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竊國之心
就站在三月怡人的春光裏,看着他。
好半晌,莞爾一笑。
“真好。”
她沒有表現出驚訝,甚至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就那樣坦然地接受並相信了這個結果,以及這個結果裏更深層的本質——
蕭呈想要馮敬堯的命。
馮家與蕭呈合盟,推翻延平帝蕭珏,將蕭呈扶上龍椅,靠着從龍之功,在正初朝大權在握,傲視羣臣又肆意囂張了幾年以後,終於還是迎來了必然的命運。
君是君,臣是臣。
功勞太大又不懂得夾着尾巴做人,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正如延平帝蕭珏之於馮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不過,上一次,淪爲棄子的是蕭珏,這次是馮家。
因爲,蕭呈不是愚蠢的蕭珏。
他精於算計。
精得可怕。
殺有功之臣的皇帝,難免會在歷史上留下罵名。
可馮家仗着功勞,處處掣肘,沒有哪一個有作爲的皇帝願意。
於是蕭呈派馮敬堯出使大晉,借裴獗之手,剷除心腹大患,從此他一人獨掌朝政,不會再有外戚指手畫腳,手上還不用沾半點血腥,也不用損害他賢君的清名。
一想到馮敬堯那種吃了毒蒼蠅般極致噁心,瀕臨絕境又無能爲力的樣子,馮蘊的內心十分暢快。
重生歸來,還有什麼比親眼看到仇人自相殘殺,死於非命更快活的呢?
“我猜到蕭三會過河拆橋,總有容不得馮家囂張那一日,但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裴獗道:“馮家逼得太急了。”
“是嗎?”馮蘊笑問,“逼他什麼了?”
裴獗盯住她,“從前逼他娶平妻,如今逼他立後。”
呵!馮蘊眉頭都沒有蹙一下,淡淡道:“像他所爲。他啊,怎麼肯任人擺佈呢?”
裴獗目光深邃,心緒很是複雜。
他時常欣喜她與自己的默契,又十分嫉妒她對蕭呈的瞭解。
是的,嫉妒。
裴獗不願承認,卻不得不面對的陌生情緒。
神情沉靜地站立半晌,他問:“蘊娘說,我應當順應他的心意嗎?”
馮蘊輕笑一下,“那要看大王的取捨。若說蕭呈是猛虎,那馮敬堯便是毒蛇,放歸山林,往後就不好再捉了。”
裴獗問:“你想他死嗎?”
馮蘊微微一笑:“他死之前,我想知道我阿母慘死的真相。”
裴獗沉默。
這,正是蕭呈給他們送的大禮。
應該說,是送給馮蘊的大禮。
他黑眸幽幽淡淡,擡頭看一眼道旁盛開的海棠,折下一朵,插在馮蘊的發間,平靜地道:“蘊娘可有想過,他這麼做,是想你念他的情。”
馮蘊撫了撫鬢髮上的花兒,側目看過去,男人英挺如常,神態不見喫味。
她笑,“大王想多了。”
馮蘊和裴獗的想法不一樣。
她不認爲蕭呈那樣的人,多年過去,還會記掛着她。
這三年裏,沒有了任汝德,沒有了金戈,蕭呈在她的生活裏好像徹底消失了一般,偶爾在大滿的來信裏,提及一兩句,也沒有什麼情事可言。
更何況上輩子做過夫妻,馮蘊從來都知道,蕭三的抱負,只在江山,不在女色。
三年以來,齊宮不時有新晉的美人,蕭呈身邊不缺女色,他又怎麼會惦記一個女子這麼久?
非要強加一點什麼,大概她是蕭三的“得不到”,多少會有些意難平罷了。
馮蘊不以爲然,說道:“莫說蕭三不會耽於兒女情長,就算是……我也不會記他的人情。”
“是嗎?”裴獗音色淡淡的。
聽上去好像是隨便一問,不在意似的。
把那些濃稠得化不開的情緒,全散在風中。
馮蘊不查他有什麼異樣,莞爾一笑,“我更願意看到馮家人,得知真相後,會如何發狂?”
裴獗道:“沒有馮敬堯,馮家再掀不起風浪了。”
馮蘊想了想,點頭,“打蛇打七寸,蕭三是真狠。若今日出使晉國的是馮敬廷,對馮家可謂毫髮無傷。”
裴獗看她一眼。
在她心裏,生父如此無用。
馮蘊笑了一下,“那張西京佈防圖,是大王從哪裏找來的贗品,我看糊弄住了一羣人。”
佈防圖這種機密,本就不是人人得見的東西。
馮蘊認爲那是裴獗讓段武喝下加了料的藥酒後,特地放在他身上的。
也認定是假的。
沒有料到,裴獗說:“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