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夫妻之道
她不是那種能折騰的人,身嬌體軟,又十分怕拉扯到他的傷口,裴獗看透這一點,屢屢得逞,輕輕捏她,一捏就軟,彷彿要化在他懷裏。
“將軍要幹什麼?搶書?”
裴獗垂眸,“放心。全是你的,連同我。”
馮蘊微微撇嘴,沒說話。
裴獗低頭,在她頸間嗅到清幽的草木香。
“又去菜園子裏了?”
馮蘊側目看他:“我去挑幾棵長勢不好的蘿蔔,給大王熬湯……”
長勢不好的……
她說得一本正經。
裴獗看着她的眼睛。
“蘊娘費心了。”
馮蘊覺得他今日的眼神格外深邃,令人懷疑她是真的想“茹毛飲血”,要喫人。
她道:“要說什麼就直說吧,這樣客氣,我有點慌。”
裴獗:“就想感謝蘊娘。”
馮蘊把他照顧得這樣好。
在這座莊園裏,他享受着她的“精心飼養”和照顧,雖然起初有點不適應這樣緩慢又閒適的生活,但他知道,這是無數人的嚮往。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晨起看花閒讀,入夜嬌妻在旁,還有那豐富到足以讓人三年不出門的藏書……
擁有這個婦人,好似擁有了天地、世界、萬物。
裴獗雙臂越摟越緊,緊到馮蘊喘不過氣來,心更慌了。
“好了好了,別鬧,喫罷晌午,我偷偷帶你去城裏溜達一圈,散散心,如何?”
她以爲裴獗是在莊子裏閒壞了。
加上養心齋還有一個憋壞了的小孩童,她決定忙裏偷閒,奢侈一回。
午飯在書齋裏用的。
兩個人相對而坐,沒有僕女伺候。
裴獗喫得很慢,斯文,看得馮蘊眼皮直跳。
飯後洗漱,他不顧傷勢,親自伺候馮蘊更衣,然後牽着她的手,上了停靠的馬車。
二人沒有聲張,莊子裏沒有人知道大將軍出門,親近的幾個人看到,也會守口如瓶。
馮蘊在門口等來了元尚乙。
小皇帝過來的時候,還滿臉微笑。
撩開簾子看到裴獗的臉,小臉當即僵硬,坐姿都端正了起來,繃得很緊。
馬車徐徐而行。
車內沒有人說話。
馮蘊小聲對元尚乙道:“阿元不用怕他,你是皇帝,他是臣子。”
元尚乙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可他這個皇帝,在臣子面前當真沒有半點威儀,只覺得雍懷王高大挺拔,擁有巨大的力量,而他,弱小得經不住他的一根手指頭。
“朕、朕不怕。”
馮蘊手肘輕輕肘了裴獗一下。
裴獗很快反應過來,遇上這麼個膽小的皇帝,君臣相處之道,得調整一下。
比如,主動開口。
他想了想問:“送給陛下的風鈴,可還喜歡?”
說到風鈴,元尚乙的緊張感就少了許多。
他重重點一下腦袋,朝裴獗微微一笑。
“朕很喜歡。”
裴獗:“嗯。”
元尚乙悄悄觀察他,也點頭,“嗯。”
馮蘊看一眼這個,看一眼那個,決定還是不要讓他們溝通和交流了,不然,會把她的毛病逼出來。
馬車入了安渡城,元尚乙的神態就放輕鬆了。
他很喜歡像普通人一樣去市井閒逛。
但這時候外面太曬,馮蘊沒有讓他下車,沿城門一路向西,在十字路口看到茶寮,停了片刻,就聽到裏面的高談闊論。
當今陛下……
大將軍……
雍懷王……
李宗訓……
蕭呈……
這些人指點江山,說得激情澎湃,全然不知他們嘴裏的人物,就靜靜地坐在馬車上,聽他們爭得面紅耳赤。
時下有清談之風,對民間言論也寬容,說帝王將相的錯處,也不會因言獲罪。所以,沒什麼可忌諱的。
好半晌,馬車裏寂靜無聲。
還是元尚乙先發問,接着茶寮裏的話題。
“朝廷爲何要在安渡建輔都呢?”
這個事情,屢屢成爲人們議論的焦點,可就算元尚乙這個皇帝,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爲了什麼。
他也有好奇心。
裴獗朝他拱手行了一禮。
“陛下問得好。依臣之見,西京都城規模大,物資雄厚,山川險峻,易守難攻,以其爲大晉皇城,優勢很多,但也有其劣勢之處……”
小皇帝露出求知的眼神。
裴獗道:“皇城須重兵囤守,然則西京地區水土流失嚴重,耕地逐年減少,所產食糧,難以供給重兵。這是其一。其二,北戎時常擾邊,我朝在西域和西北邊疆都須派重兵防守,難以再抽出大量兵力防禦西京。若有戰事,大軍調配,兵械運送,糧草物資,乃至軍情傳達,都甚爲艱難。此次與北戎之戰,便是如此。”
他好似怕小皇帝聽不懂,說得緩慢,也沒有因爲對方是小孩子,就敷衍了事,極爲認真地向元尚乙分析利弊。
言罷,他淡淡喟嘆。
“西京脆弱。臣建輔都,是爲在水土肥美之地,爲陛下留一條後路。在安渡紮下深根,至少可以填飽肚子。”
元尚乙似懂非懂。
裴獗道:“新朝剛立,適逢天災,百姓疾苦未停,天下想要長治久安,須得減少兵禍,發展農耕,只有先解決了喫飯的問題,才能圖謀長遠。安渡位居中土,恰是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馮蘊很少聽他說這麼長的話。
真長。
真長呀。
她瞥眼過去。
元尚乙點了點頭,“朕懂了。朕會好好讀書,今後在大將軍的輔佐下,讓天下百姓都喫得飽飯,穿得暖衣,不再挨餓受凍,更不要每到過年,就聽到有人餓死,凍死……”
裴獗眯起眼,“陛下有大志向,臣責無旁貸。”
馬車繼續往南行,左轉向南,便是刺史府。
再有兩日,刺史府就要辦喜事了,可以看到準備婚宴的僕從進進出出,臉上都帶着喜色。
馮蘊正想問裴獗,要不要去賀洽府上坐一坐,前面街口就駛來一輛車,在刺史府前停了下來。
簾子掀開,露出一張女子的面容。
天下人:雍懷王身負重傷,恐將不治。
裴獗:本王在讀書。
敖七:阿舅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輪到我了?
裴獗:你舅還是你舅,讀書呢。
淳于焰:等裴妄之一死,以我之姿,何人可以匹敵,終於要結束這昏暗無光的暗擼歲月了……
蕭呈:沒聽到嗎?他在讀書。
溫行溯:……不僅聽見了,還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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