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者:離邯
試問誰小時候沒個飛檐走壁,懲惡揚善的夢想?

  但隨着年歲增長,少年明白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棋子後——就覺得其實當個反派也不錯。

  雖然現實中做過最快意恩仇的事,是假裝自己是個冷漠無情的學習機器。

  戚月白從鐵窗淚的夢中醒來,面無表情。

  被槍斃十六次,注射死刑九次的他,已經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了。

  尤其是每次槍斃前的點歌環節,無論他默認‘別看我只是一隻羊’還是別出心裁選個‘好日子’,最後響起的都是那首該死的顱骨歌曲。

  他都背下來了。

  這麼一想,大腦便自動擋哼唱起顱骨歌的旋律,戚月白真心懷疑,那歌是不是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在他耳邊單曲循環了。

  晃晃已經完全變成歌聲形狀的大腦,戚月白伸了個懶腰,扔下亂成一團的被子,起牀洗漱。

  鏡子裏,戚月白第一次好好打量原身,或者說,他以後的長相。

  他恍惚了一瞬。

  除了那雙疑似紅眼病的紅色眼睛,這張臉簡直與他十幾歲時一模一樣。

  就是當初沒這麼好的皮膚狀態罷了,看着小臉蛋嫩的,都能掐出水來。

  戚月白記得自己念高中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困,哪懂什麼叫修邊幅。

  哦,對,還有對那些能提出去年高一打掃衛生,今年輪高二政策的校領導到底是怎麼上位的的億點點小疑惑。

  他將略剛睡醒略有些炸毛的頭髮沾水梳齊,對鏡子裏的少年挑了下眉。

  昨天還沒在意,現在把頭髮放下來一看,髮尾都快蓋過肩胛骨了。

  簡單用發繩綁了個低馬尾,戚月白琢磨着等下還是找個理髮店理個板寸或者短髮,當慶祝重生,要不陰兮兮的,一點不精神。

  帝丹高中八點五十開早會,九點十分第一節課,而現在才七點四十,時間完全夠。

  戚月白表示從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他哼着顱骨歌,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單肩包,將暗房裏找到的那個手機裝進去,想了想,又塞了把手槍。

  不會用是一回事,覺得這玩意好酷超級特別非常想帶着玩又是另一回事。

  下到一樓,戚月白特意繞到廚房看了眼,那半截屍體還在。

  昨天還沒發現,這男的長得好像□□啊。

  “……”

  戚月白剛醞釀出來的人類對同類屍體本能的恐懼煙消雲散。

  他撓撓頭,思索片刻,彎腰,提着人頭馬先生的半截往廚房外拽了拽。

  要不等下那位伏特加派來處理後續的人找不到屍體在哪,亂翻他屋子咋整。

  方便他人,就是方便自己,他真是個高質量大學生呢。

  戚月白給自己點了個贊,隨後洗手,轉身扣1,穿鞋,關門,一氣呵成。

  八點零五,戚月白出現在帝丹高中二年b班的教室裏。

  頂着一頭和剛出門時分毫不差的長髮,臉色很難看。

  起因是理髮師的剪刀剛剪下一截髮尾,他的大腦就又開始放歌了。

  以及理髮師看着依舊垂到肩胛骨的長髮,問出:‘我剛纔不是已經剪下去了嗎’的疑惑。

  因爲被剪短的頭髮,在歌聲強大的修復作用下,幾乎是瞬間就長回了原本的長度。

  戚月白真是活久見。

  剪頭也算受傷啊?

  他第一沒正月剪頭,第二頭髮沒有神經,心理生理都不痛不癢,怎麼就受傷了?

  歌聲纔不管這些。

  它只是默默的在戚月白躲在小巷裏薅掉一根頭髮後,又唱出來一根。

  主打一克都不能少。

  戚月白只能老老實實繼續當長毛陰暗批。

  不過幸好別人聽不到歌聲,不然哪天他不小心摔了一跤,還要一臉深沉的告訴別人有bgm在響是因爲他是個rapper。

  ……太抽象了。

  “小茶野同學,你身體好點了嗎?”

  戚月白回神,擡頭順着問候的聲音看過去,發現是毛利蘭和一個不認識的短髮少女。

  他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什麼‘原身的死黨’‘原身的青梅竹馬’。

  那樣他真應付不來,有種鳩佔鵲巢,欺騙人感情的心虛感。

  戚月白擺出微笑:“好多了,昨天真是謝謝你了,毛利同學。”

  “舉手之勞。”毛利蘭彎彎眸子:“只要你沒事就好。”

  她身邊那個帶着髮箍的短髮女孩盯着戚月白看了一會,突然拉着毛利蘭退後幾步,和她說悄悄話。

  “小蘭,這個帥哥真是小茶野同學?”

  毛利蘭點點頭:“確實是他,怎麼了嗎,園子?”

  “怎麼了,沒人和我說他擡起頭這麼好看啊!”被叫做園子的女生激動的壓低聲音:“長相好像明星。”

  “啊……”毛利蘭摸摸下巴:“這麼一說確實是,小茶野同學好像從轉學過來就一直低着頭,也不愛和人說話,而且你有沒有感覺小茶野同學和昨天不一樣了?就是……健康了很多的樣子?”

  戚月白:“……”

  他也發現了。

  原身應該是那種陰鬱靦腆的宅男,所以皮膚很白,身上也沒什麼肌肉。

  但經過歌聲一頓修復,人魚線薄肌都有了,比他大學在健身房練出來的身體還好。

  最顯著的效果是,他現在能清晰聽見兩個女孩刻意退後壓低了的悄悄話。

  這種偷聽人講話的感覺讓戚月白有點尷尬,於是他決定乾點什麼來拯救自己。

  比如假裝很忙。

  戚月白低頭從桌洞裏找書。

  書很全,大概是剛開學不久,也很新。

  國語、英語和數學對他來說都還好。

  但公共、倫理、地學什麼的,對中文系出身的戚月白來說,完全是新命題。

  他突然想起之前網上很火的討論。

  假如你穿越了,你的職業/專業能做什麼?

  戚月白當初的回答是中文系罵罵咧咧的退出羣聊。

  現在的回答大概是,中文系罵罵咧咧的並翻着跟頭退出羣聊。

  幸好才高二,他的未來還……

  ‘叮’

  陌生,但讓人牙疼的鈴聲在口袋中響起,如同催命鈴。

  ……他的未來還需愚公移山。

  戚月白給自己做了一早上心理建設,終於在這一刻到來的時候能面不改色的掏出手機。

  他甚至抽空走了個神。

  高中教室,竟然能光明正大拿手機欸,好爽。

  「你的任務是去橫濱拿一份文件,具體的等一下會有人聯繫你——gin」

  戚月白挑眉。

  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難道不應該是‘去殺了敵對組織幹部’或者是‘去政府門口製造一場自殺式襲擊’嗎。

  正琢磨着,琴酒的第二條消息來了。

  「如果任務失敗,這次將會是我親手處理你,bluelabel,別想着躲到監獄去就能沒事,你知道組織的手段」

  戚月白:“……”

  哈,他現在可是有顱骨歌聲的人,掉一根毛都自動修復!

  到時候他非要這個gin說——你這隻小蟲子捏着還真有點硌手!

  ……但這種能力被發現後讓人關起來做永動小白鼠的概率是不是更大一點?

  “小茶野同學?你怎麼了。”

  那邊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悄悄話說完,注意到戚月白難看的臉色,關心問道。

  戚月白回神,他想笑一個,但奈何想的太投入,表情管理不到位,導致成品十分勉強,像極了強顏歡笑。

  毛利蘭更擔心了。

  還有鈴木園子,她一看就是性格果敢外放的那種女生,直接雙手一拍戚月白的桌子,眼中關心真誠熾熱,且夾帶着一絲絲戚月白不想看懂的母性。

  “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我們都會幫你的,小茶野同學。”

  戚月白沉默,戚月白大腦飛速運轉,戚月白開口:“我沒有不舒服,只是在苦惱啦。”

  雖然看起來有好好打理頭髮,但奈何髮量太多導致像只潦草小狗的少年羞澀的抓抓頭髮。

  “頭髮太難紮了,看起來一點也不精神,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同時茫然的對視了一眼,是鈴木園子的笑聲打破僵局。

  “什麼嘛,剪掉不就好了?”

  “不可以!”少年眼神澄澈,像在回味跨越時間的某個真誠誓言:“我答應……”他有些慌亂的抿了下脣,改口:“我不想剪掉,這樣很好看,但實在太長了。”

  鈴木園子:!

  她看了眼毛利蘭,用口型比了個‘有故事哦’,然後得到毛利蘭一個無奈的笑容。

  得到迴應,短髮的女生笑嘻嘻的:“這有什麼難。”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髮箍,舉起來展示:“不就是藏頭髮,用這個就好。”

  戚月白眼睛一亮。

  “園子!”看鈴木園子似乎是認真的,毛利蘭趕緊開口:“還是我來吧。”

  “嗯?”鈴木園子茫然。

  高興頭髮問題終於能解決的戚月白也茫然:“嗯?”

  發現兩人似乎都很認真的毛利蘭:“……”

  她趕緊拿出兩個小的黑色一字夾。

  “用這個吧,這個更方便,也更隱蔽一點。”

  她繞到戚月白身後,看了眼他的低馬尾,微微皺眉。

  “你這樣的髮型,夏天會很熱欸。”

  留了十幾年短髮的戚月白向她投去求知的目光:“那要怎麼辦?”

  “挽起來吧。”毛利蘭被這眼神看的微微一笑:“很簡單,扎一個小丸子就行了。”

  她利索的幫戚月白挽了個髮髻,稍微一卷,兩側過長的劉海就都乖乖藏進了丸子裏。

  “好了,看看怎麼樣。”

  鈴木園子適時送上鏡子。

  與原本的劉海太厚,蓋住臉顯得陰鬱不同,多餘的劉海被一字夾固定住,露出少年精緻的眉眼。

  戚月白全程懵,只覺得她先這樣然後再那樣,就結束了。

  他擡手往腦後一摸,眼睛一亮:“很完美!太謝謝你了,毛利同學。”

  天使啊!

  毛利蘭笑了笑:“沒關係,你自己要不要試一下?我教你怎麼扎。”

  戚月白點頭如搗蒜。

  鈴木園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小茶野同學竟然是可愛一掛的男生嗎?”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在班級裏的人氣很高,所以連帶着被她們關心的戚月白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友好待遇。

  心理年齡比周圍同學大上幾歲的戚月白自然應對得當。

  再加上換了新發型,一張漂亮的臉露出來,天然博人好感。

  很快,就有人爲戚月白想好了理由。

  “因爲生病所以纔不怎麼說話嗎,好可憐啊,小茶野同學。”隔壁的女生趴在桌上,滿臉憐愛。

  “你昨天沒有上課,功課會跟不上的,我的筆記借給你吧。”前座的女生釋放善意。

  課桌邊站着的女生遞過來一盒糖果:“我看小茶野同學你平時都不怎麼喫東西,一定要好好喫飯啊。”

  校園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

  這纔是他應該過的日子。

  而不是……

  戚月白握緊不停震動的手機,殺人的心都有了。

  “失禮了,我去接個電話。”

  他離開教室,走到視野開闊的走廊盡頭停下,接通電話,卻沒有先開口。

  “bluelabel?”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朗好聽的男音。

  戚月白將聲音放輕,調成不急不緩的溫和語調:“是我,你好,你就是琴酒說的那位嗎?”

  冷酷殺手這人設容易撞,更容易不小心本性流露,想想還是算了。

  對面的回覆晚了兩秒,他似乎也覺得突兀,笑着解釋。

  “抱歉,我只是沒想到bluelabel會這麼年輕,是的,是琴酒讓我幫你善後,順便送一份東西的,你現在在家嗎,我就在附近,本來想放下東西就走的,但因爲沒得到主人允許就擅自踏入不太好,就打了這個電話。”

  他人還怪好的嘞。

  戚月白想,隨後反應過來,他問。

  “你很想見我嗎?”

  “啊,當然不是,只是想着有些事情當面說會更好,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對面笑着說:“忘了自我介紹,我是bourbon,不介意的話,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安室透。

  他果然不是個好人!

  戚月白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在和你通話的是個窮兇極惡的恐怖分子!

  要保持一百二十分警惕!

  “好的,安室君,還有,叫我小茶野就行了。”戚月白聲音平穩輕柔,幾乎沒有起伏,讓人聽不出情緒,:“不過我現在還有事,等下午吧,我會回去一趟。”

  能拖,就拖會吧。

  指不定今天就是他人生最後一課呢。

  “欸,在忙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安室透的聲音帶了幾分歉意:“抱歉。”

  “沒關係。”戚月白迴避了這個打探意味濃重的問題:“那就先掛了,再見。”

  “好,下午見……已經掛了啊。”

  帝丹高中附近的一棟公寓旁,金髮的男人看着手中已經返回主界面的手機,表情晦暗不明,哪有一分電話中表現出的開朗熱情,甚至不見半分笑意。

  他擡頭,看了眼被貼了磨砂看不見裏面的玻璃,神色複雜。

  這人是化名安室透,本名叫降谷零,是一名在這個以酒名爲代號的組織內潛伏的警方臥底,代號波本,剛接到琴酒的命令,爲一個代號爲藍方威士忌的人善後,並且送上一份密封文件。

  雖然很想拆開琴酒遞來的文件袋,但安室透還是沒輕舉妄動。

  這個組織是個大型的跨國犯罪集團,對社會的危害性和本身的危險性都是一等一,尤其是行動組的領頭人琴酒,疑心特別重,對叛徒和臥底都不留情面。

  萬一是試探……

  安室透閉了閉眼,隨後睜開,眼底只剩堅毅。

  不管有多麼困難,他都會堅持下去,直到親手打破這片黑暗!

  青年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公寓,轉身離開。

  黑暗裏的傢伙佔有慾都格外強,剛纔對話中也能聽出這個藍方威士忌是個難纏的笑面虎,所以在對方話語中沒有明確透露出允許他進入領地的信號時,他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新的代號成員……bluelabel啊……

  收起手機往教室走的戚月白突然想,有人幫忙處理屍體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畢竟經常殺人的朋友們都知道,殺人容易埋屍難。

  “……”

  戚月白扶額,突然感覺自己最近思想不太利於社會穩定。

  不過也確實要感謝那位安室先生,不然屍體放久了發臭可不好玩。

  他決定封他爲好人微好四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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