會師之後實力大增,本來是一件好事。可是童貫有意無意之間流露出許多想法,讓高俅心裏不得不警惕起來。 高俅雖然是昏君趙佶的鐵桿跟班,童貫也是昏君趙佶的鐵桿跟班,但是高俅從來不認爲自己和童貫是一類人。 高俅能夠獲得善終,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從來不站隊,從來不主動害人。因爲沒有捲入任何黨派之爭,所以在朝廷上根本沒有天敵。 在朝廷上沒有天敵,就不存在死活問題。只要想辦法把皇帝伺候舒服,高俅就更加舒服,培養妓女玩樂,受賄賺錢發財,那完全可以。 童貫就不一樣了。 他是朝廷最高軍權執掌者,掌握着全國絕大部分軍隊。要想有效控制數十萬軍隊,那就必須有自己龐大的勢力圈。 要想建立勢力圈,你就要站隊。一旦你開始站隊,就必然陷入永無休止地黨爭,然後就必然拉攏這一派,打擊那一派,要你命的敵人就樹立起來了。 古人云:君子不黨。就是在官場上明哲保身的潛規則。一旦拉幫結派,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更不可能明哲保身了。 童貫統兵二十年,爲了把自己人安排在要害位置,就必然對政敵的人下死手,也就不斷得罪這個黨、那個黨,想把他碎屍萬段的人無計其數。 童貫雖然是個奸賊,但非常聰明,而且明白一個非常淺顯的道理:只要昏君趙佶掌權一天,他就可以逍遙一天。 可惜風雲突變,李綱的一份血奏,讓昏君趙佶失去了皇位。巨大的危機感頓時充滿童貫的腦袋,彷彿看見無數的鬼頭大刀直奔自己的脖子砍來。 要想保住自己的腦袋,就必須保住昏君趙佶的崇高地位。幹掉新登基的太子,讓太上皇復辟,這是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太子趙桓已經登基,屬於名正言順的皇帝,想輕易幹掉是不可能的。如果直接動手鏟除,那就是謀逆,屬於株連九族的大罪。 當然,殺人的辦法有很多,不一定都要見血,殺人不見血纔是至高境界。童貫混跡官場數十年,這個道理十分精通。 絕對不能讓太子趙桓徹底擊退金兵,從而在朝廷內外樹立至高無上的威望。這是眼前最嚴重的問題,也是童貫主動和高俅匯合的本意。 童貫很清楚:昏君趙佶之所以很快就順水推舟禪讓,貪生怕死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不想揹負割地賠款的屈辱罪名。 割地賠款,屈膝簽訂城下之盟,必然讓有識之士義憤填膺,太子趙桓就不可能獲得人望,皇帝之位的正義性就值得商榷,太上皇重新復辟就水到渠成。 聽說了童貫和蔡攸的如意算盤,高俅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心裏卻另有一本賬。 第一,朝廷中雖然投降派佔大多數,但是主戰派都是高層將領。在敵人大兵壓境的危急時刻,最有號召力的並非那些位高權重的文人,而是手握兵權的將領。 第二,李綱的血奏來得太突然,太上皇趙佶逃出京城太匆忙,根本沒有時間提前佈局,導致太上皇身邊的小朝廷勢單力薄,根本無法和小皇帝的大朝廷抗衡。 居於這兩點,高俅很快就明白了利害關係。 首先,敵人輕騎直進打到京城,中下層臣民幾乎是萬衆一心,抗擊外侮的呼聲直衝雲霄,主戰派已經徹底佔據強勢地位。 其次,太上皇趙佶的小朝廷,最大問題就是沒有得力將領,只有極力主張投降的大魚小蝦三兩隻,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 皇家的大清洗,就意味着人頭滾滾,血流成河,那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太上皇復辟成功的機率太小,意味着風險太大。 一旦復辟失敗,太上皇當然不會被殺,但是參與復辟的成員,自己的腦袋肯定搬家,妻妾女兒肯定變成人家的玩物。 這玩意兒實在是危乎險哉,投資與收益不成比例,高俅斷然下定決心:和太上皇趙佶的小朝廷劃清界限! 高俅的性格和爲人處事的原則,決定他不可能和太上皇反目成仇,也不可能站出來旗幟鮮明地擁護太子。 按兵不動,就是高俅做出的決定。所以他沒有去亳州城,而是在半路上停下來,擋住了亳州城和汴梁城之間的交通要道。 高俅此舉的根本目的,並非想切斷太上皇趙佶和汴梁城小皇帝趙桓之間的聯繫,而是想隨時掌握太上皇和小皇帝的動靜。 這本來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也是高俅給自己找到的自保之道。 可是,李憲曾經埋下伏筆,在這個節骨眼上終於發揮了作用。 原來,李憲知道高俅不會一根筋跟着昏君趙佶走到底,所以曾經給大刀將軍關弢一個錦囊。 李憲把錦囊交給關弢的時候,是這麼對他說的:“我早就已經算定,你們四個人會被高俅帶走,但是高俅在半路上要出問題。記住,一旦高俅下令停止前進就地紮營,你就打開錦囊,裏面有你的脫身之計,我自會安排人接應。” 剛開始,大刀將軍關弢對李憲的“推算”還半信半疑。可是後來發生的一切,都驗證了李憲的判斷。 正因爲如此,高俅下令停止前進的第二天早晨,大刀將軍關弢主動請戰:“大帥,目前敵情緊急,我們在此紮營並不安全。我想帶領一哨人馬北上哨探,一旦提前發現敵情,大帥就有時間從容處置。” 部下主動請纓爲自己分憂,高俅當然大喜過望,當即讓關弢帶領本部人馬出行哨探。 高俅是侍衛親軍馬軍司主帥,總兵力本來有兩萬四千人。這次離開京城是保護太上皇,他挑選了最精銳的三千六百餘人,剩下的都交給“新殿帥”王宗濋統領。 這三千六百騎,高俅本人率領兩千四百人作爲中軍,手下八大鎮殿將軍分佈在大營四周,每個人的親兵一百六十人,合計一千二百多人。 大刀將軍關弢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三個好友,也就是雙鞭將軍包國雄、金斧將軍蔣宣、銀杖將軍李福。 “這是仙長留給我的錦囊,你們自己看。我已經向高相公要下軍令,馬上帶領本部人馬往西北哨探。” 大刀將軍關弢沒有藏着掖着,把李憲的錦囊擺在三人面前。 李憲的錦囊很簡單,實際上就三句話:“高俅停滯不前,其實首鼠兩端。既沒有附和太上皇復辟,又沒有效忠新皇帝登基。如此左右搖擺的立場,等於同時得罪兩位皇帝。一旦局勢明朗化,你們除了死路一條,還有什麼路好走?” 雙鞭將軍包國雄還在遲疑不決,金斧將軍蔣宣、銀杖將軍李福,馬上跑到中軍大帳請戰,也要帶領本部人馬出去哨探敵情。 就這麼地,關弢帶領一百六十騎可快馬加鞭,直奔預訂好的西北方向疾馳,準備直接和李憲匯合,結果在半道上被韋冬寧給截住了。 韋冬寧說得更簡單:“你們不用到十里鋪鎮,作爲一支奇兵直插鎮北,一旦發現金兵南下偷襲,就想辦法截住敵人的後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公子會從正面實施反擊,絕對不能讓一個敵人逃掉!” 正是因爲有這麼一路伏兵,李達向李憲彙報敵情的時候,李憲纔沒有當一回事。 金兵出動四百騎,並非女真鐵騎,而是常勝軍。他們不是要佔領祥符縣城,主要目的是劫掠糧草。 李憲讓孟威、陳團出動警衛營兩個連,再加上關弢的一百六十騎,集中兩倍兵力實施三面夾擊,而且是以逸待勞突然襲擊,勝負沒有懸念。 關弢祕密進入十里鋪鎮拜見李憲之後,很快把京城裏面有家室的挑選出來,讓他們返回高俅的中軍大營,就說關弢突然遇到敵人不幸陣亡。 韋冬寧碰到關弢之後並沒有返回,很快又碰到了金斧將軍蔣宣,他率領本部人馬偵察汴梁城。 韋冬寧的命令同樣不復雜:“你們啥都不用幹,就陪我隱蔽在這附近。只要看見京城出來的信差,或者是亳州過來的信差,就給我祕密抓捕。” 還別說,僅僅過了一天時間,就被他們抓住了太上皇派出來的信差。 沒用蔣宣他們動手,韋冬寧直接上去把三個信使全部點了穴道,信件的內容很快就傳到了李憲這裏。 韋冬寧完成絕密任務返回十里鋪鎮,看見李憲臉色發黑,頓時大惑不解:“我已經把三百水鬼帶進城,完顏宗望三次進攻都被李綱他們給打退了,公子你煩什麼呢?” “還不是你截獲的那封信!”李憲的確很生氣:“那份旨意說得冠冕堂皇,不外乎透露出兩層意思:新皇帝趙桓拼死抵抗是不對的,最有效的辦法是和金兵議和。” “不是吧?”對於這種朝廷最核心層面的爭鬥,韋冬寧沒有絲毫概念,所以更加疑惑:“我看李綱大人信心十足,聽說宗澤大人已經進京,而且也是主戰派。汴梁城三道城牆堅固無比,完顏宗望討不了好,怎麼可能議和?” 李憲只能苦笑:“對於昏君趙佶來說,這涉及到權力之爭。對於童貫和蔡攸之流來說,這涉及到腦袋問題。這都是爲了一己私利的陰謀詭計,你不明白的。” 不能怪李憲心神不定,他此前相關的戰略佈局,不知道能否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說白了,李憲擔心另外一個人讓自己白忙活,他就是被後世鼓吹爲“女真戰神”的完顏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