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年關節前
時不時傳出幾道唱喏人,賣這賣那。小販吆喝,孩童嬉戲,這一番熱鬧景象,一年一度,無可替代。
元尚乙永遠能從煙火味十足的市井裏,感受到快樂。
“娘子,要是我每日都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馮蘊忍俊不禁,“等阿元長大了,就不會這麼樣了。”
元尚乙問:“那娘子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我也很感謝阿元相陪呢。”
馮蘊細心地收藏着一個小小孩兒赤子般的心,帶着元尚乙在外面瘋玩瘋跑,又哪裏是不喜歡呢?
元尚乙聽她這麼說,又快活起來。
“那我們去喫茶吧。”
小孩子當然不喜歡喫茶,但他喜歡在茶寮裏聽書,聽那些說書匠講三教九流,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故事。
馮蘊自是滿足他,“走。”
小二將他們邀請入內,馮蘊要了個二樓的雅間,一道簾子與大堂裏的衆人分隔開來。
茶肆裏不時的有人來去。
說話聲,沸沸揚揚,很是嘈雜。
沒有人知道,雅間裏坐了位小皇帝。總有那麼一些喜歡高談國事的人,討論起天下局勢,分分合合,也說起搖搖欲墜的大晉江山。
“西京和鄴城早晚會有一戰。”
“北邊有辦法的人家,要麼都南渡去了,別看安渡這欣欣向榮的,一旦開戰,這房子鋪子莊子,砰,灰飛煙滅……”
“何以見得?”
“兩軍前沿,戰火一起,哪裏避得開?”
“雍懷王豈能讓鄴城打到安渡來?我看老兄是杞人憂天了。你們也不看看,鄴城朝廷都爛成什麼樣子了,哪來的本事衝擊安渡……”
“鄴城爛成什麼樣了?”
“前陣子的事情,你們是沒有耳聞嗎?節度使鄭壽山買的煤球,讓山匪劫了,山匪出沒的地方,正是李宗訓的鄴城軍駐地……李鄭之間的樑子啊,結大了。”
“山匪劫煤,他們結甚樑子?”
“看來老兄是沒聽明白,這山匪,正是鄴城軍喬裝……別看鄭壽山嘴上不說什麼,心裏肯定在罵娘。咱們花溪長門那位,多仁義啊,大冬天的,直接補足了被劫的貨物,又發往了楚州,這份胸襟,高下立見。鄭壽山稍一對比,心下便明鏡兒似的,那鄴城要打西京,你說楚州會不會借道?”
“老弟多慮了,我可是剛聽人說,李宗訓把本家的一個小侄女,嫁給了鄭壽山的堂侄。這兩家都聯姻了,關係能差到哪裏去?”
“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迫不及待的聯姻,纔是有貓膩。總之……你等着瞧吧,鄴城朝廷就如那朽木,難耐風雨。”
“嘿小子,世事難料。興許不等鄴城內訌,西京朝廷先打起來……”
“這又從何說起?”
“雍懷王何等樣人?豈能允許小皇帝長大親政……”
“額?兄臺是說……”
聲音隱隱約約傳來,馮蘊看元尚乙小眉頭蹙起,知道他聽見了,但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看他。
這就是市井。
什麼話都有人說。
她要讓元尚乙自己去體會。
“娘子。”元尚乙擡頭看着她,慢慢靠在他身上,卻不繼續往下說。
“怎麼了?阿元不高興了?”馮蘊問。
元尚乙搖搖頭。
停頓片刻,他才問:“雍懷王想當皇帝嗎?”
馮蘊心裏驚了一下。
能讓他這麼問,肯定不是因爲市井裏的三言兩語。
她反問:“阿元怎麼想?”
元尚乙道:“他想做皇帝,我便讓給他。”
方纔的喫驚是意料之中,這句話卻在意料外。
馮蘊低頭,看着孩子的眼睛,又下意識看了看簾子。
僕從都守在外面。
她小聲道:“阿元,你相不相信我?”
元尚乙點點頭。
馮蘊道:“這種話不可往外說……”
她停頓一下,又叮囑道:“你無心之言,一個不慎,不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
阿元性情良善,一聽這話,小臉變了變,重重點頭。
“娘子,我知道了,往後不說了……”
馮蘊被一個孩子信任着,內心很是感動,“好孩子。”
其實這樣的流言,從裴獗被加九錫那天,就層出不窮了,堵是堵不住的。
反倒是煤球被劫的事,馮蘊沒想到,民間都傳遍了,直指山匪是李宗訓的人……
那李宗訓和鄭壽山,能不知道嗎?
這個節骨眼上鄭李兩家聯姻,不得不說,李宗訓還是捨得孩子的……
“娘子,阿元不想聽故事了……”
元尚乙拉了拉馮蘊,馮蘊朝他一笑,剛想說走,門外大街上,便傳來一聲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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