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23節 作者:未知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聽說的而已。” “不能吧?那你說合虛峯主是有多傻,先送字羞辱,又出手擊殺,最後拋在祀天所門口栽贓?他是生怕自己不會被發現嗎?這也太明顯了吧!” “也說不定他正是利用了大家這樣的心理呢?” 竊竊私語流轉在整個長水廣場,七星天的止衡仙君將一切聲音盡收耳底,臉色更差了些。 這些聲音自然也傳進了亂雪峯衆人耳中。 凝禪和段重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荒謬兩個大字。 段重明不可置信道:“……好歹做了四百多年的長老了,他總不能和我們一樣也……” 這麼文盲吧? 凝禪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看來是白瞎了自己昨天的期待,這餘夢長老顯然不是什麼文化人。 這話能傳出來,至少說明餘夢長老前一日爲這字的內容發過火,否則也不會有這種流言傳出。 但不管怎麼說,這事兒一傳開來,合虛山宗在大家眼中的嫌疑加一。 又聽有人悄悄道:“不過我還聽說,不僅有朱雀脈的術法痕跡,還有青龍脈的。朱雀脈的七星天除了合虛峯主,少和之淵光是臺上就坐了好幾個,也說不定是他們門派內鬥呢?倒是青龍脈的七星天……” 說話間,向着祀天所的方向努了努嘴。 凝禪:“……” 輕輕轉動了一下傘柄。 很好,她以一己之力讓祀天所的嫌疑加一。 一比一,平了。 還得是她。 至於會不會有人覺得這事兒是合虛山宗和祀天所聯手所爲…… 恐怕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想。 正如合虛山宗的隊伍裏恰有人不怕死地提出這個猜想後,唐花落略帶嫌棄和鄙夷的話語: “不是我口氣大,區區一個六合天的長老,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什麼值得咱們和祀天所的峯主和裁決神使一起出手的。” 要說不愧是望階仙君的獨女,唐花落話裏話外不外乎三個高傲的大字。 他配嗎。 “唐花落!”唐祁聞擰眉,低聲喝止:“慎言!” 唐花落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一時之間,整個長水廣場上暗潮涌動,衆說紛紜,位於高臺上的少和之淵長老們各個面色淡淡,微闔着眼,彷彿睡着了一般端坐在那兒,彷彿聽不到下面的話語。 這就讓止衡仙君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按照禮數,按照境界,按照背靠的門派和在修仙界的名頭,他止衡仙君怎麼也應該被請到高位入座,而非現在這般被晾在原地! 又是一片微小的躁動後,祀天所的弟子們終於在裁決神使的帶領下,齊齊步入了長水廣場。 與其說祀天所的弟子們身上是道服,倒不如說是神袍。純白曳地,金邊勾線,末尾還線條細密地繡着如火一般寶相花邊。 這樣一隊人靜默卻整齊地走來,行走之間竟然如幽靈般沒發出什麼聲音,卻讓整個議論紛紛的長水廣場也安靜了下來。 肅穆,還帶着點兒詭異的神聖感。 凝禪擡了擡傘,一眼望去,便看到裁決神使的表情非常不好。 耽誤的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聽聞裁決神使素來高傲,如此無端被懷疑,甚至極有可能被堵在門裏進行了一輪搜查,能不現場發火已經是極給少和之淵面子了。 凝禪正這麼想着,就聽到裁決神使的聲音響了起來:“止衡仙君倒是置身事外。聽聞仙君贈字,倒不如拿出字來讓我們也品鑑一番,看看究竟是什麼字能讓餘夢長老大發雷霆。” 他的音調帶着點兒北地的生澀,像是因爲常年吟誦神典而只剩下了平直這一種語調,便顯得整段話十分古怪。 止衡仙君本來已經非常不爽了,這會兒聽到有人質疑自己的字,窩了一早上的火頓時有了宣泄口:“老夫贈字怎麼了?!礙着你眼了?老夫正大光明,坦坦蕩蕩,少在那兒拐彎抹角陰陽怪氣!” 兩邊火藥味漸濃。 “口說無憑。”裁決神使不依不饒:“還是拿出來看一眼爲上。素聞止衡仙君筆力了得,在那筆畫裏隱藏幾分脈力,也未嘗不可。” “裁決神使這麼高看老夫,倒是另老夫始料未及。區區七星天,兩筆字,就能殺六合天,改天老夫就站在祀天所門口擺攤賣字!”止衡仙君怒極反笑。 裁決神使也冷笑:“止衡仙君口氣不小,這是要滅我祀天所半門的意思嗎?怎麼,止衡仙君是要代表合虛山宗向我祀天所宣戰了嗎!” 止衡仙君開始擼袖子:“宣戰?倒不如老夫和你先打一場,看看是我這個朱雀脈七星天厲害,還是你這個青龍脈七星天能打!” “動輒打打殺殺,你們合虛山怎麼這麼多年還是這麼粗蠻無禮。”裁決神使輕嗤一聲:“你倒是說說你寫了什麼東西,能讓人家覺得你在罵他是採藥童子。” 止衡仙君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或者說,全長水廣場的人都微微愣了愣。 有知情的人已經想起來了什麼:“……說起來餘夢長老以前好像確實是藥峯的。不得不說,這樑子可確實是結大了啊……” 便聽止衡仙君暴怒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採個屁的藥!老子他媽的寫的是大道無爲!” 一時之間,長水廣場上的其他聲音都停了,只剩下了止衡仙君的“大道無爲”反覆迴盪。 凝禪:“……” 哦。 好奇心終於被滿足了。 原來是大道無爲啊。 採藥童子。大道無爲。 ……這很難評。 連凝禪都忍俊不禁地轉過了視線,生怕笑出聲來滅了自家師長的威風。裁決神使又哪能放過這個機會。 一時之間,譏笑與暴怒交錯,兩邊的戰況愈發激烈起來。 大家哪裏見過這等陣仗。 這些尊長仙君平素裏在門派裏哪個不是仙風道骨高高在上,一些小門派裏,連見一面都難如登天,更不要說……這種兩位七星天的仙君當場互懟的盛況。 要不是少和之淵此次有陣法限制,恐怕這會兒已經有大膽的弟子偷偷拿出留影石來記錄下這歷史一刻了。 大家逐漸從有長老身亡兇手未知的驚疑不定,變成了看兩位七星天不顧身份當街罵架的樂子人。 也有人小聲道:“嘶,有什麼話關起門來說不好嗎?這樣影響未免太惡劣了吧?一位峯主,一位裁決神使,自己的形象也就算了,這是連宗門都不顧了嗎?” 凝禪卻越看越不是這麼回事。 無論是身爲竹隱峯峯主的止衡仙君,還是身爲祀天所的裁決神使,能坐到這兩個位置這麼多年屹立不倒,怎可能是心思清淺之人。 這樣看似荒唐滑稽、讓所有人都看了熱鬧的鬧劇,更像是兩個人此前已經商量好——亦或者說是兩個老狐狸之間眼神一碰,就達成的默契。 如此你來我往,嗓門越提越高,不消半刻,就有一襲華服姍姍來遲。 中年男人束白玉高冠,紫衣廣袖,周身配飾無一不華美貴重。男人一張白玉面,蓄了修剪整齊的下須,舉手投足之間便是久居高位的氣勢與積威。 正是少和之淵的掌門虞畫瀾。 虞畫瀾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站在止衡仙君和裁決神使中間,非常漂亮地說了幾句場面話打原場,這才讓兩人各自冷哼一聲,撂下一句“看在虞掌門的面子上且不和你計較”,終於休戰。 然後再隨着虞畫瀾的邀請,一併向着高臺上行去。 果然如此。 凝禪勾了勾脣角。 這樣一鬧,至少在明面上,少和之淵不可能再去追究祀天所和合虛山宗的問題。 兩家一起攪渾了這件事情,順便多少洗脫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止衡仙君和裁決神使吹鬍子瞪眼,劍拔弩張地坐在了少和之淵的長老們身側。 還在幾位長老側身過來問好的時候,藉着餘火未消,不鹹不淡地嗆聲幾句,完全不用顧及對方的臉色。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凝禪:“……” 甚至看到了止衡仙君歡快地抖了兩下腿,又在隨侍一側的小童默不作聲地提醒下,飛快將自己按住了。 要不怎麼說,奸詐還要看這羣老峯主呢? 這不是就一石二鳥上了嗎? 妙啊。 高臺上有聲音響起,是延後了足足兩刻鐘後,尋道大會的開場儀式終於正式拉開。 枯燥無趣的場面話裏,凝禪輕輕轉了轉傘,自傘沿下露出一雙眼睛,目光落在了虞畫瀾身上。 前世她也見過他幾次。 在做出了替身傀後,她以全大陸最年輕的玄武脈無極的身份,入主淵山,成了名滿天下的望舒仙君。 玄武脈已經多年未見無極,更不用說從來只存在於傳說中,幾近失傳的替身傀。 所謂替身傀,顧名思義,不僅能夠擁有原身七八成的戰鬥力,還能在關鍵時刻,爲原身替一條命,誰人能不趨之若鶩。 彼時淵山人頭涌動,無數人前來常駐,只爲能夠見到凝禪一面,更不用說與合虛稍有交情之人,無不拐彎抹角地託關係來與她說好話,不惜重金,隨她開價,只爲求一具替身傀。 唯獨他虞畫瀾,提着十萬上品靈石,慢條斯理地品一口茶,再似笑非笑擡眼:“別人也就罷了,望舒仙君理應不會拒絕我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凝禪身後的虞別夜身上,意味深長道:“畢竟,望舒仙君未經我的允許,帶走阿夜這麼久,我也未曾追究過。” 那時她不是沒有猜測過虞別夜與少和之淵的虞家是否有關,但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 聞言,她也只是不動聲色地一勾脣。 然而虞畫瀾何等人物,他饒有興趣地看了兩人片刻,倏而道:“阿夜,你不會還沒有和望舒仙子說過,你是我虞畫瀾的……兒子吧?” 最後的“兒子”兩個字,他說得一字一頓,比起稱述事實,更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凝禪還記得虞畫瀾在說出口這句話的時候,虞別夜原本就緊繃戒備的神色變得更難剋制,他的身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迸射出了殺意,連他佩劍的劍身都有了低低的劍鳴。 凝禪什麼也沒問,只是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了面前。 她起身,面無表情地在虞畫瀾變得震驚的目光裏,將他手邊十萬靈石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