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124節 作者:未知 第97章 凝禪沒有拒絕凝硯也想隨她一起去少和之淵的請求, 只是又給他拍了兩個醒靈。 過去她總想着自己一人一傀就足以殺穿整個少和之淵,卻忘了,凝硯也早已成長成了足以抵擋一面的少年。 “要不是這羣人卑鄙無恥直接下了我的龍光射鬥, 我非要他們好看不可。”凝硯拎着失而復得的長弓,如今他已經不用將弓背在背後,而是以本命物的姿態收入靈脈:“那小黑屋裏更是隔絕一切感知, 如果不是阿姐你用血脈喚我出手,我怕是遲早連六感都會被剝奪。該說不說,祀天所這種使用信仰之力的地方,多多少少有點邪門手段。” 到底覺醒了兩次朱雀脈,凝硯的復原速度比常人要快出許多,她覺得自己的醒靈要是拍晚點兒,凝硯可能自己都要痊癒了。 被關了這麼久小黑屋, 凝硯的精神也只是萎靡了一小段時間,在看到大光明神殿的琉璃頂坍塌的時候,他就已經重新振奮了起來。 “可以啊阿姐。”凝硯吊兒郎當地靠在她身上,就差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自家阿姐揹着自己了:“誰能想到啊, 我一把籠火,你一道劍風, 這神殿就塌了!我們倆這麼厲害的嗎?依我看,這樣下去,這祀天所距離倒閉也不遠了啊!” 凝禪無奈地掃了他一眼:“那是因爲他們信奉的是辟邪。而他們仰仗的最大庇佑,不是宗門大陣,而是聚集於此數萬人的信仰之力。唯有信仰之力坍塌, 祀天所纔會塌。” 凝硯愣住。 凝硯不可置信。 換句話說, 除卻真的有天人來此,一腳踩碎靈霄, 那麼全天下也只有凝硯和凝禪這兩位辟邪血脈的後裔,對於祀天所來說,是天克。 凝硯震撼極了:“辟邪,你是說我們血脈裏的那個辟邪嗎?真的假的?我還當那神主爲何居然對我道歉,你最後又爲什麼要說辟邪佑世但不佑他的話!我還以爲這是什麼詛咒呢……不過,這對於一名神主來說,也確實是詛咒了。” 確實是詛咒。 又或者說,將過去籠罩在身上的那些神光,在這一句話之間徹底褫奪。 “天下這麼多人,他們不抓別人,怎麼偏偏就惹上了你我。”凝硯覺得有些荒誕和好笑:“這算是精準招惹嗎?” “你不是也看到了。”凝禪冷笑了一聲:“不是他們精準招惹,而是這天下,本就只有你我二人覺醒了兩次靈脈。他們此舉,不過是妄圖讓自己也多一條覺醒的靈脈罷了。” 凝硯的神色逐漸沉靜下來,然後皺起了眉。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當人強求本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時,在無盡貪婪的趨勢下,泯滅人性的扭曲。 他看到了那些生生世世都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卻以爲這就是世間的無辜崎嶇生靈們的痛楚、慘叫與麻木。 “神主會死嗎?”他倏而問道。 籠火燒了一夜,凝禪轉頭重新看向祀天所方向的時候,晨光熹微,明光依然照耀天穹,但大光明已經不復如初盛景。 “祀天所還會存在,信奉辟邪,以求靈息的庇佑,這本身沒有什麼錯。”凝禪道:“琉璃頂會重建,極北之境的盡頭依然會是大光明神殿。” “但神主……已經在死亡的路上了。” 每個站在無極境的人都想了無數辦法,妄圖叩開那扇衆妙天門。 擁有人間信仰之力的神主也不例外。 他早已捨棄了肉身凡胎,以信仰之力滋養自身,早已是整個浮朝大陸活得最久,年歲最大的至高存在。 是爲半神。 可成神的前提,是信仰永固。 當信仰之力一夕坍塌,自己所仰仗的神祇不再庇佑,靈體自然也會衰敗。 從新一天的日光升起的這一瞬起,他將迎來真正意義上的,自己死亡的倒計時。 “神主隕落,祀天所要變天了。”凝禪收回目光,再擡手,撕開一道傳送法陣。 凝硯下意識道:“那豈不是少和之淵要佔上風了?” 凝禪意味深長看他一眼,一步踏入傳送陣中:“祀天所只是變天,少和之淵……” 兩人的身形在少和之淵稍遠處的山巒下出現,畫棠山山巔的那一抹薄翠已經映入眼簾。 凝禪落下最後的話音:“……理應被從浮朝大陸抹去。” 晨曦照耀浮朝大陸。 少和之淵的宗門之外,有一片竹林。 禁空法陣之下,無人能御靈通往少和之淵的宗門,也不能直接撕開傳送法陣,站立在大殿門口,無論如何,都要途徑這一片落雪的竹林。 竹林很大,很深,如若無人帶路,極容易迷失在這樣的竹海之中。 更不用說,少和之淵自然在此佈置了極厲害的迷陣,極多的人手,爲宗門篩去可能的威脅。 前世,凝禪是硬生生將這裏殺穿,一把火點了這片竹林,燒了個寸草不生,才入的少和之淵的大門。 一回生,二回熟,更不用說,這次她還帶了籠火燒起來比她還烈的凝硯。 她正準備讓凝硯準備一二,結果還沒開口,擡眼的時候,她的面前竟然空空如也。 不,不能說空空如也。 原本種滿了竹林的地方,如今已經是一片焦土,血灑在焦土上,還有橫七豎八的一些屍體拖曳的痕跡,縱橫出比此前的迷陣還要更錯綜的線條。 還有一些沒有完全熄滅的火星在焦土之下,蜿蜒出緋紅的火線,像是在舔舐竹林最後的殘軀。 有人硬是將這裏,推成了一片平地,一條可以行走於其上的路。 焦土之上,被拖曳開來的屍山邊,有人彈了彈指尖的血,聞聲回頭。 青年一身黑衣,他身量極高,肩寬腿長,軟靴包裹住修長的小腿,寬銀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天光恰照亮他輪廓漂亮的小半張臉。他彷彿剛從殺戮的血色與深淵中甦醒,而所有照亮他眼底的光,不是天光,而是讓他回首這一眼的人。 “師姐。”他看向她,轉過身來,高束的黑髮在背後轉過一個飛揚又落下的弧度:“我來接你。” 他說的是我來接你。 卻好似在說,我來爲你清空你前行路上所有的阻礙。 正如他確實這樣做了一般。 他看起來什麼都沒變,但凝禪卻敏銳地感覺到……他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是哪裏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的衣領,再落在他落血的指尖。 無論她看哪裏,他的目光始終纏繞在她的視線上,然後在她還沒想出什麼的時候,提步向她走來。 凝硯落後凝禪幾步,又被路邊的靈植吸引了片刻,等他急急趕上來,繞過一個回彎,便見一片焦土落入眼中。 哪有凝禪此前提過的兇險竹林,只剩下了好似被一夜之間夷爲平地的廢墟。 凝硯:“……” 他先是爲這一片焦土倒吸一口冷氣。 眼眸一轉,這口冷氣吸得又更盛了點兒。 然後硬生生地把那句已經到了嘴邊的“臥槽”嚥了回去。 比起兩三年前已經懂事長大了許多的凝硯默默轉身,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悄無聲息地繞回了之前的礁石後面,繼續看他的漂亮靈植去了。 虞別夜一路這樣走來時,周身的血腥味越烈,靈法的光閃耀在他的周身,顯然他也覺得自己殺意太重,想要洗去一二。 可這段路太短,他走得又太快,殺過的人也實在太多,昨夜今朝加起來,他甚至已經難以統計出一個確切的數字。 但他很快就笑了起來。 因爲站在他對面的衝他慢慢笑開來的紫衣女子也衣衫染血,看起來比起他,不逞多讓。 這樣的他和她,正適合在這片籠火燃遍的焦土之上脣齒相交。 凝禪甚至在這樣的吻之下後退了幾步,直到被抵在了身後的一棵樹下,虞別夜的手墊在她的後腦,他的動作有多溫柔,他的吻就有多洶涌。 他的身形和影子將她完全地覆蓋,甚至仿若密不透風的禁錮,所有來自於他的氣息強勢地籠罩在她的周身,再從周身蔓延到她的脣齒之間。 她被撬開牙關,不得不閉上眼,到最後,若非身後的樹幹,她幾乎要站不住,快要掛在他的身上。 “阿夜,你……” 她想要說什麼,卻再次被封住了脣。 這是一個太過侵略性的吻。 恍惚之間,凝禪覺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他到底有哪裏與以往不同。 他不再小心翼翼,那些過往的剋制和不確定都變成了如今不再隱藏的洶涌愛意,與其說他變得不一樣,不如說,他只是終於做了自己輾轉反側魂牽夢繞卻始終不敢的事情。 不再是她主動,而他因爲太過珍惜而小心翼翼。他像是突然相信了她對他的喜歡,又相信了自己是值得被愛的,所以纔敢第一次如此放肆。 是的,他不再怕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是褻瀆,不再怕自己對她的妄念會驚擾,不再怕那些在幽暗的夜裏滋長的對她的佔有慾太猙獰,也不再怕展露自己最真實的欲.念和對她的貪婪。 虞別夜沉溺於脣齒之間的感官,沉湎於她的氣息與她交融,卻又忍不住在分開的一瞬睜眼看她。 凝禪的鬢髮都有些亂了,眼尾飛紅,本就穠麗的姿容帶了嬌色,脣色被吻得近乎豔麗水潤,她的眼底一片迷濛,雙臂擡起,圈在他的脖子上,是全然信賴的姿態。 虞別夜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心底卻依然有巨大的酸澀與悲慟傳來,那些前世的記憶始終緊攥着他的內心,即便此刻擁她在懷,他的心中卻依然有難言的恐懼。 比起那種共感的、絕望空寂後的失而復得,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和之淵,滿身滿心升騰起的,卻是怕舊事重蹈的恐懼。 畫棠山依然在,虞畫瀾想來依然在九轉噬魂大陣中等着他既定的命運,而那座畫棠山下…… 虞別夜猛地皺眉,身形一晃。 凝禪一把抓住他:“阿夜?” “我沒事。”虞別夜猛地回過神來。 方纔他試圖回憶起更多前世的記憶,然而這樣主動去求索時,他的腦中倏而疼痛難忍,彷彿刀割一般。 他正想再說什麼,便聽到凝禪的聲音在短暫的沉默後響起:“阿夜,你看着我,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慢慢轉過眼。 凝禪的呼吸幾乎打在他的鼻尖,她沒有推開他,就保持着這樣過分親密的姿勢,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彷彿要從中讀到他全部的情緒,然後問道:“你是不是……” 她開了個頭,卻極難繼續措辭。 又或者說,她不知應當如何發問,也不知自己想要聽到怎樣的回答,甚至未必想要一個答案。 但虞別夜的那雙眼中已經浮現了笑意。 帶着痛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