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原望被他的語氣逗笑,抿着脣看向窗外。
他們到家時岑豐還沒到家。一進家門,岑理就被旺財撲了個滿懷,尾巴甩得像螺旋槳。岑理被這大毛團蹭得有點癢,一邊擼旺財的狗頭一邊笑。
旺財過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又吐着舌頭去撲原望。原望有些敷衍地摸了摸旺財,很快收回了手。
“真是個熱情的小天使呢。”岑理調侃道,“明明幾天就見一次面,但是每次都熱情得好像已經好幾個月沒看見過我了。”
“它確實比較熱情。”原望卸下書包,準備去衛生間洗個手,旺財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腳邊。
原望從冰箱裏拿出楊姨做的冰沙,遞給岑理一杯。旺財坐在冰箱邊,吐着舌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原望手裏的西瓜冰沙。
“你不要想了。”原望十分冷酷地低頭道,“不會給你喫冰的。”
旺財好像沒聽懂。但當它看着原望和岑理一人一杯冰沙走到沙發上坐下時,就明白了自己應該被拒絕了。
旺財委屈地嚶了一聲,耷拉着尾巴走到他們腳邊趴下,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們。
岑理看了它一眼,幸災樂禍地道:“旺財好可憐啊。”
旺財小聲嚶了一聲以示迴應。
岑理十分同情,但是決定冷眼旁觀。他轉頭看向原望,發現原望竟然對着手機皺着眉。
“怎麼了?單詞忘了?”
“不是。”原望猶豫了一瞬,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一下。“在看微信。”
“不陪我聊天看微信?”岑理靠在沙發上哼哼,姿態懶散,“不會在和女同學聊天吧?”
“沒有。”原望有點無奈地道,“是個男生。”
“男生有什麼好聊的?不準聊,陪我。”岑理吸了一大口冰沙,細碎的小冰塊在杯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聊。就是通過了一下好友。”原望也躺倒在沙發上。
“都高三了,怎麼還突然加起好友了?”
俞遊葉的微信消息來得很快,原望剛通過好友申請,對面就火速發了個表情包過來。
是個卡通貓貓頭。
貓貓伸了個爪子說哈嘍。
“是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復讀生。”
原望沒什麼感情地回了個“你好”,草草掃了一眼班級羣的聊天記錄,然後打開了單詞app。
“哦,我想起來了。”岑理把冰沙喫完了,只在杯底留下幾塊還未化開的碎冰。
第一組單詞剛背到一半,頂上就彈出了俞遊葉的微信消息。
“對不起,今天是我說話不經腦子!”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繼續做朋友。你那時候走了我真的很難過,能再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
後面還跟了一個哭泣的表情。
原望一時不知道回覆些什麼。對他來說,小學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甚至絕大部分同學的名字他都沒有印象了。對俞遊葉有印象是因爲他們小時候關係確實稱得上不錯,那個大晚上爬上他的牀被宿管阿姨抓住的就是俞遊葉。
他對那時候的小學印象模糊,但對那時家裏情況的記憶卻很深刻。
他不願與俞遊葉過多接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俞遊葉身上帶有他過去的痕跡,那些他不願面對的東西。一看到俞遊葉,他就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小學時那個天真到愚蠢的自己,那個身處母親的苦難中卻像個透明人的自己。
他明白俞遊葉其實並沒有錯,自己的遷怒其實毫無道理。但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沒辦法像面對尋常人那樣面對俞遊葉。
但是俞遊葉的微信消息又那麼誠懇那麼寬容。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原望家裏的那些事,街里街坊瞭解得透透的,傳來傳去,他的小學同學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況且俞遊葉今天說的那句話其實非常委婉,而且也只是出於關心,並沒有惡意,是原望自己過於敏感了。
俞遊葉又有什麼錯呢?他只是在新的高中遇見了自己兒時的同伴,出於興奮和關心向他打招呼並詢問近況而已。而他兒時的同伴卻對他落落穆穆,甚至冷眼相向。
從當時的情緒冷靜下來後,再回想起自己那時的反應,原望自己都覺得好像是有點過分。
他輕輕嘆了口氣,幾分鐘過去了還沒想好要怎麼回覆。
“新同學問你題目了?思考這麼久?”岑理去廚房拿了個小蘋果,去核之後放進了旺財的碗裏。旺財急急忙忙跑過去低頭喫起來。
“你的冰沙都要化了。”岑理伸手過去輕輕搖了搖杯子底部。
原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皺着眉總算回了俞遊葉的微信:沒事,我當時態度也不好,抱歉。
對面很快回複道:沒有沒有,是我太冒昧了!你不在意就好!
後面還跟了個貓貓表情包。
原望盯着表情包看了幾秒,退出微信去繼續背單詞,背完一組忽然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哥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岑理搖了搖頭,“就是有點好奇你在和別人聊些什麼,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哦,其實也沒什麼。”原望猶豫了一下,覺得這種小事沒什麼好說的,就含糊道:“隨便聊了幾句。”
原望這麼說,岑理便沒有在意。他湊過來道:“我爸應該馬上就下班了,別上去了,我們打局遊戲唄。”
原望短暫思考幾秒,欣然點頭答應。他退出單詞app,打開遊戲。
“真羨慕小望,有個這麼好的哥哥,不僅人長得帥氣,打遊戲還這麼厲害。”岑理一邊打開遊戲一邊自誇道。
原望笑了笑,配合地“嗯”了一聲。
原望打遊戲的頻率並沒有很高,他的水平也一般。但岑理遊戲打得很不錯,畢竟是從小到大玩了很多遊戲了。
遊戲還沒結束,岑豐先回來了。開門聲音還沒響起,旺財就先聽到了腳步聲,急切地跑到門邊去迎接了。
岑豐一開門,旺財就吐着舌頭在他腳邊轉圈圈,爪子試探性地搭在岑豐的皮鞋上,不敢踩到褲子上。
岑豐笑着摸了把旺財的腦袋,旺財開心地眯起眼睛。換了鞋走進客廳,看到岑理和原望湊在一起打遊戲,岑豐又笑了。他放下公文包,一邊走向洗手間一邊道:“都回來了?”
“對啊,就等你了。”岑理頭都不擡。“馬上就要贏了!衝!”
一把遊戲打完,岑理神清氣爽。他一邊拉着原望去洗手,一邊得意地道:“跟我打遊戲,是不是很輕鬆?”
原望略有些敷衍地點頭:“嗯嗯。”
晚飯時,楊姨拿出了自己釀的桂花酒。岑理給岑豐倒了一杯,正要給原望倒時動作猶豫了一下。
“喝點?”岑理道,與其說是在問原望,不如說是問給岑豐看的。
“度數很低的。喝點兒不礙事的。”楊姨在旁邊笑眯眯地道。
岑豐也沒出言反對,於是岑理對原望眨了眨眼睛,給他倒了半杯。
楊姨釀的桂花酒酒味並不重,聞起來甜甜的,喝起來更像是飲料,搭配着桂花糕,非常可口。
畢竟是正餐,桂花糕沒拿多少,做得也很小巧。他們很快就喫完了,開始喫起飯菜來。
岑豐又續了一杯酒。他看起來很高興,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透着愉悅。“今年的中秋,也很好。”岑豐喝了一大口酒,笑道。
“你怎麼每年都要說這一句啊。”岑理道。
岑豐看了他一眼,笑意未減,“因爲每年的中秋都很好啊。”
岑理挑了挑眉,沒說話。原望倒是頗爲認同地跟着點了點頭。
喫完飯遛完狗後,岑豐拉他們去院子裏看月亮。石桌上擺了月餅和桂花酒。岑豐喝了不少,沒醉,話倒是變多了。
他一邊擡頭看月亮,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起岑理和原望小時候的事情。旺財有時在他們腳邊安靜地趴着搖尾巴,有時候又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喉嚨“嗚嗚”地去折騰花壇邊的沿階草。
岑豐說到了九點多才停下,有些意猶未盡地收拾了東西進了屋。
他們各自上了樓進了房間。
吃了個很甜的月餅,原望有點膩得慌。他沒喝多少酒,他還沒有成年,岑豐不讓他多喝,雖然他覺得這桂花酒屬實是沒有多少度數。
原望剛在書房裏坐下,準備做套試卷,就聽到了敲門聲。
岑理拿着兩瓶桂花酒站在門口,笑得像只偷喫成功的得意的貓,“陪我喝點?”
原望只猶豫了一秒,就點頭同意了。
陽臺的小茶几上早就放好了月餅,是原望喜歡的蘇式月餅。原望坐進鞦韆裏,鞦韆因重力微微晃動起來。岑理打開了兩瓶酒,一邊遞給原望一邊在他身邊坐下。
陽臺是露天的,做成了陽光房的模樣。頂上有可以拉伸的簾子,可以起到遮擋烈日的作用。如今這簾子被收了起來,夜幕在他們頭頂一覽無遺。
一輪圓月掛在頭頂,周圍零零散散點綴着幾顆星星。
“你知道那顆星星叫什麼嗎?最亮的那顆。”岑理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隻指星筆,一條綠色的光線遙遙射入夜幕。
“啓明星?”原望不是很確定地答道,視線落在那條細長的綠色激光上,有些好奇。“這是什麼?”
“這是指星筆。很多天文愛好者用它來指星。”岑理關掉指星筆的燈光,給原望看。“按這裏就行了,小心不要照到眼睛。”
原望接過指星筆,打開燈光指向東邊天空的一顆星星,問道:“這麼專業嗎?那這顆叫什麼?”
岑理思考了一會兒,嚥下幾口桂花酒才道:“不知道。”
原望笑起來。岑理一邊從他手裏接過指星筆一邊道:“但是我知道它是夏季大三角的其中一顆。”
說着,岑理在空中畫了個三角形,把三顆星星連了起來。
“怎麼樣,厲害吧?”岑理轉頭含笑問道。他喝了不少桂花酒,連吐息都染上了味道,是淡淡的桂花味。夏日的夜風並不十分炎熱,於是酒後他的吐息就稍顯溫度。
“厲害。”許是因爲氣氛太愜意,原望沒什麼思考就轉過了頭對岑理笑。有一瞬間他們的距離太過接近,原望清晰地察覺到岑理的呼吸就打在自己鼻尖。
呼吸一窒。原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的距離過於親密。他極快地向後靠去,若無其事地繼續笑道:“怎麼這麼厲害?”
原望故作不在意,臉頰的溫度卻替他說了羞怯。他大概也察覺到了,用手背貼了貼臉龐,輕笑道:“沒想到桂花酒這麼容易上臉。”
“是啊。”岑理也用手摸了摸自己微微發燙的臉,垂下眼道:“楊姨是不是偷偷多加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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