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121節 作者:未知 然後永暮橫掃。 天鶴訣。 那是天鶴訣裏最簡單的一式。 創造出天鶴訣的初代劍聖恐怕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創造出的燃血之劍,不僅落在了應龍手中,還被辟邪後人學了去。 再以辟邪之血,劍掃供奉辟邪的神殿。 被困在純黑的小屋之中的凝硯猛地睜開了眼。 他閉着眼和睜着眼都沒有任何區別,反正都是一片純黑,這樣的純黑本就可以逼瘋任何人,很顯然,祀天所想要以這種方式讓他就範。 而此刻,凝硯依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他的血卻倏而沸騰。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和血源深處的沸騰。 又或者說,呼喚。 “阿姐。”他慢慢站起身來。 這一處小黑屋極其狹窄,他在站起身以後,甚至不能向前一步,牆壁幾乎與他的面容緊貼,更不用說做出其他的動作。 他的劍與長弓早就被拿走,這黑牆也不知是以什麼材質製成,隔絕了所有他與自己本命物之間的感知。 但此刻,他不需要任何感知。 因爲他的靈脈之中,已經開始向外噴涌籠火。 凝禪的四方脈覺醒了兩次,且可以以辟邪之血溝通四方神獸,再借力於其他兩條靈脈。 也只有凝禪知道,凝硯與她截然不同。 凝硯覺醒了兩次朱雀脈。 所以他的籠火,足以燒穿這世間的一切桎梏。 辟邪之血帶起的天鶴訣橫掃天地。 這一剎那,大光明神殿周遭的所有願力都倒卷而來,原本應該守護神殿的願力與結界變成了倒轉過來攻向神殿的殺意! 而幾乎同一時刻,一道籠火沖天而起,與那道擋無可擋的劍意遙相呼應,從大光明神殿內部燃起! 一聲轟然—— 地動山搖,天地變色。 彷彿要與天地同壽的大光明神殿琉璃頂,在無數信徒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轟然坍塌。 那是信仰之力的碎裂,這樣的碎裂,足以讓天地都爲之震動。 血色崩裂,阻擋在凝禪面前的祀天所弟子,在這一劍下,齊齊被掀飛開來,吐出漫天鮮血,卻終究被留了一命。 那位久居於大光明神殿之中的神主,到底還是出了手。 “凝小友何以借得辟邪之力?”一道純白身影驟而出現在了凝禪面前,與此同時,有結界升騰而起,將兩人籠罩其中,隔絕了所有其他人的探知。 那道身影面容模糊,身形也模糊,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只是一個還維持着人樣的影子。 “借?”凝禪輕輕挑眉,然後笑了起來,她毫無畏懼地擡頭直視這位不知已經活了多少年歲、積威深重,在無數人眼中已經等同於半神的神主:“誰說我是借?” 那道純白身影佇立許久,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她身上,應當也穿過了熊熊的籠火,再度落於凝硯身上,試圖比對出兩人身上的共通之處。 如此許久。 神主終於慢慢開口:“原是如此。” 這位地位尊崇的神主擡起手,下一瞬,凝硯已經被帶到了他們所處的這一方空間之中。 然後,神主慢慢俯身。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行禮這個動作了,所以他的動作極其僵硬,極其緩慢,卻也是真正的一鞠到底。 “多有得罪,還請贖罪。” 凝禪不答,只是看向凝硯:“看你。” 凝硯還沒怎麼搞清楚來龍去脈,但這不妨礙他看清楚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我接受,但有條件。”被軟禁了這幾日,凝硯的神色有些憔悴,但眉目之間卻依然桀驁:“第一,我要殺幾個人,好像是你的神使,就是抓我來的那個和把我扔進小黑屋的那個。第二,祀天所所有人都不許再對我和我阿姐有任何不軌。第三……” 凝禪的聲音接上:“第三,我要知道他們爲什麼抓我阿弟。當然,事實上,我已經知道了,但我想要看一看。” 看一看那些自己從阿朝的記憶中所看到的深淵地獄真實的樣子。 神主沉默了很久。 他想要拒絕。 但他無法拒絕自己所信奉的真正的“神”的後裔。 甚至連用話術敷衍都做不到。 因爲這會違揹他所修行的這一道本身,讓他這麼多年以來積攢的願力一夕坍塌。 所以他只能答應。 神主再次擡起手。 將凝硯抓來的東神使和將凝硯關進了小黑屋的西神使在他手腕輕揮的剎那,如同碎裂般,化作了一片齏粉。 再下一瞬,凝禪和凝硯面前場景變換。 神主和兩人一併立於高空之中,向下俯勘。 是和凝禪從阿朝的記憶裏看到的,近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痛苦的嘶鳴,麻木的行走,混沌短暫卻悲哀的一生。 再看一次,衝擊力依然不減半分,凝禪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然後用留影石記錄下了自己看到的所有畫面。 再轉眼,神主已經帶着他們回到了原地。 “我知道你還想問這是哪裏。”神主截斷了她的下一句話:“我不能說。” 想必是出於某種狠毒的誓言,只要說出口,就會遭到後果極其嚴重的反噬。 凝禪對於神主的命不感興趣。 活成他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凝禪已經覺得很可悲了。 更何況,她還需要祀天所牽制住少和之淵。 但這不代表,她不能對神主施以懲戒。 “辟邪佑世。”她如同讖言般開口:“但不佑你。” 神主倏而擡頭。 那片純白的身影開始變得恍惚,神主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終於變幻成了淡去的身影。 將凝硯和凝禪的身影隔絕的那片結界碎裂開來,血味再也沒了阻擋,和風一起捲入了鼻端。 剩下的兩名神使自然不可能再來阻擋他們的路,只能在驚懼不定之中,眼睜睜看着兩人全須全尾地轉身。 大光明神殿,依然光明,卻也不再光明。 凝禪帶着凝硯走出祀天所的時候,辟邪的血順着她的劍尖滴落在了大光明殿外的護殿大陣上。 走出祀天所的門之前,凝禪的腳步頓了頓。 她若有所感般,倏而回頭。 長風吹起她的頭發,極北之境的風如刀一般濃烈,混雜着她這一路殺進來的血氣,一併撲入她的口鼻之中。 她的紫衣半身染血,臉上也濺着血,像是姿容穠麗的玉面修羅。 她不是回顧自己的這一路,也並不是想要銘記這一刻。 而是她感覺,在她的血和凝硯的血交織而落的這一路走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天地山河,好像有了一剎那的震動。 但傾圮了一半的大光明殿依然散發着暗淡的光芒,血色依然染紅了祀天所的長路,一切好似都沒有什麼變化。 於是她轉頭,拖着染血的劍,帶着凝硯繼續向前。 同一時間,畫棠山下,原本空無一物的高臺上,倏而有一道身影影影綽綽浮現,又消失,幾息之後,那道身影極艱難地重新出現,像是歷經艱辛,終於凝出了這道身影。 又或者說,被喚醒。 辟邪能點靈,自然也能喚醒靈息。 更遠的地方,一道身影佇立於高山之上,一頭漂亮的銀髮被風拂動,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這片他並不熟悉也並不喜愛的土地,倏而擡手,抓住了空中的一點靈意。 是早已悄然來到了浮朝大陸的妖皇別驚鵲。 他將風中的那一抹靈意抓過來,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嗅,連日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原來你在這裏。” 第96章 虞別夜有太多方法回到畫棠山。 夜色籠罩時, 大雪漫卷時,星光璀璨時。 與虞畫瀾周旋這許多年,他也有太多辦法避開他的所有感知, 行走在少和之淵之中,再將那些道貌盎然的長老與執事們一個個捅穿。 正如當時他悄無聲息地殺了餘夢長老那般。 少和之淵的夜與祀天所截然不同,南境連風都是繾綣的, 溼冷太容易被籠火驅散,對於朱雀脈的兩人來說,甚至不用多加一件外衫。 上一次來少和之淵的時候,段重明只覺得此處的靈石燈造型漂亮,比起他們一貧如洗的亂雪峯簡直算得上是奢華,他甚至在依在某一盞靈石燈下,動了些不該有的偷雞摸狗的念頭。 今日他才知道, 原來少和之淵每一處靈石燈,都是虞畫瀾的眼睛。 他的靈息遍佈於每一盞燈中,燈光照耀處,便是他的眼瞳所能看到的地方。 若是立於高空向下俯瞰, 去掉所有其他的冗雜,只將錨點定於那些靈石燈上, 便會看到,所有的光亮交匯錯綜,共同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靈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