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118節 作者:未知 凝禪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段重明笑了一聲,有些散漫地擡起手,虛虛點向自己的雙眸:“我的血源脈力,名爲【重明】。” 重明,可觀天下。 第94章 凝禪回身看向段重明的眼瞳。 那雙眼看起來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凝禪知道,只要她說一聲好,眼中的眼瞳就會變成重瞳。 重明觀天下, 用的便是這雙世間僅見的重瞳。 是的,前世的段重明,也開過重明。 他的眼底會變成一片純紅, 將重瞳勾勒出一片赤紅近紫的光。 他會看見天下,看見一切自己想要看的,世間的一切魑魅魍魎都會在重明之瞳下無所遁形。 在這種情況下,確實再適合不過。 但凝禪卻搖了搖頭。 “大師兄。”她極少這樣稱呼他,每每這樣說的時候,過去總是帶着幾分戲謔調侃意味,但這一次, 她卻喊得鄭重:“重明是用來觀天下的,不是用來找人的。” 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不可輕易開。” “這怎麼算輕易?”段重明也笑:“如果這件事還不重要,又有什麼事情更重要?” 凝禪沉默片刻。 卻還是搖頭:“不可以。” 段重明終於慢慢收了臉上有些漫不經心的笑, 他盯着此刻格外固執的凝禪看了片刻,倏而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凝禪確實知道。 這世上哪有可以無限制使用而不必付出任何代價的血源脈力。 如果說四方脈是來自四方神獸向衆生的借力, 那麼血源脈力就像是人類星點獲得的,除卻四方脈之外的另一脈力量。 使用這樣的力量,都會燃燒自己。 便如止衡仙君將最終敗給欲.念,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唐家的瞳術可以眨眼之間便奪人性命,但這等力量若是用多了, 便會逐漸失去視力, 直至眼盲,再也無法將任何人的身影倒映在自己眼中, 自然也就無法在使用這份力量奪去任何人的性命。 這是一種剝奪與懲罰。 而重明之所以不可輕易開,便是因爲,重明觀天下,是以燃燒消耗生命爲代價的。 段重明的母族姓氏爲山南,而今,山南一族的血脈,世間也只剩下了段重明一個人。 這便是因爲,他們觀過太多次天下,所以山南一族,無人長壽,無人善終,最誇張的時候,甚至族中極少有超過四十歲的長者。 段重明出生的時候,山南一族已經非常凋零了。 一個幾乎註定不能活得久的家族,自然早就在滅亡的邊緣搖搖欲墜。 他們想過很多種辦法。 隱居,散入人羣,爭取一生都不被發現自己的血源脈力,甚至有人嘗試過將自己血脈之中的這一份力量剔除出去。 卻無一成功。 隱居者終究爲天下而現身,散入人羣卻也終究難以忍住使用這樣一份力量。這天下太大,觀天下的能力和責任又太重,在生命與天下之間,山南一族,從來都做不到自私到底。 將女兒嫁給求娶的段輕舟時,山南一族的組長存着爲自己這一族到底存一條血脈的想法,懇求段輕舟不要告訴別人自己妻子的身份,並且取掉了山字,爲自己的女兒改姓南。 段重明從來都覺得自己的母親名叫南易。 他的童年也確實非常幸福,山南一族只是書本上的白紙黑字,那樣慘烈的命運似乎與他毫無關係,而山南族族長的私心也好似已經得以實現。 直到他在四歲第一次覺醒血源脈力。 那時的他還不能真正掌握這種力量,他的眼瞳雖然已經是重瞳的模樣,但他其實並不能真的看到 南易用布條纏住了他的眼睛,他從此目不能視。 但段重明並不覺得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雖然不解,卻並不會不聽南易的話,反而覺得有點有趣,還挺酷,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重瞳意味着什麼。 可小孩心性,段重明五歲那年,到底在與別人玩耍的時候,神神祕祕地給別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瞳孔,然後成功地收穫了一大堆震驚。 段重明得意洋洋又偷偷摸摸地回到家,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不同,南易也沒有發現他做了什麼。 只是那天晚上,亂雪峯來了很多人,那些人都在說他聽不懂的話,說什麼“山南一族最後的血脈”、又說什麼“這天下如何如何”。 段重明有些茫然,他站在角落裏,偷偷從矇住眼睛的布的縫隙裏看出去,看着自己母親難看的臉色,又看向自己素來話多的父親第一次張口啞然。 很久以後,很久很久以後,他在回想這一幕的時候,才明白。 在天下大義面前,沒有人可以舌燦蓮花。 至少段輕舟不能。 那些人說了很久,也說了很多,在終於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南易、似是在等她做出最後決定的時候,南易終於站了起來。 “重明,你過來。” 他這才知道,母親早就知道他在這裏偷看,卻沒有阻止他。 他沒由來地有點害怕,卻還是走了過去。 南易俯身,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段重明遲疑道:“……娘?” “你要記住,重明觀天下,不可輕易開。”南易在他耳邊溫柔開口。 段重明倏而明白,他偷偷給自己小夥伴看眼睛的事情,恐怕已經被知道了。甚至這一屋子的人,可能也都是被自己這樣的舉動引來的。 “娘,我錯了,我……”他小聲道。 “不,是娘錯了。”南易擡手,將他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來:“有些東西,遮住是沒有用的。” 她的話語裏沒由來地透出了一股奇特的決然。 段輕舟眉心一跳,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猛地向前,卻還是沒能來得及。 “覆水難收,人生難易。”南易看向窗外的虛空,脣邊有了一分對自己人生的譏笑:“原來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阿易!”段輕舟驚呼。 南易全身的血卻都已經燃燒了起來,將段重明的眼瞳燒成了一片紅,也變成了所有人視線裏的緋紅。 “遮住沒有用的話,那便只能毀掉。”南易重新看向段重明,她已經痛極,看向他的眼瞳卻依然是溫柔的:“我以我的血封印住你的血源脈力,你無法再使用這份力量,也不用使用。做一個普通人,健康平安地度過這一生,這天下如何,大義又如何,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任憑它洪水滔天。” 她的面容都被這樣烈焰的火色模糊,無數道靈法的光芒籠罩下來,段輕舟瘋了一樣想要靠近她,被無數次灼傷也不放棄,卻到底無法靠近她一步。 南易用一根燃燒的手指點向段重明的眉心,像是賜福,又像是最後的解脫,她在說對自己孩子的期許,也像是在訴說自己這一生未能得到的渴望。 “我賦予你自私的權利。” …… 五歲的段重明擁有了自私的權利。 二十五歲的段重明,決定履行自己母親賦予自己的權利。 他邁入七星天的那一日,南易對他的血源脈力的封印,便已經破除。 他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自保能力,不會輕易被人抓去,強迫他開重明,淪爲那些人的工具。 段重明問出這句話,並不是要凝禪回答,他也並不想深究她是從何而知。 這段對於他來說確實過於慘烈的過去,早已在段輕舟過去日復一日對他的陪伴裏沉澱,他或許永遠不會釋然,這段往事卻也不會成爲他不可提及的傷疤。 “如果我娘知道今日我開重明是爲了什麼,我想他也會爲我高興的。”段重明笑了起來,他的神色依然飛揚:“而且,眼睛長在我身上,哪有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的道理。” 他觀天下,不爲天下,只爲依從本心。 也可以說,自私。 段重明閉眼再睜。 重明開。 剎那間,他的眼瞳裏,已經盛滿了天下。 …… 虞別夜從搜魂之中醒來的時候,同時從收回的靈識裏,也知曉了短短這一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麼。 凝禪爲了不要波及羅浮關,硬是開了傳送法陣,將他的這一處小院與淵山短暫地連接在了一起,只要他推開房間門走出去,便可以走入淵山的夜色之中。 他沒有驚動山下的人,只是從搖曳的燈火之中走了出來,恰遇見正在上山的凝禪。 “搜完了。”虞別夜開門見山道,眉間有一縷憂色:“是虞畫瀾派來的人,並不知道凝硯在哪裏,也是聽到虞畫瀾說了一句,凝硯先一步被祀天所帶走了。但他知道,如果抓住了你,是要帶你去……” 說到這裏,虞別夜的神色有了一絲古怪:“去畫棠山。” “畫棠山?”凝禪微微一愣。 卻又在短暫的錯愕後,凝禪卻又莫名覺得,理應如此。 但她又說不出爲什麼。 直到段重明的聲音倏而從她身後響起。 “我看到凝硯被帶去哪裏了,好消息是暫時全須全尾好喫好喝且不難找,壞消息是,恐怕你真的得要執行原計劃才能找到他了。”他有些疲憊,剛剛使用過重明的眼瞳還有些發紅。 凝禪“啊”了一聲,想了一瞬纔回憶起自己的原計劃是什麼:“你是說,得……殺穿祀天所?” 段重明攤了攤手:“在神主的大光明殿裏,你說呢?” 凝禪:“……” 段重明突然又開口,這次,他的眼睛裏帶了點兒疑惑:“之前,你從畫棠山回來的時候,說感受到過妖氣?” 話題轉得猝不及防,凝禪頓了一下,才應道:“是的,但那應該……” 她想說或許是她感受到了虞別夜沒能收斂好的妖氣,也或許是曾經身爲龍女的畫棠殘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