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促成的。
這一刻,白葉彷彿自己真的成爲了那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穿越到過去獲得皇帝的信仰與支持,從此開啓了通向未來拯救過去的命運。
但是怎麼可能呢?
沒被系統召喚的他僅僅是個普通的玩家啊,他哪裏有這麼大的能力,去促成世界的改變呢?
白葉百思不得其解,他此時內心迫切地涌出要跟系統當面聊一聊的慾望,儘管他有預感系統不會真的迴應他。
然而此時皇帝過去的畫面還沒有結束。
只見拉斐斯帝三世在牀上暈睡了一會兒,竟再次悠悠轉醒,這讓白葉心頭一跳,怕自己剛纔臨時瞎編的夢境會被戳穿——因爲他仍舊呆在這間屋子內,幾乎一眼就會被拉斐斯帝三世看見。
可是在他的緊張中,拉斐斯帝三世緩緩眨了下眼睛,坐起身四處環繞了下,竟根本沒在他的身上停留視線。
他像是有些迷茫般眼眸一片虛蒙,直到靜坐在原地良久後,那雙黑色的眼眸才一點一點浮現光亮,臉上也露出了驚喜恍然的神色。
“神!我剛纔夢見了神明!”
“這是神明賜予我的啓迪嗎!”
剎那間,拉斐斯帝三世從牀上跳起,興奮得手舞足蹈,他在地上不斷的徘徊着,似乎在回憶着夢中的情景。
白葉就站在角落裏,看見他走了將近十多圈後,纔來到書桌前坐下,隨手打開了筆記本。
然後提筆在第一頁寫道:
【神啊,仁慈的神明啊,感謝您在這絕望之中賜予給我力量!】
……看到這裏,白葉就已經明白了他想要寫什麼,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原來是他回到過去改變了皇帝的信仰,所以,按照原定軌跡內不應該出現在筆記本的這段字,纔會在白葉當初翻閱的時候慢慢浮現。
想來,也就是白葉在觸碰筆記本的一剎那命運便感知到了過去改變的痕跡,因此筆記本的內容纔會有了變化。
這答案多麼令人震撼。
白葉複雜地看着皇帝提筆落下最後一個字,然後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大概也就明白了對方的陵墓中爲何會出現神像的原因。
果不其然,合好筆記本的拉斐斯帝三世立刻出門召喚侍衛爲他找一塊雪白的石料,爾後他拿起刻刀,一邊回憶着神明的模樣,一邊細緻的雕刻了下來。
在他栩栩如生的刀工下,白葉的雕像無比鮮活地呈現在他手掌之中。
他先是恭敬地雙手合十叩拜了神像幾下,隨後如同對待世間珍寶一樣將神像供在了保險箱內,每日瞻仰叩拜。
——這就是神像存在於此的原因。
白葉全程沉默地看完了整個過程,直到面前的景象呈現出水波似的浮動,他才逐漸閉上眼睛,迴歸到了現實。
幾乎一回到教會,白葉就迫不及待地詢問起系統:“剛纔怎麼回事,爲什麼我叫你沒有迴應?”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纔回答:“剛纔有未知bug影響了時空,我的意識被屏蔽,無法維繫力量。”
“bug?”這個答案是白葉沒想到的,“那你什麼時候恢復了正常?”
系統:“皇帝清醒以後。”
白葉一怔,意識到當系統被屏蔽的時候,就是他的身形顯露的時候。
難不成就是因爲這個bug,他才被拉斐斯帝三世發現,他才改變了過去?
這一切只是巧合嗎,還是已經既定的命運呢,白葉不清楚,他現在已經陷入了相當迷茫的狀態。
他忍不住問道:“我,到底是誰呢?”
他到底爲何會擁有這樣的力量呢?
面對這個相當有疑點的詢問,系統卻無比痛快給出了答案:“很簡單。”
白葉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
系統:“你,就是你啊,還能是誰呢。”
白葉:“……”
平常白葉喜歡的事就是迂迴套路畫大餅打啞謎,沒想到今天系統也來了這麼一出,白葉終於體會那些被他糊弄過去的玩家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心情了。
這誰能忍得住啊,不揍他都是好的了!
想要揍系統的心蠢蠢欲動,還好系統即使提醒道:“鏡非鏡還有最後一次作用,你已經想好了嗎?”
白葉嚥下心中的惡氣,點了點頭:“就去看看病毒是怎麼傳染的吧,還能給玩家們提前劇透一下。”
“好。”
系統話音剛落的瞬間,白葉就察覺到了鏡中波紋的盪漾。
他調整好心情緩緩呼出一口氣,這才閉上眼睛等待着鏡非鏡的傳送。
結果等一切穩定,他剛剛睜開眼睛,就倏地怔在了原地。
——???
這是個啥啊!
只見出現在眼前的是傾天的洪水,天空彷彿被撕裂了個大口子,從中流淌出源源不絕的洪水,彷彿要湮滅土地一般盡數向下方流瀉。
下方的地面全部被洪水淹沒,放眼望去幾乎沒有成型的地面,樹木被洪水吞噬,動物被洪水吞噬,一切都彷彿要化爲零一般,場面十分可怕。
白葉漂浮在半空中時就被眼前這一景象深深地震驚到了,一時間大腦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整個人都陷入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的哲學狀態。
他不是要去看喪屍出現的景象嗎,現在這……到底是幾千年前的過去了啊!
“系統!”
白葉在心中大聲呼喚系統,卻果然沒有收到任何迴應。
看來又是卡了bug,白葉心中無奈,嘗試着使用異能變成了一隻白鴿,然後張開翅膀,躲避傾瀉的洪水往四周飛去,想要找找有沒有可以觸發的劇情點。
而飛了一會,他還真的飛到了洪水還沒能淹沒的地方——那裏,正坐落着一個規模不錯的村落,數百名村民站在地面上,驚恐地望着天邊的洪水,發出刺耳的尖叫。
他們似乎在焦急地討論着什麼,白葉發現這是他從未聽過的語言,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莫名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
大概就是在討論:因爲人類的所作所爲,天神惱怒地灑下了漫天的洪水,想要清洗世界上的一切罪惡,現在洪水馬上就要淹沒村莊,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嗎?
人羣中似乎是村長的男人額頭冒着冷汗,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看着洪水越來越近,臉色也越發慘白,最後,他只能說道:“讓我們進行祈禱吧,祈禱神明能夠寬恕我們,祈禱人類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所有人都在他的帶領下跪在了地面上,雙手交握放在胸口,面色痛苦地進行着祈求。
不知爲何,他們的祈禱聲竟越發清晰地傳進白葉的腦海中,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從他胸口涌動,讓他的身體充滿了生機。
白葉遵從心中的意願,使用瞬間移動剎那間出現在了村民的面前。
他的身影果然能被村民看見,當看到一道隱隱流動着金光的人影出現在半空中時,所有村民大喫一驚,大腦一片空白。
還是村長率先反應過來,激動地朝前方的人跪拜道:“神明!偉大的神明啊,您是聽到了我們的祈禱,前來救我們的嗎?”
白葉偏頭看向自己的衣着,果然已經自動化成了光明神像的模樣。
“是的。”他點了點頭,帽兜下方的薄脣輕輕勾起,聲音似春風拂面一般溫柔,“不要害怕,光明會保護你們。”
說話間,從袖袍處微微露出半截流暢肌肉線條的小臂一擡手,瞬間在人羣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在人們的驚愕和敬仰中無限的擴大,最終竟然將整個村落包裹其中,形成了一道透明的防護膜。
防護膜中又逐漸落下了點點碎光,如同星辰墜落,美麗無法形容。
那碎光融進人們的身體,村民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能量。
他們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的胸口,只覺得這麼多年的病痛和傷處,一瞬間消散。
“神蹟!”
“這就是神蹟嗎?!”
人們欣喜落淚,看着眼前的神明,熱不住匍匐跪下。
倒是白葉看見自己隨手安撫性的聖光竟然有這麼大的效果,也暗暗大喫一驚。
洪水就在面前,他沒有時間多想,不知道這聖光能不能防禦洪水,如果不能防禦他的逼格不都毀了嗎。
因此,白葉又站在村落前,將護盾擺成半弧形的形狀,想要罩住村落的前方。
他深知以護盾的範圍是不可能保護好整個村莊的,也沒敢奢望什麼,但直到他使用異能後,又是無比的詫異。
他的護盾竟然比以往的範圍要寬廣的多,強大的多,只見白葉隨心所念,那護盾就變成了一個寬廣的防護罩,將整個村子都包括了進來。
洪水洶涌流淌,鋪天蓋地拍打在村莊之上,卻盡數被防護罩遮擋,一點都沒有泄出。
一直到波濤的洪水逐漸平息,防護罩裏的村莊仍舊安然無恙。
白葉這才鬆了口氣,他將所有的異能撤回,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愉快。
而當他扭頭看向村民之時,才發現這些人竟然還在跪着痛哭流涕,沒有移動姿勢半步。
“危機已經結束了。”白葉朝他們安撫道,“起來吧,你們安全了。”
“是!”以村長爲代表的人再一次朝神明叩拜,這才相互攙扶着起來。
而眼見他們的神明似乎要離去,村長連忙開口道,“請等一下,仁慈的神明啊,是您救了我們!可否告訴我們您的名諱,讓我們雕刻您的神像,每日虔誠供奉!我們想要信仰您,請您憐憫您的子民!”
神明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色似是勾起無奈的笑容。
最後,他才點了點頭:“可以。”
“我之名爲光明。”
“我誕生於黑暗,現身於黎明,光明便是我的化身。”
話到此處,神明擡起手,將寬大到遮擋住半張臉的帽兜微微往上掀了些。
半隻純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點亮,如同瑩瑩火光璀璨綻放。
幾縷金色的髮絲散在他的額間,他勾起脣彎起一抹弧度,那太陽般的金色越發炫目,照耀進每個人心中的黑暗。
“記住,當你們心中擁有光明,我便存在於你們心中。”
“我,無處不在。”
話音結束以後,俊美的神明身影竟倏然消失,村民們先是一怔,隨後才慌忙想起來叩拜行禮。
等到一套流程做完之後,他們才欣喜地站起來,第一時間決定爲神明建造雕像,獻上貢品。
白葉躲在角落裏,一直看着他們將神像刻畫完成,又將村落裏稀奇古怪的東西全部獻出,鏡非鏡的力量這才消失,他又一次回到了教會之中。
三次時間回溯結束後,道具鏡非鏡便轟然間粉碎,只留下一地粉末。
而白葉呢,卻看着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枚鑰匙形狀的吊墜,而陷入恍惚之中。
這似乎是……村民獻給他的貢品?
難不成?
白葉嘗試往裏面注入一點光明的力量,果然,吊墜在半空中吸收了力量散發出溫暖的光芒,爾後在他的掌心中蛻變成了一張卡牌。
【恭喜您獲得隱藏職業:教皇】
【教皇固有技能:1能看見過去、現在、未來的影像。2現在影像沒有時間限制,過去未來的影像還未解鎖。3每次使用過去、未來影像,將消耗大量積分,且時間簡短。4隨着等級的提升,看見的時間會逐步增多。】
白葉捏住了這張卡牌,神色充滿嚴肅。
這一趟陰差陽錯的旅程,他又有許多問題從心底涌現,充滿了困惑,充滿了迷茫。
“系統。”白葉嘗試着呼喚着系統,果然一回到現實,系統便恢復了。
“這也是bug?”
系統:“是的。”
白葉很納悶:“到底哪裏來的bug,每次穿越到過去就開始影響你!”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準確的來說,是你的力量在影響我。”
白葉懵了:“我?”
“我做什麼了?”
系統道:“想想你這次穿越到過去的場景,想想你曾經說過的話,命運是一個閉環,它會將一切走向合理的劇情。”
白葉突然間恍然大悟,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胡謅過的關於光明神的過去:
當天空降下泯滅罪惡的洪水,祂挺身而出,骨肉鑄成了地面,血液凝聚起河流……咦?後半句話不一樣,難道是那羣村民杜撰的?
想起神的故事總會有點誇大,白葉越想越覺得有這樣的可能性。
所以當初他忽悠過人的歷史,今天就要親自去實踐,讓這件事形成事實嗎?
命運的洪流似乎在不斷推着他,讓他成爲拯救世界的神明!
這樣的命運讓白葉情不自禁有些顫慄,這並不是害怕,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激動和欣喜。
畢竟白葉本質上是一個冒險者,是一個追求刺激的人,能夠走向這樣偉大的舞臺,成爲所有人的救世主,白葉就感覺到了由衷的刺激!
“現在你還想問你自己是什麼人嗎?”
系統如此問他。
白葉肆意一笑,瀟灑回覆:“不,我已經明白了。”
“我只是我而已。”
雖然他仍舊沒能理解自己因何而來,又前往何處,但是他會跟隨着命運的洪流,去完成屬於他的偉大事業。
他不是在遵守既定的軌跡,而是在創造屬於他的歷史啊!
想清楚以後,白葉覺得渾身舒坦多了。
更何況這次旅行還收穫了一個隱藏職業,一點都不虧。
“說起來這次的教皇卡牌正好可以讓我看見外出的玩家都在幹什麼。”白葉捏着下頷思忖着,“他們這兩週的時間內有沒有找到線索,我倒是非常好奇。”
上校這邊還沒有動身出發,白葉並不着急,他想起玩家們暗戳戳結盟的任務,很想看看玩家是否真的找到了自家的親屬。
抱着這樣的心情,他嘗試給教皇升了級,並觀看起來近來玩家的一舉一動。
教會卡牌也會浮現一面類似於鏡子的道具,但是跟鏡非鏡的身臨其境不同,更像是喻風曾經使用過的那件非凡道具,可以看見想要看見的場景。
但是白葉手中的卡牌要更上一層樓,因爲他可以隨意播放暫停前進倒退,就宛如在看小電影一般。
很快,畫面上浮現了一位玩家的身影,白葉隱約記得他的名字,叫小奶糕。
小奶糕與其隊友一起,一路按照模糊的記憶來到了一片森林裏。
憑藉着一處自然景觀,小奶糕確認這裏就是他家附近的帝國景區,接下來,小隊們就開始在附近搜查着喪屍的身影。
一開始,小奶糕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任誰一想到即將看見變成喪屍的父母,都會覺得內心難以接受,他也是一樣。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小奶糕卻並沒尋找到跟他父母身體特徵相似的喪屍,也就慢慢鬆了口氣。
“我就說肯定是遊戲製作組策劃的,什麼未來和現實,哪有那麼玄幻。”
隊友輕鬆地開着玩笑:“這兩天面對喪屍那張臉我都快吐了,關鍵還不能直接砍了,還得仔細端詳,我的天啊這就是絕望嗎。”
“還好是一級喪屍,我們有時間一個一個比對,這要是二級喪屍甚至三級,咱們可能早就死了。”有人無奈搖頭。
就連小奶糕自己也幾乎放棄了:“今天結束後就不找了,在這裏耗了兩天沒有經驗沒有任務太虧了,可以讓錢多多他們安心了,絕對是巧合。”
正說着,對面便又奔來三三兩兩的喪屍,衆玩家無趣地撇了撇嘴,懶洋洋地握緊手中的武器。
小奶糕就順勢掃了一眼,沒看出什麼熟悉的感覺,也就舉起長劍奔向了最前面的喪屍:“麻煩,直接砍死得了。”
一隻喪屍輕鬆被砍掉晶倒在地上,小奶糕不屑一笑,餘光瞥到身邊偷襲的喪屍,瞬間豎起武器,斜着砍了下去。
誰知喪屍頗爲敏捷地往右側躲避了一下,他只堪堪砍掉了一截手臂。
小奶糕見一級不中,眼神已經陡然危險了起來——
那半截手臂墜落在地面上,破破爛爛的衣袖也隨風退去,露出一截黑紫的手臂,與一道長到整個小臂都佈滿的疤痕。
對準頭顱的劍忽然就停頓了下來。
“!!”
小奶糕震驚地望着地面的那隻斷臂,與記憶裏父親曾笑着對他展露傷疤時的場景完全重合。
——他曾經說過說那是他見義勇爲留下的疤痕,他永遠不打算去除,這是他的軍彰。
於是那道疤痕就一直留在他的小臂上,正好是這個長度,正好是這個位置。
小奶糕的手臂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神絕望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喪屍,隱約可以看見那喪屍略顯熟悉的輪廓,可是卻如此令人憎惡,如此令人噁心。
連他的心都在顫抖着,血液一瞬間宛如冰凍般凝固,四肢僵硬無比。
不會的,不會的……那都是騙人的……不可能是這樣,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他的爸爸,他溫柔的爸爸,勇敢的爸爸,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變成喪屍呢?!
這是假的,是遊戲製作組的陰謀!
但無論心中如何反駁,他身體的顫抖卻越發強烈。
手中的長劍咔嚓一聲落在地上,他的雙腿也隨之一彎,跪倒在地。
“……是你嗎?”
一聲哭腔從他的喉嚨中哽咽喊出。
他眉眼痛苦地望着眼前的喪屍一點一點擡起手臂,毫無理性地發出嘶吼,並猛然將手臂朝他的胸口貫穿,可是他卻無法做出一絲反應。
這一刻,不知道是胸口在滴血,還是他的眼睛在滴血。
劇痛刺激着他的神經,他的視野模糊起來,胸口劇烈地開始起伏。
他顫抖地伸出雙手,小心抓住眼前人的手臂,如同年幼時他牽起父親的手一般。
卻再也沒能感受到記憶中的溫暖。
他露出了哭泣的笑臉。
“爸——”
記憶就到這裏戛然而止——
他閉上眼睛,耳邊是隊友焦急的呼喚,他的心跟他的意識一般,逐漸陷入黑暗之中。
……
在諸多玩家之中,也存在着類似與此刻情形的事情。
一位玩家看着倒在血泊中,早已喪失生機的孩童模樣的喪屍,怔怔地鬆開了手中的劍。
因爲他無意中發現,孩童喪屍的脖頸上戴着一小塊純金的小鎖頭。
在他妹妹出生時,父母也曾經爲了慶祝特意爲妹妹打造了全球只有一塊的小金鎖。
而現在,他親手砍下喪屍的脖子上,卻帶着一模一樣的金鎖。
這證明着什麼?這代表着什麼?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心底蔓延,令他失去了所有的言語和思緒,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塊金鎖,噗通一聲跌倒在了地面上。
他伸出顫抖的雙手,臉色慘白地盯着孩童模樣的喪屍,指腹輕輕落在對方的臉頰上,蹭了一下。
腦海中,還能浮現出妹妹被他捏臉頰時那生動可愛的表情。
可是現在,她卻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雙目呲裂,面容可憎。
再也無法承受,玩家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忽然一把撲在地面上抱住了孩童喪屍。
“啊啊啊——!!”
他放聲哭泣着,淚水順着臉頰大片大片的滴落,伴隨着胸口無處可發的怒火。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似乎在宣泄着他的痛苦。
他久久仰着頭,環抱着妹妹的身體,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在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地點,玩家們卻三三兩兩地找到了熟悉的喪屍,怔忪在了原地。
他們有的放聲咆哮,有的痛哭流涕,有的被打擊到一蹶不振。
只有回到家看見熟悉的父母的音容笑貌,才能拯救他們幾乎破碎的心臟。
白葉看着這一幕一幕,有些無奈地搖頭。
但是玩家們如果要想拯救過去,就必須要直面面對恐怖的未來,這是他們的試煉,也是走向成功的必經之路,白葉也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只能暗自希望這些玩家不要太過脆弱,能在這個充滿痛苦的未來中越挫越勇,最終找到改變過去的方法……
逛了一圈,他突然發現沒有看見隨便玩玩的影像,對方既然跟上校有很大關係,會不會出現什麼線索?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將影像跳到了隨便玩玩的身上。
沒想到面前的場景卻讓他微微一驚。
只見隨便玩玩回家之旅的必經之路上,竟存在一名強大的三級喪屍。
更詭異的是,他的手中竟拿着一把雪亮的軍刀,就這樣平靜地站在森林之前,與對面的隨便玩玩遙遙相望。
隨便玩玩目光同樣包含着震驚,但他只是瞥了一眼軍刀,就上下掃視着面前的喪屍,時而蹙眉,時而疑惑,時而迷茫。
他看着面前喪屍挺直的後背,任何時候都自帶氣場的舉止,再加上那張雖然被破壞但不難看出美型的臉,眼中一點一點浮現出驚愕。
“……表哥?”
他忍不住呼喚出對面喪屍的名字。
三級喪屍始終沉默在原地,對他的話語無動於衷,似乎也不想攻擊他。
爲了確定真相,隨便玩玩整個人都變得焦急起來,他不斷地左右遊走觀察着面前的喪屍,越看越覺得就是那位帝國上校,他的表哥!
但是表哥會變成喪屍嗎?
那麼強大的表哥會變成喪屍?
隨便玩玩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他嘗試與喪屍對話,卻全部被無視了。
沒辦法,他只好咬牙上前一步,想要拉近距離細細打量。
卻沒想到這一動,喪屍原本平淡的眼眸卻倏地犀利起來!
他幾乎在剎那間拔出手中的軍刀,腳步一邁,便瞬移一般來到隨便玩玩身側,右手的軍刀高高舉起,他冷着臉,朝隨便玩玩的頭顱猛然切下——
以隨便玩玩根本無法抗衡這恐怖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着刀刃折射的光亮。
但在即將失去性命的最後一刻,他卻忽然明悟了一切。
這千錘百煉的刀法,這熟悉的抽刀動作……沒錯,確實是他的表哥。
確實是那個曾經無比光榮的帝國上校。
但此刻,他卻變成了喪屍。
他揮起了那把爲了保護人存在的軍刀,砍向了他最想保護的人民。
淚水情不自禁模糊了視線,隨便玩玩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卻已然說不出一句話,倒在了地上。
直到一分鐘過去,他的身體回覆後,還沒等他從紛亂的思緒回過神,卻在一次與那把擡起的軍刀對上目光。
……
直到死亡降臨後,隨便玩玩這纔想到,如果他不在第一時間逃走,他就會被他的喪屍表哥無限殺死。
爲了揭露遊戲真相,爲了尋找更多線索,隨便玩玩也不能讓自己封號!
於是下一次復活,他咬着牙往一側衝去想要逃開喪屍的攻擊範圍,但他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根本不及三級喪屍,很快,他再一次死亡了。
……經過漫長的死亡後,隨便玩玩的大腦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思索着爲什麼一開始表哥沒有攻擊他。
難道是因爲……表哥的心理有屬於自己領地?
只要不主動踏入,就不會被攻擊?
可這又是爲什麼呢?
沒有辦法思考太多,復活即將到來,隨便玩玩睜開眼睛後基本上是拼了命地往後一滾。
他看着喪屍握着那把鋒利的刀,眼看就要落在他的頭頂——
卻又在他後退的一瞬間停下,慢條斯理地退了回去。
依舊是雙手拄着軍刀,眼神平靜望向前方,一副待機的狀態。
賭對了!
隨便玩玩終於可以鬆了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從地上狼狽地站了起來,害怕喪屍再攻過來一樣往後退了幾步。
直到確認喪屍真的不會行動,他才冷靜下來,複雜地思索着剛纔遭遇的一切。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喪屍要守護着這裏?
可是放眼望去這片地方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森林,什麼都沒有。
隨便玩玩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一種可能。
如果不從喪屍的角度出發,而是從表哥的角度出發呢?
表哥在這裏……想要守護什麼?
情不自禁往一側走了兩步,腳下鼓起的地面令他微微一頓,低頭摸了摸覆蓋着植被的土壤。
越看越覺得地形有一點熟悉,隨便玩玩眼睛一眨,情不自禁地環顧着四周,甚至打開地圖,四處比對。
良久,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裏,竟然是現實中帝國中心城市的邊界線!
是上校負責駐守城池的邊界線!
腦中發出轟的一聲巨響,隨便玩玩如同驚雷霹靂,猛地醒悟了一切。
表哥爲什麼不對他進行攻擊,爲什麼要站在這裏,全部都有了解釋……
——那是他的責任,那是、他的願望。
淚水從隨便玩玩的眼眶中涌現,模糊了他的視野。
“表哥……”
他哽咽地呢喃着。
望着那挺拔的身影,緩緩蹲在了地上:
“即使變成了喪屍,即使消散了意識,你卻仍舊保護着……這片土地嗎?”
明明帝國已經消失、人民早已遷移,他卻三百年來佇立於此,守候着這片空蕩蕩的土地。
只爲了身上,肩負的責任。
只爲了心中,永遠的帝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