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救人
作爲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生活中根本沒機會見到什麼血腥的畫面，連只雞都沒見殺過，遊戲裏不是殺人就是怪物撕咬，血液殘肢亂飛的場面當時給他確實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衝擊，但是因爲隔着屏幕兩個世界又沒有交集他很快就忘了那種心理不適。
既然夢裏出現這種場景可見那些畫面還是對他有影響，可能隱在心底，只能這樣解釋了。
都說夢境是心底深處的反饋，這沒什麼，過段時間就好了，大不了下次君臨淵殺人或者打怪的時候他就儘量別看，展葉自我安慰了一下。
到了傍晚，開始起風，釣魚竿都開始晃盪，周圍零星幾個遊客也已經走遠，展葉又開始感覺背後涼嗖嗖的，再不想回家也得收拾東西走人。
不遠處傳來幾個小孩子的嬉鬧聲，他們似乎是看到他在釣魚就好奇地跑過來看，一個女孩十來歲，一個女孩七八歲的樣子，還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弟弟。
展葉看了看桶裏的兩條小魚非常自覺地貢獻出來給他們玩。
“哥哥你好厲害，會釣魚！”小孩眼中滿是驚歎地看向展葉，展葉笑了笑，小孩子真的有一種活躍氣氛的魔力，好像一下子就驅散了蒙在心頭的寒涼，他一時也不急着走了。
“我也想釣！我也想釣！”最小的那個孩子很興奮叫嚷着，甚至繞過來要搶展葉手中的釣魚竿。
一個還不懂事的奶娃娃，展葉也不會跟他計較，將釣魚竿讓給他握着，只是小孩子到底沒力氣，握不住，展葉就一手抓握着釣魚竿一手擡着，怕他亂擺弄魚竿掃到了人。
不遠處傳來女人的叫喊聲，應該是孩子的媽媽，“你們媽媽在叫，不快點應一下嗎？”展葉拍拍那有點點調皮的小男孩，他似乎又覺得拿釣魚竿沒意思了，把魚竿放開速度飛快地躥到後面，去抓草叢的蝴蝶。
小女孩會懂事一些，急忙喊着迴應：“哎！媽媽快看，這邊有個哥哥在釣魚。”
展葉看到已經出現在視野裏的女人，對方戴着草帽挎着大包小包，急喘噓噓地喊：“看着弟弟，你們跑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
更遠處還有個男的悠哉悠哉地低頭玩着手機，展葉猜測那應該是孩子的爸爸了。
心中有些不悅，那男的也太輕鬆了，啥都不管，三個孩子跑遠了都不知道跟老婆接替一下，不過畢竟是陌生人，展葉也不好說，他回頭看向小孩們，只見大的已經比較乖地往回走，稍小的女孩蹲在他的桶邊玩小魚，另一個小的最活潑又跑出了一段距離，還嘻嘻哈哈地覺得跟他媽你追我趕的很好玩。
展葉腦中閃過他小時候被媽媽帶出去玩的場景，似乎也是一個跑一個追，單親媽媽確實挺不容易的，那時候時常聽她媽抱怨說男孩子比較皮，她真希望生的是個女孩兒，貼心小棉襖多棒啊。
不過展葉也知道他媽媽就是開玩笑地數落他童年糗事而已，而且長大一點小學四五年級後他就開始懂得他媽媽的不容易，就很少再令她生氣。
大概是想到媽媽獨自帶他的艱難，展葉起身又看了看那個仍舊無動於衷頭都沒擡過的男人，都懷疑他是不是猜錯了人家的身份，不過很快女人也回頭喊他，叫他快去追孩子。
展葉看了一下，前面已經是河道拐彎，這種保留最初形態的溼地河邊是沒有護欄的。
而小孩已經往溼軟的水草上踩，似乎覺得很好玩，那男人頭都沒擡嘴上隨意應了：“嗯嗯嗯！等下快好了。”
展葉心頭憤怒，這什麼男人啊！孩子的危險還不如手機？他放下釣魚竿三兩步往小孩那邊跑，不過壞事果然應驗了，小男孩身型一矮，似乎踩到了水坑直接跌倒，那些水草下面根本沒有多少支撐，交織的根莖空隙大，小腳直接踩空了。
後面孩子媽媽已經驚叫起來，展葉不知道那個玩手機的男人此刻會不會急地扔下手機跑來救他兒子，但是目前他離得最近還是得堅持去救一下。
原本小孩子輕，並不是直接落入河中是可以趴在水草上等待救援的，但是大概是太害怕他就大哭着掙扎起來，反而整個人落入水中。
展葉心中一沉，衝到水草邊，來不及多想就淌着水過去拉他，可惜這種水草對成年人很不友好，完全沒有支撐力，甚至還不如河水至少沒有阻礙地游過去。
小孩子已經順着根莖往下沉去，耳邊是女人和小孩的哭喊聲，展葉顧不得什麼只能扎入水下找孩子，但是太雜亂了，下面被他扒拉開後浮出很多軟泥污染了水質，展葉只能朝那個孩子的方向摸索，觸手都是亂七八糟的根莖，後面又傳來一聲噗通，孩子爸爸終於下來了，兩個人摸索很快就找到孩子把他託舉起來。
孩子嗆咳了一下就大哭起來，方纔那一瞬間太緊急只覺得過了很久實際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左右，展葉把孩子交給那男人，看着小孩緊緊抱着他爸爸大哭，渾身抖得像流浪貓，大鬆了口氣，還好救的及時。
岸邊的女人捂着嘴哭的撕心裂肺的，看到孩子向她撲去才劫後餘生地抱住他拼命的親，大概是男人也覺得自己有些責任此刻一聲不吭地游上岸。
展葉劃拉着水草感覺河邊的淤泥實在是難以忍受，方纔是情況緊急完全沒有去想，現在清淅地看到水上漂浮的水蜘蛛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水草，他真恨不得直接飛上去。
看了看周圍相對乾淨一點的水域一點點划過去，然而剛要攀爬上岸，展葉身形一僵，他的小腿抽筋了。不禁心中暗罵自己倒黴，不過畢竟不是真的海里，他心中還不算慌，向那個正在擰衣服的男人喊了一聲。“嗨！兄弟，幫忙拉一把。”
孩子的哭叫聲蓋住了他的聲音，他不得不又喊了幾道，小腿肚抽筋抽的愣是疼的他都想抱住腿了。那人終於聽到了回過頭看向他，神情一愣才彷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誒好，好的。”
不知道平日裏幹啥喫的，一個大男人竟然拉他拉的那麼喫力，展葉在冰涼的河水裏泡了好一會兒才費勁地爬上岸。
天幕都降下來了，風吹的他渾身一哆嗦，儘管那一家子對他一直說着感謝的話，但是他此刻心情糟糕得很也懶得多應付，更不想去罵那男人，沉默地坐在河邊揉着小腿肌肉。
在他看來一開始女人就應該把大袋小袋的東西丟給她老公拿自己去追上孩子，悲劇有時候並不是一個人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儘管已經接近七月，天已經十分的熱，但是十多公里的路穿着溼透的衣服一路騎着自行車回到家他還是感冒了。
已經是七八點鐘，展葉一把脫下已經乾的差不多的衣服，寧願餓着肚子他也想先洗個澡。
作爲土生土長的城市裏的人，真的沒機會下過河，他的游泳技能是游泳館裏練出來的，幸好今天沒給他真的翻了船，否則真是救一個搭上自己，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新聞裏那麼多救人自己反而死了的人。
因爲跑過去救人的時候真的來不及準備，不像去游泳館還拉個筋做做前操，這麼一猛扎子跳入冰涼的河水裏，而且心中緊張姿勢不當，就容易抽筋，到現在他小腿肚還在抽痛。
展葉洗了好一會兒才把身上那股味道沖掉，回到房間就攤在牀上沒力氣動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的。
只是這次他竟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不像之前噩夢中那樣好像困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裏。
他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周圍浮着大大小小的泡泡，大多都是遊戲中發生過的畫面，真奇怪，難道這些都是他的記憶？
他點了一個畫面裏有君臨淵的氣泡，看到他與一個老者在一個農舍中，老者舉着一根棍子正一棍一棍地砸在他背上，看模樣君臨淵比他見到時還小，然而已經練就一張堅強無畏的臉，看起來都覺得那棍子打的很痛，他卻只是倔強地抿緊脣一聲沒坑地承受下來。
這老者是他爺爺君家的族長，因爲生病，君臨淵揹着他偷偷跑到鎮上給他買藥，回來後這個老頭就氣地對他動了家法，因爲他們處境已經太危險了，君臨淵的行爲在此時做來容易因小失大，一旦被抓到等待他們的何止是這點小病小痛，宋家那幫卑鄙的小人還不知道會對他們做出什麼。
這點上君族長的擔憂不是沒道理的，展葉看過的第一個記憶碎片就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這些氣泡可能就是記憶碎片，展葉意識到，他又點了一些關於君臨淵的的畫面看，都是從前他遭遇的大大小小的災難，有東躲西藏被人告密後沒命逃跑的，也有躲避在山林荒野中忍飢挨餓的，甚至還有當時展葉在小世界中因爲斷電掉線失蹤後的畫面，那個像失去理智入了魔一般的君臨淵。
展葉只覺得心裏堵得慌，如果此刻君臨淵就在身邊他真的很想好好抱抱他。
或許他已經成長起來不需要這種單薄的安慰，可是展葉就是覺得君臨淵變強的只是表象的東西，他的內心可能已經被禁錮在這一幕幕痛苦無力的過往中。
在這些氣泡的世界中，他不斷的在失去，重要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去，只能不斷地負重前行，原本因爲最後一個親人的離開可能已經痛無可痛，沒想到自己卻意外闖入他的世界中，並且讓他放進了心裏。
小世界中自己不過消失了片刻他就慌亂成這樣，這種心態很危險，展葉記得曾經看過一些人格障礙的介紹，君臨淵這種心理就有點像邊緣型人格。
他很難走出一種負面情緒，甚至可能會引發暴躁和攻擊力，用沒命的破壞來懲罰自我。
這種自毀式的心態會不斷把一些與他無關的錯也扛下，好像他的失蹤，或是童年時期母親的自殺，他認爲是因爲自己沒有價值導致母親被宋家主拋棄，之後君家的人死絕他也是認爲都是爲了救他。
最後就連君族長的自殺他也揹負下來，他認爲一切都是因爲他不夠強大不夠優秀。
怎麼辦？這樣的君臨淵，讓他更難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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