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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椿白
第六十一章

  路嘉洋大概也是喝得有點微醺,被江元洲按着親了會,才反應過來,他現在還沒有允許江元洲親他。

  他推了兩下江元洲,沒推開,乾脆直接去捂江元洲嘴。

  “怎麼還耍賴?”他捏了捏江元洲。

  江元洲被他捂住嘴,一雙黑眸霧濛濛望他。

  少年喝過酒後的臉是平日裏幾乎不可見的紅,臉頰滾燙,像發燒一般,可又多了點別樣的顏色。

  路嘉洋見他被捂住嘴後老老實實沒了動靜,這才放開手。

  誰想手一鬆,就跟鬆了暫停鍵似的,少年又重新埋頭吻了下來。

  這樣過幾個來回,路嘉洋有些不確定地盯着眼前人:“不會喝醉了吧?”

  畢竟有前科在,路嘉洋半信半疑,再次捂住江元洲嘴,叫了聲:“小洲?”

  少年長睫蓋下,舌尖輕觸他掌心。

  路嘉洋癢得縮了下手,姑且當他是醉了,開啓與醉鬼的交談模式。

  “不可以親我,知道嗎?”

  少年注視着他,不吭聲,也不動作。

  看着不太像是知道的樣子。

  路嘉洋剛想再說,忽地被少年拿開手。

  少年再次俯身,卻是沒碰路嘉洋的脣,而是去親路嘉洋耳朵。

  左邊耳朵忽地被熱氣覆住,溼熱的氣息往耳朵裏鑽,癢得路嘉洋下意識側過臉,試圖將耳朵往被子裏埋。

  到嘴的耳朵跑了,少年動作一頓,忽然很輕開口。

  “這裏也不可以親嗎?”

  他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有點像小時候,慢吞吞的。

  話語間,還帶了濃濃的失落和委屈,好像路嘉洋是個負心漢。

  路嘉洋反應過來,江元洲這是聽進去了他剛纔的話。

  他揉揉發癢的耳朵,笑看向江元洲,剛要開口,猝然撞上少年溼潤的眸。

  柔軟的捲髮垂下,眼前人臉頰通紅,因接吻而溼潤的脣輕抿。

  他今天穿了件紅色的羽絨服,羽絨服裏是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毛衣領口半圈少年下巴,讓他模樣更顯楚楚可憐。

  路嘉洋看得一時忘了反應。

  他這副模樣落入少年眼中,似是被少年理解爲默許。

  少年拉開他手,重新親上他耳朵。

  等路嘉洋回神時,大半隻耳朵已經被少年捲入脣齒間。

  少年的牙齒在路嘉洋耳廓上方的某處來回磨,磨得路嘉洋渾身發麻,想起那似乎是有顆痣。

  路嘉洋晃神間,又感覺到少年去卷他耳垂。

  細細的,像品嚐什麼美食一般,嘗得路嘉洋渾身發燙。

  他跟江元洲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過過分親密的行爲。

  人身體的適應性有時候真的很神奇。

  最初未與江元洲有過親密行爲時,他與江元洲的每進一步都幾乎是磕磕絆絆。

  可等嘗試了,一步步接受後,適應了,大抵是食髓知味,久未觸碰後,僅是這麼一點的刺激,就叫路嘉洋控制不住思緒,腦海中接連閃過細碎片段。

  路嘉洋感覺到不對,擡手去推江元洲。

  可手剛擡起,就被少年抓了個結實。

  少年抓住他手,又用空出的另一隻手去撥弄他頸間的鈴鐺。

  “叮鈴”的響聲意味着什麼兩人都清楚,他不僅不放開路嘉洋,甚至還過分地要路嘉洋給予他迴應。

  路嘉洋給不出,他的吻又落到鈴鐺的細線間。

  路嘉洋今晚也喝了兩三瓶酒。

  不是該醉的量,可望着頭頂晃動的燈光,他竟覺得醉意在緩慢上涌。

  以至於等要害被覆住時,他才驚覺,少年竟然得寸進尺到了這地步。

  腦子昏昏沉沉,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此刻該要做什麼。

  可誰想就這點愣神的功夫,少年在曾經到訪過的褶皺間輕按,竟毫無預兆地低頭吻了上去。

  路嘉洋一嚇,那點醉意瞬間散得一乾二淨。

  他推開江元洲坐起身,說話都結巴了:“你怎麼……怎麼什麼地方都親。”

  他一張臉燒得通紅,垂眸去找不知什麼時候被江元洲扔哪去了的褲子。

  發現被丟到了牀邊的地毯上,他剛傾身要拿,忽地被少年往後一拽,緊跟着腰被箍住,少年重新親了上來。

  驟然升起的怪異感覺令路嘉洋倉皇不已。

  但更揮之不去的,是難以言表的羞.恥。

  路嘉洋擡手想去拉江元洲箍在他腰上的手,拽了兩下,竟是半點沒拽動。

  而這一下落了下風,在少年的攻佔間,路嘉洋更是再沒了力氣。

  路嘉洋雙手抵在牀沿,低頭間,能清晰看見江元洲此刻的舉動。

  他心驚得一秒鐘都不敢多看,破罐子破摔地將臉埋入了被子。

  這一舉動卻是方便了少年箍着他的腰將他拖拽起。

  路嘉洋悶哼一聲,抓緊了手邊五彩斑斕的被子。

  混混沌沌的不清楚過去多久,柔軟的觸感消失。

  然而沒等路嘉洋松下口氣,忽地一陣痛感傳來。

  他沒忍住輕“嘶”了聲,瞬間渾身繃緊。

  誰想他這一反應,倒是叫蠻橫的少年停下了動作。

  少年安撫般輕撫他脊背,而後好一會沒再有動作。

  路嘉洋等了會,等到了抽屜被打開的聲音。

  他下意識擡頭看去,眼睛適應過片刻光亮,就看見少年跪在牀頭,正在打開的牀頭櫃裏摸索。

  路嘉洋稍微回過來點神,有些奇怪地想,牀頭櫃裏的東西早在三年前就被清空了,這會裏面什麼都沒有,江元洲是要找什麼?

  就這樣看着江元洲找了少說有半分鐘,路嘉洋逐漸清醒過來,腦海中冒出來個有點離譜,但結合此刻畫面又似乎頗爲合理的念頭。

  江元洲該不會是以爲這是他們住的出租屋,要在牀頭櫃裏找他買來的那些東西吧?

  這樣的想法剛落下,就見找不到東西的少年轉身,一臉委屈看他。

  路嘉洋一瞬間樂了,問他:“要找什麼?”

  少年垂眸,看一眼路嘉洋身上他剛親過的地方。

  果然。

  路嘉洋現在非常肯定,江元洲絕對是醉了。

  少年又重新擡眸,繼續可憐巴巴看他。

  路嘉洋被他看笑了:“這麼看我幹嘛?懷疑是我給你藏起來了?”

  少年與他對視半晌,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緩緩蓋下濃密的長睫,像個受了委屈的漂亮娃娃。

  路嘉洋看他這副模樣,覺得好氣又好笑的同時,心底又有些痠麻。

  這樣生動的表情,生動得彷彿江元洲生來就與常人無異。

  可其實,三年前,甚至是兩年前,江元洲臉上都未曾出現過如此明顯的情緒流露。

  路嘉洋是在一兩年前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在視頻時,發現江元洲好像擁有了比過往稍豐富一些的情緒。

  後來慢慢的,這樣豐富的情緒出現在江元洲臉上越來越多次,越來越頻繁。

  那時路嘉洋以爲是因爲心臟病的痊癒,給少年帶來了這一轉變。

  直到半個月前聽了少年的坦白,他才意識到,這一切轉變,源於江元洲開始學習愛他。

  路嘉洋心軟下來,將衣襬稍微往下扯了扯,湊過去逗江元洲:“我可沒有藏你的東西,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悄悄用完了?”

  少年想也不想就搖頭。

  路嘉洋笑開:“這麼確定?”

  少年傾身摟住他,掌心輕託他後方:“哥不跟我用,都沒用過。”

  路嘉洋一把按住他又打算作亂的手:“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我不跟你用?”

  少年擡眸,直勾勾望向他。

  路嘉洋與他對視片刻,將他的手拉到身前,低頭問他:“小洲,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少年輕眨眼,反握住路嘉洋拉着他的手,與路嘉洋十指相扣。

  “談戀愛。”

  路嘉洋輕笑,故意反問:“我們什麼時候是談戀愛的關係了?”

  少年雙眸一暗,握住他的手瞬間緊了。

  路嘉洋緩緩繼續:“人們談戀愛之前會先問對方,你願意和我交往嗎,你沒有問過我這個問題,我也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所以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我們在交往呢?”

  少年薄脣輕啓,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又聽見路嘉洋道:“談戀愛的人會先從牽手開始,會約會,會在感情升溫時情不自禁地擁抱、接吻,而後更進一步。”

  他說着,緩緩湊到少年耳旁,輕笑一聲:“我們那樣沒名沒份又格外冒進的親密,是不是看起來,更像是偷.情呢?”

  少年瞬間擰眉,儼然是對這個詞格外不喜。

  他緊握着路嘉洋,看起來有點生氣。

  不是衝路嘉洋,而是衝他自己。

  路嘉洋垂眸看他半晌,最終輕揉他腦袋:“我清楚你之前步步緊逼,是害怕我們之間出現差錯,現在我明確告訴你,我喜歡你,也只會喜歡你,往後都沒可能再喜歡別人,我們之間已經不用再着急。”

  他捧起江元洲臉,與少年額頭相抵。

  “如果是這樣,你應該怎麼做呢?”

  ·

  手機鈴聲在臥室響起時,路嘉洋正坐在離牀不遠的地毯上,在拼江元洲三年前搭到一半的樂高。

  這副樂高他三年裏搭過無數次。

  無事可做時就會來江元洲房間,將搭到一半的樂高拼全,又拆回到江元洲走時的樣子。

  幾個小時前他跟江元洲說完後,少年摟着他摟了會,沒了動靜。

  路嘉洋垂眸,發現少年是酒意上涌,睡着了。

  臨近零點,窗外已經開始閃爍起耀眼煙花。

  鈴聲是自江元洲外套口袋傳出的,路嘉洋放下樂高起身,走到牀邊。

  江元洲的外套搭在被子上。

  少年不知是因煙花聲響還是手機鈴響,睫毛輕顫,似是要醒。

  路嘉洋從他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提醒。

  ——葉翡遙。

  他接起電話,正好見少年緩緩睜眼。

  路嘉洋空了隻手輕撫少年臉頰,出聲應電話那邊的人。

  “我是小洲哥哥。”

  少年從被子裏伸出手,半夢半醒地握住路嘉洋貼在他臉側的手。

  電話裏聲音傳出,被掩在熱鬧的爆竹聲下。

  路嘉洋拿近手機聽清後,表情一愣。

  直到電話那邊人再出聲,他纔回過神來,應:“嗯,聽到了,他在我身邊,我轉達給他吧。”

  結束通話,路嘉洋看向江元洲。

  停頓片刻,纔開口:“葉懷騁上吊自殺了。”

  第六十二章

  “我今年高三,在備戰高考,媽媽爲了方便照顧我,一直陪我住在學校附近的房子裏。”

  白熾燈下,葉翡遙低着頭,搭在腿上的雙手輕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我……爸了。”

  對面的警察邊記錄邊出聲安撫:“情況我們都已經瞭解了,你坐在這等下,你媽媽應該很快就能出來。”

  話末,又輕聲道:“節哀。”

  葉翡遙垂下眼,靜默片刻後,終是忍不住問:“警察叔叔,能知道,我爸是爲什麼自殺嗎?”

  “看目前證據,基本已經可以肯定,是因爲被騙錢。”

  “騙錢?”

  葉翡遙心底一驚,葉懷騁那樣滿肚子心計的人,也會被人騙?

  “嗯,遇上慣騙了。一個在國際上犯下過幾起經濟案的女人,剛從國際監獄出來不久,僞裝成國際富商,跟你爸在一場拍賣會上認識。”

  葉翡遙聽完警察的話,心情一瞬間有些複雜。

  儘管警察沒有細說,她猜也能猜到,葉懷騁認識那個女人後會怎麼樣。

  花言巧語哄騙,再借着對方手中的資源上位。

  慣用的伎倆,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真是像天譴一樣的諷刺。

  可,真的是天譴嗎?

  葉翡遙不由自主的,在這個時候想到了江元洲。

  ·

  七中高三初六就已經開學。

  開學後是慣例的開學考。

  離最後一門科結束還剩下十五分鐘,葉翡遙放下筆,下意識擡頭看向坐在靠窗第一個座位的江元洲。

  江元洲很早就已經放下筆。

  但學校不允許考生提前出場,因此他放下筆以後只是安靜坐着,側過臉靜看窗外。

  葉翡遙看着視野裏江元洲那小半張精緻到令人難以離開視線的臉,忽然覺得有點慶幸。

  慶幸她和江元洲都長得不與葉懷騁相像,他們都生得像彼此的母親,不論是性格,還是長相。

  她想起幼時第一次見江元洲。

  四歲的記憶所剩不多,可大抵是江元洲太過漂亮,以至於她此刻都能清晰回想起,那時的畫面。

  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孩穿着一件漂亮的紅外套,安靜坐在溫柔美麗的女人身旁,捧着本書低頭在看。

  那天陽光很好,小孩和女人坐在花團錦簇的花園裏,彷彿生在畫中。

  四歲的葉翡遙懵懂擡頭,問不知爲何停駐在此的母親:“媽媽,我們不是來找爸爸嗎?爲什麼不走了呀?那個阿姨和小弟弟是誰呀?他們長得好像動畫片裏的人,好好看!”

  誰知她從來笑着的母親猝然落下一滴淚來,拉着她便倉皇離開。

  她不解地扭頭往後看去,正好撞見擡眸注意到她的女人。

  女人與她對上視線的瞬間,溫柔地輕笑。

  像童話故事裏會對每一個陌生人施展善意的公主。

  洋娃娃一般的小孩似乎是有所察覺,也擡頭朝她看來。

  那是葉翡遙見過最漂亮的一雙眼睛,烏黑,明亮,像陽光下澄澈奪目的玻璃球,儘管裏面沒有任何情緒。

  這一眼這一幕,讓後來無數次葉懷騁指摘江和雅和江元洲的不是時,葉翡遙都會在心底無聲反駁。

  江和雅那樣溫柔,江元洲那樣純粹,他們怎麼會像葉懷騁形容的那樣不堪。

  後來事實也證明,不堪的從來都只有葉懷騁。

  考試結束鈴響起,葉翡遙回過神來,將試卷遞交給收卷的同學。

  見第一排的江元洲已經站起身,她匆匆上前。

  江元洲注意到她,停下動作,擡眸看她。

  葉翡遙等周圍人走了,纔出聲:“我媽不想給葉懷騁辦葬禮,就把他骨灰送老家去了。”

  江元洲沒應聲,沉默看她。

  葉翡遙當即解釋道:“我知道你不關心,但想着還是跟你說一聲。”

  話落,她微頓。

  其實她還想問,葉懷騁自殺的事,是不是與江元洲有關聯。

  上吊自殺。

  與江阿姨當年如出一轍的死法。

  就像是無形之中有人向葉懷騁預示了死局。

  葉懷騁步步走入,越陷越深,最終無力迴天,着魔般地走向了爲他鋪設的既定結局。

  見葉翡遙許久沒再說話,江元洲終於出聲:“還有事嗎?”

  葉翡遙回過神來,短暫思索過後,最終搖了搖頭。

  江元洲見狀,繼續低頭收拾東西。

  葉翡遙剛準備走,收拾完的少年忽然擡頭看向她,似是有話要說。

  葉翡遙瞬間表情認真。

  以她幾次和江元洲交流的經驗,江元洲是一個從不說廢話的人。

  只要跟她開口,說的一定是重要的事情。

  是打算主動跟她說葉懷騁的事嗎?

  在葉翡遙的印象裏,江元洲是一個神祕到甚至可以說是強大的存在,他處理任何事情都彷彿遊刃有餘,心思縝密得完全不似尚在成長中的少年人,又冷漠得彷彿不通人間情愛……

  江元洲開了口:“你追過人嗎?”

  葉翡遙大腦宕機兩秒:“啊?”

  江元洲收回視線,輕聲道:“沒事。”

  葉翡遙這纔回過神來,有點懵地回答:“沒有,我對談戀愛沒興趣。”

  她不太確定地看了眼江元洲:“你是……想追誰嗎?”

  “嗯。”

  葉翡遙震驚不已,差點就想開口問是誰。

  堪堪壓住本能的八卦心理,她盡力出謀劃策:“我有個談過很多次戀愛的朋友,需要我幫你問問嗎?她戀愛經驗很豐富,應該能給出有用的建議。”

  江元洲想也不想:“不要談過很多次戀愛。”

  “那……”

  “有沒有隻談過一次,而且感情穩定長久的。”

  葉翡遙默默提醒:“我們這個年紀,再長久也長久不到幾年吧。”

  江元洲垂眸,拿起收拾好的文具:“嗯,謝謝,我再問問別人。”

  葉翡遙笑了笑。

  等江元洲走出兩步,她忽地想起什麼,又出聲道:“那個經常騷擾我的人退學了!”

  江元洲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與他對上視線的瞬間,葉翡遙無需再問,心下已然有答案。

  她笑開:“沒什麼,我也想說,謝謝!”

  少年輕點頭,轉身離開。

  海市今天豔陽高照。

  無風,無雪。

  少年的身影落在陽光下,逐漸遠去,隱隱綽綽的,與葉翡遙記憶中的小孩重疊。

  小孩冷寂的眸浮上腦海,又瞬間與陽光下有溫度的少年錯開。

  葉翡遙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文具。

  傍晚的陽光鋪滿一整間教室。

  她忽然有種直覺,今年海市的春天,會來得比往年都早。

  ·

  開學考在週四週五兩天。

  考完正常放週末,等下週一才正式開始上課。

  江元洲坐進一早等在馬路對面的轎車裏,出聲對司機道:“去哥的公司。”

  等轎車平穩駛於路面,他思索着,撥通了江棋瑞的電話。

  鈴聲響過五下,電話接通。

  江元洲出聲:“舅舅。”

  那邊人沉默了三秒,直截了當:“掛了。”

  與此同時,手機背景裏響起一陣大笑。

  “這小子難得叫你舅舅,你怎麼還直接掛他電話?”

  是宋思璽的聲音。

  江棋瑞聲音響起,冷冷的:“他叫我舅舅能有什麼好事。”

  宋思璽瞬間笑得更大聲了。

  “來來來,我來接。”

  不多時,宋思璽的聲音在手機裏變得清晰起來。

  “小洲啊,找你舅什麼事?”

  江元洲開門見山:“璽哥,你當初怎麼追舅舅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

  宋思璽再度的爆笑聲混着江棋瑞更冷的聲音:“我就說沒什麼好事,手機給我。”

  江棋瑞變清晰的聲音傳出:“小屁孩,讀你的書。”

  宋思璽邊笑邊在邊上接話:“我記得你住院那會,跟你哥不都親過了嗎?你舅那會看見臉都綠了,說你一回國就着急拱白菜。哈哈哈哈,怎麼現在纔來問怎麼追人。”

  江元洲短暫沉默。

  宋思璽忽然冒出一句:“你不會跟你舅當年一樣,光親人不給名分吧?”

  江元洲二度沉默。

  宋思璽瞬間樂開了花:“不是,你們江家祖傳先上車後補票?”

  話音剛落,對面忽地一陣混亂。

  緊跟着響起宋思璽着急忙慌的聲音:“不是,瑞寶,我沒有說你,我怎麼可能說你,是我死皮賴臉,來,你摸摸我的厚臉皮,你臉皮這麼薄,你怎麼可能會有錯,都是我厚臉皮的錯……”

  江元洲:……

  他沉默將手機拿遠。

  等電話那邊人哄完了,纔將手機拿回。

  宋思璽聲音再響起:“我跟你舅舅當年情況比較特殊,給你估計不適用。其實你跟你哥的情況,該做什麼要做什麼,我想你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

  “小洲,比起問我們,或許你可以想想,你想要怎麼跟你哥變得親近。”

  “如果三年前你沒有出國,如果你跟你哥之間沒有錯開的那三年,你不用再因爲擔心你哥會離開而急於去達到所謂的終點,如果是這樣,你覺得你跟你哥,現在會是什麼樣?”

  電話即將掛斷時,江元洲聽到江棋瑞很輕的,藏着關心的詢問。

  “你這樣說他能聽懂嗎?”

  宋思璽回答:“瑞寶,你不覺得小洲每天都在變化嗎?他小時候,你總擔心他會變成和你爸媽一樣的大人,可現在,你還擔心嗎?”

  江元洲望向窗外。

  窗外車水馬龍。

  擠滿人的公交車駛過。

  他忽然想起幼時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爲一些不可抗原因,他和路嘉洋坐上了一輛擠滿人的公交。

  那是一段短短十五分鐘的路途,路嘉洋從始至終將他圈在懷裏,爲他開闢出隔絕於他人的世界。

  下了車後,路嘉洋見他沒有發病,長長鬆出一口氣,表情認真對他道:“我們以後別再坐公交了。”

  江元洲被路嘉洋牽起手時卻在想。

  可以再坐。

  甚至比起總隔了遠遠一個位置的私家車,他更喜歡擁擠的公交。

  那是他幼年裏,第一次不排斥處於人羣。

  第六十三章

  路嘉洋臨下班,忽然聽到辦公室起了陣議論。

  “我剛剛下去拿外賣,看到樓下站了個好帥的弟弟!”

  “多帥啊?”

  “驚爲天人!出道能直接封神顏的程度!就是年紀好小,估計十七八,身上還穿着高中校服。”

  路嘉洋動作一頓。

  想想又覺得應該不是。

  江元洲來過他公司幾次,每次都是坐在車裏等。

  因爲天寒,他特地叮囑過。

  “什麼顏色校服啊?海市就那麼幾所高中,校服顏色都不一樣。”

  “我想想,好像是黑白的。”

  “那就是七中!還是個學霸啊。”

  路嘉洋按鼠標的手一頓,看了眼右下角時間。

  離六點還差五分鐘。

  看了眼手機,江元洲並沒有發來消息。

  儘管如此,路嘉洋還是將界面上的模型圖保存,而後逐一關閉電腦上的各個軟件,六點一到,直接關機走人。

  坐電梯直達一樓。

  一出電梯,他便看到了在大廈門口站着的少年。

  正值下班高峯期,大廈門口過往人繁多。

  幾乎每一個路過少年的人都要多看少年兩眼,有人駐足,但沒人敢上前。

  少年站在雪地與大廈的交界處,半垂着眸視線落向遠方,冷清的模樣像雪地裏精心雕刻而成的冰雕。

  路嘉洋快步行至門邊,出聲喚他:“小洲。”

  少年轉身,看到路嘉洋的瞬間,模樣頃刻鮮活。

  “哥。”

  少年笑起,伴隨着一小片驚歎。

  他走向路嘉洋,輕聲道:“哥下來好快。”

  路嘉洋擡手拍拍他肩頭的雪:“聽見同事說樓下站了個非常帥的高中生弟弟,猜可能是你,今天怎麼不坐車裏等我?”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

  江元洲應完,又反問路嘉洋:“哥上班累嗎?”

  路嘉洋輕笑:“不累,晚上是有什麼打算嗎?”

  江元洲擡眸,看向馬路對面的地鐵站。

  “我還沒有坐過地鐵,今天想跟哥坐地鐵回去。”

  海市的地鐵線建成不算早,也就近十年的事。

  過去因爲江元洲的心臟病,他們出行會刻意避開公共交通,江元洲回國後更是隨時有司機接送,自然也沒有乘坐地鐵的機會。

  路嘉洋想了想,出聲提醒:“現在是下班高峯期,地鐵上人應該會很多,確定要坐?”

  見江元洲確鑿點頭,路嘉洋笑道:“行,那走吧。”

  兩人往街對面走去。

  路嘉洋跟江元洲閒聊:“明後天不上課?”

  “嗯。哥餓了嗎?”

  “還好,你呢?”

  “不餓,哥晚上想喫什麼?”

  路嘉洋想了想:“到我們家的站點附近有家拌麪,我路過過幾次,看着味道不錯。”

  “好,拌麪。”

  路嘉洋輕笑,管江元洲要來手機,幫他申領了海市的地鐵卡。

  路嘉洋工作的大廈正處在海市的金融中心,附近幾乎全是辦公大廈和商圈。

  好在他們離起始站比較近,進站時雖說已經沒有座位,但也並不擁擠。

  兩人找了個角落帶扶手的位置。

  不過兩三站的功夫,過道就已經擠滿了人。

  等到下一個換乘的站點,涌上來的人瞬間多到人與人之間連縫隙都不留。

  路嘉洋遇上這樣擁擠的環境,仍是會條件反射地去擔心江元洲的情況。

  他剛想去拉江元洲,卻不想少年先他一步,將他拉進了靠裏的位置,而後手臂往一旁的扶手上一撐,爲他圈出了一片較爲舒適的空間。

  路嘉洋有些愣怔。

  等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幾乎是被少年半抱在懷裏。

  他背靠着牆壁腿微彎,一擡眸,視線竟纔到江元洲下巴。

  雖然有一部分他沒站直,但江元洲是站直着的緣故,可他仍是覺得,江元洲似乎是有些長高了。

  這讓路嘉洋不經想起過去那些總是江元洲擡頭望他的年歲。

  地鐵隧道內的廣告牌飛速倒退,恍惚間如同具像化的時光流逝。

  江元洲才十八,他也許還會長高。

  曾經被他抱在懷裏的瘦弱小孩,如今已經有了一副健康的體魄。

  光影流轉間,路嘉洋好似望見了七八年後的江元洲。

  少年長成成人模樣,張開的五官越發俊美,寬厚的臂膀能輕而易舉將他攏進懷裏。

  就像曾經他抱少年時的江元洲那樣。

  路嘉洋垂眸,擡手輕撫少年衣襬。

  “想起來小時候,我們好像也坐過一回人那麼多的公交。”

  江元洲垂眸。

  看被他圈在懷裏的青年眼簾半闔。

  “那次根本沒想到公交車上會上來那麼多人,我嚇壞了,本來想直接帶你下車,可根本擠不出去。”

  說話間路嘉洋擡頭,朝江元洲輕笑:“還好當時保護住你了。”

  江元洲望入路嘉洋淺色的瞳孔中。

  窗外浮光掠影。

  車內人潮攢動。

  他們置身於人潮中,彷彿這就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傍晚。

  不用上晚自習的週五,放了學的少年一如往常來到哥哥辦公的樓下等待。

  等哥哥下班,兩人閒碎地聊着晚飯,聊着週末的安排,聊少年學習,聊哥哥工作。

  而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逐漸成長的少年與哥哥間悄然身份置換。

  少年將保護過他無數次的哥哥護在懷裏。

  “以後我保護哥。”

  ·

  “我接到小洲了。”

  路嘉洋轉着方向盤,龜速駛出高考結束後擁擠的校門路段。

  “你們真的不用來,”路嘉洋邊應電話那端的沈曉筠和路泓慷,邊開導航,“我們要去的餐廳離家挺遠的,慶祝餐等小洲高考成績出來再喫吧。”

  “嗯,我開車呢,掛了。”

  掛斷電話,路嘉洋摘下藍牙耳機,掃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江元洲。

  江元洲仰靠在車背上,微側過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嘉洋看。

  路嘉洋猝然對上他視線,笑道:“這麼盯着我幹什麼?連考兩天肯定很累吧,過去餐廳大概要半個小時,你可以閉眼休息會。”

  江元洲仍盯着路嘉洋,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哥回血。”

  路嘉洋笑了聲。

  等紅燈的空隙,擡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捲髮。

  路嘉洋預定了家臨海的自助餐館。

  餐館正對着海灘,初夏的海市,海灘是最適合放鬆心情的去處。

  喫完出來時,太陽剛落山。

  海灘上亮起燈光。

  節目表演、旅客遊玩、附近居民飯後散步。

  飯後消食的兩人也加入熱鬧的人羣,沿海岸緩慢走着。

  “哥畢業答辯的時間出來了嗎?”

  “嗯,六月十八號。”

  “那拍畢業照的時間呢?”

  “好像在答辯後幾天吧,應該跟你出成績的時間差不多。”

  兩人慢慢逛到人少處。

  江元洲看到處礁石,提議道:“哥,我們過去坐會吧。”

  路嘉洋應好,跟江元洲在礁石附近坐下。

  海浪在腳下拍打。

  月影如畫。

  路嘉洋雙手抱膝,側過臉看向江元洲:“之前說的畢業旅行,有想到要去的地方嗎?”

  江元洲搖頭,靠近路嘉洋的那隻手穿進外套口袋。

  天已經全暗了。

  兩人逛得遠,附近已然沒什麼燈光。

  路嘉洋沒注意江元洲動作,輕笑起提議道:“那要不去我老家吧。”

  江元洲動作一頓:“哥老家?”

  “嗯,是一座南方小鎮,小洲在南方生活過嗎?”

  江元洲搖頭。

  路嘉洋想了想,跟江元洲形容:“跟海市差別還挺大的,冬天幾乎不會下雪,夏天熱到呼吸都困難,所以在老家,我最喜歡春天和秋天。”

  “春天空氣裏是玉蘭花香,秋天空氣裏是桂花香。小鎮的生活節奏很慢,我爺爺奶奶養了幾隻小貓,在院子裏種了點菜,我們這時候過去,應該能喫上他們親自種的南瓜。”

  路嘉洋說到這,沒忍住笑了聲:“他們能給你做連續七天不重樣的南瓜粥、南瓜餅、南瓜羹、南瓜蛋糕……”

  他笑着看向江元洲:“你……”

  剛想問江元洲有沒有興趣,忽地指間一涼。

  路嘉洋一愣,低頭看去,只見無名指間銀光微閃。

  他半天沒回過神來,好一會才重新擡頭看向江元洲。

  少年先他一步開口:“哥,我們交往吧。”

  自從過年時說開後,兩人都默契地放慢了步調。

  不再因爲害怕對方有一天會離開而急於靠近,如同回到三年前,未曾分開般,親密無間地生活着。

  路嘉洋是想過江元洲可能會在高考結束後跟他提交往的,但完全沒想到會有無名指上這一出。

  他緩過神來,忍不住笑道:“誰提交往往人手上套戒指的?”

  又問:“什麼時候買的?”

  少年捱上他肩膀:“一次跟哥逛商場,看到了。”

  他垂眸,指腹在路嘉洋手指間輕輕摩挲:“哥的手很漂亮。”

  “就買了一隻?”

  江元洲從另一邊口袋摸出另外一隻,遞給路嘉洋。

  路嘉洋接過,藉着月光細細打量了會。

  雙線交織的款式,戒指內圈紋了字母。

  他拿在手裏打量的這隻,紋的是“Y”。

  很顯然,套在他無名指上這隻,紋的應該是“Z”。

  路嘉洋正觀察間,忽地聽見少年聲音:“哥不回答我嗎?”

  久違的帶點委屈。

  路嘉洋笑了,拉過江元洲手幫他戴上。

  而後他擡眸,靠近,在少年脣上親了下。

  “好啊。”

  久違的脣瓣相觸。

  根本不等路嘉洋退回,江元洲便擡手捏上路嘉洋後頸,將人拉過重新吻上。

  浪潮拍打。

  人聲在遠處。

  路嘉洋渾身發軟地被江元洲撈進懷裏時想,他好像有點明白傳聞中的“久別勝新婚”了。

  跟江元洲接吻原來是一件這樣令人動容的事。

  他甚至有些開始懷疑,最初與江元洲嘗試接吻時的害怕與忐忑是否爲真。

  路嘉洋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被江元洲抱到他腿.上的。

  猝然被抵住,他毫無防備地愣了下。

  月色下少年漂亮的臉露出路嘉洋經久未見的期.切。

  路嘉洋心頭一顫,如受蠱惑般,腦海中不受控閃過曾經親密的每一個瞬間。

  他猜想他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

  輕拉衣服下襬,他圈着少年脖子,湊在少年耳旁輕聲道:“我們回家吧。”

  ·

  “砰”一聲響。

  大門砸上的瞬間,路嘉洋被江元洲抵上了門板。

  少年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

  室內一片漆黑。

  誰都顧不上開燈。

  路嘉洋捧着江元洲的臉,微揚腦袋,勉力回吻於少年。

  可少年蠻橫起來根本是他無法招架的。

  路嘉洋只覺頭腦昏沉,渾身發燙,不多時便失了力道。

  就在他不受控往下滑時,被少年一把撈起。

  少年託着他,遵循身體的記憶,在一片漆黑中往臥室走去。

  牀頭櫃被大力拉開。

  路嘉洋感受到少年指腹輕按,他擡手抵上少年肩膀,將人稍微推開了些。

  江元洲動作一頓,漆黑中響起的聲音瞬間變得可憐巴巴的:“哥不想嗎?”

  路嘉洋笑了聲:“不是。”

  眼睛適應過黑暗,已經能看清些模糊輪廓。

  路嘉洋輕咽,搭在江元洲肩膀上的手微微蜷起。

  好一會,他才微擡膝蓋,輕觸過少年的變化,長睫輕顫,輕聲道:“我想試一下。”

  他視線落下,喉結輕動。

  “你之前……給我做過的。”

  第六十四章

  江元洲擡手,忽然按亮室內燈光。

  路嘉洋猝不及防,被驟然亮起的燈光晃得眯了下眼,等適應過來,他擡眸,疑惑看向江元洲。

  江元洲伸手輕撫他微鼓的兩頰,出口的聲音有些許喑啞:“想看清哥。”

  路嘉洋輕輕眨眼,耳根微紅。

  室內大亮,他忽然有些侷促起來。

  他擡手虛攏眼下青紫,同幼兒學步般,小心翼翼嘗試。

  他試圖回想江元洲曾經是怎麼做的。

  可合上眼,腦海中閃過的只有平安夜裏鹿角下少年惑人的臉和隨着喉結滑動響個不停的鈴鐺。

  路嘉洋不受控的,輕輕嚥了一下。

  誰想下一秒,忽地被少年圈住後頸,喉頭一痛,伴隨着少年壓抑的一聲“哥”。

  路嘉洋猝然睜大眼,喉間異樣令他本能反嘔,可擡眸觸及少年逐漸染上豔色的臉,他又生生忍下這種不適,眼角生理性地滾下一滴淚下。

  滾燙的眼淚很快被少年拭去。

  忽然,少年擡手,託着路嘉洋的腰,將路嘉洋調轉了個方向。

  當滾燙的熱氣盡數撲在褶皺間時,路嘉洋瞬間想起除夕夜裏發生的事情。

  他渾身一燙,一時間也顧不上其他,支起半身,溼漉漉一雙眸望向江元洲。

  “小洲,你別……”

  話纔剛出口,忽然聽見少年聲音。

  “哥這裏好漂亮。”

  路嘉洋一張臉在燈光下迅速染紅,像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無措地輕眨眼,抵在被子上的手輕攥:“你怎麼……”

  不等他想出詞彙,視野裏少年輕笑,親了他一下。

  路嘉洋渾身瞬間繃緊,下意識想逃離,卻被少年圈緊。

  少年高挺的鼻樑輕觸,指腹陷入他皮膚間,不再淺嘗輒止地吻了上去。

  路嘉洋驟然伸長脖頸,不受控地滾出一滴淚來。

  他擡手想去將江元洲推開,可夠不到,很快也失了力道。

  他只能蜷縮着埋下臉,又猝然碰到剛被他鬆開的滾燙。

  他很輕聲地嗚咽着,意識混亂間,終是泛紅的脣微動,再次將少年包裹。

  不清楚過去多久,他忽然感覺被江元洲抱起。

  燈光下通身泛紅的青年一雙眼已經完全被淚水浸溼,他趴在少年懷裏,只聽見些許細微的響動。

  忽地一陣冰涼覆上,他輕哼一聲,擡手摟緊少年脖頸。

  少年空出的手充滿安撫意味地輕撫他後背,一道道吻落在他臉側。

  路嘉洋埋着臉,感覺此刻的自己像溫水裏煮着的小羊。

  水溫緩慢變燙,又因爲沒有燙到令他無法承受的閾值,因此他逐漸掉以輕心,始終乖順地窩在這一片溫柔鄉里。

  直到忽地一陣疼痛傳來。

  路嘉洋悶哼一聲,本就盈在眼眶裏的淚水瞬間滾落。

  他聽見少年喊他“哥”,像沙漠裏瀕臨死亡之人終於尋到綠洲。

  路嘉洋忽然又覺得沒什麼不能忍受的了。

  他臉頰輕蹭少年臉頰,緩緩抱住少年腦袋,落吻於少年發間。

  像過去十幾年歲月裏,每一次,不遺餘力給予少年的包容。

  少年瞬間將他抱緊,一點點,緩慢地,將兩人命運的軌跡徹底相融。

  “好愛你,哥……”

  少年細密的吻落下:“真的好愛哥。”

  路嘉洋摟着少年,句句迴應:“哥也愛你。”

  他輕揉少年耳垂,低頭看少年漂亮的裝滿了他的黑眸。

  擡手輕撫,落吻於少年雙眸,他捧着少年臉頰,與他輕喃:“小洲……我的好小洲。”

  少年瞬間吻上,將他徹底納入懷中。

  孤帆搖曳於翻涌的浪潮之上,浮起又落下。

  不善水之人逐漸適應,終將翻涌的潮水盡數接下。

  路嘉洋劫後餘生般趴在江元洲懷裏,昏昏沉沉的腦子一片空洞。

  他闔着眼,感覺少年在揉他腦袋,一聲聲喚他。

  好一會,他才勉強應了聲:“嗯?”

  “哥累嗎?”他聽見少年問。

  路嘉洋有點形容不來。

  他覺得這是一種與累不同的感受,心裏很滿,暖洋洋的,但人卻跟被丟進海里撲騰了一圈似的。

  因此他應不出話,只是擡眸看少年。

  這一看,就對上少年亮晶晶一雙眸。

  本就漂亮的人,難得露出如此鮮明的表情,叫路嘉洋一瞬間看失了神。

  少年又笑,湊過來吻他。

  路嘉洋被他親了兩口,回過神來,想起這張嘴親過什麼,瞬間一把擡手捂住。

  少年含糊的聲音從他掌心傳出:“哥嫌棄自己?”

  路嘉洋果斷給了個“嗯”,又有些燒紅臉:“也就你,又說漂亮又說香……”

  他光是複述都有些說不下去:“你哪裏學來的胡話?”

  少年拉開他手,語氣認真:“哥,我說的是真話。”

  路嘉洋一個字都不信。

  他垂眸紅着臉道:“以後別這樣了。”

  “爲什麼?”

  “你……”路嘉洋指腹輕撫他身上心臟手術後留下的疤,聲音很輕,“不覺得奇怪嗎?”

  “不覺得,”江元洲應得不假思索,擡手抓住路嘉洋手,“哥,我很喜歡。”

  路嘉洋剛想再說,忽然感覺到抵在肌膚間的變化,他猝然擡眸朝江元洲看去。

  “你……你沒有不應期的嗎?”

  少年將他摟緊,又問了一遍剛纔問過的問題:“哥累嗎?”

  “我……”

  路嘉洋哪裏敢回答。

  他剛打算轉移話題,就見少年表情變得可憐。

  那張精緻漂亮的臉這會紅撲撲的,模樣生動又鮮活:“哥,我從來沒有一刻,像剛剛那樣,覺得我和哥能這麼密不可分。”

  他摟緊懷裏青年:“好像什麼都無法再將我們分開。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

  路嘉洋望着江元洲幽深的眸,心臟緩緩加速跳動。

  江元洲的想法,又何嘗不是他的想法。

  在緊密相連的時間裏,他們彷彿真的成了並蒂而生的雙生花。

  生同衾,亡同槨。

  少年託着他,步步躍入雷池。

  路嘉洋最終還是輕搭少年肩膀,埋下臉來默許。

  ·

  手機鈴響,路嘉洋伸手摸索半天,才摸到接起。

  路泓慷聲音響起:“小羊羔,你今天是不是沒事?沒事的話可以帶小洲回來玩玩,我和你媽今天都在家。”

  路嘉洋趴着懵了會,纔出聲應:“他今天返校估分,估計還要班級聚餐。”

  響起的聲音充滿睏倦,沙啞到不細聽甚至聽不清話。

  電話那邊的路泓慷瞬間擔憂道:“你聲音怎麼啞成這樣?生病了?”

  路嘉洋沉默片刻:“嗯,有點感冒,喉嚨痛。”

  “難怪都十點了,聽你聲音纔像剛睡醒。那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過陣子再帶小洲回來也行。”

  路嘉洋垂眸想了想,道:“我中午回去一趟吧,有點事要跟你們講。”

  “你一個人嗎?”路泓慷問。

  “嗯,小洲中午肯定回不來。”

  “好,大概幾點回來,你媽媽說給你燉點雪梨。”

  “我起牀收拾收拾就回去。”

  掛斷電話,路嘉洋掃了眼手機左上角的日期。

  離江元洲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三天。

  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某部電影的經典臺詞。

  ——你知道我這三天都是怎麼過的嗎?

  意識清醒過來,身上的痠痛感逐漸變得清晰。

  他這三天……哈。

  別的不說,看明白了一件事情。

  江元洲這崽子簡直是蹬鼻子上臉屆楷模。

  哦,再加一件。

  這崽子的身體好得很,好到簡直不能再好。

  他這三天加起來都不知道有沒有喫夠三頓飯的。

  早上迷迷糊糊,好像被江元洲餵了碗粥。

  要不是江元洲今天必須返校估分,路嘉洋是真的忍不住要動手打人了。

  在牀上趴了好一會,路嘉洋才勉力爬起。

  一進到衛生間,他頓時又想罵人。

  狗嗎?

  怎麼能一塊好皮膚都不給他留。

  再低頭看一眼洗漱臺,某些畫面一閃而過。

  恰好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路嘉洋看一眼來電提醒。

  罪魁禍首自己撞槍口上來了。

  路嘉洋接起電話,不出聲。

  少年的聲音很快響起:“哥。”

  路嘉洋還是不出聲,少年的聲音瞬間變得緊張:“哥?”

  路嘉洋這才應了聲:“嗯。”

  “哥醒了?”

  “嗯。”

  “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

  “哥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你說呢?”

  少年那邊安靜片刻,聲音瞬間變得低落起來:“哥是不是生氣了?”

  經過這三天,路嘉洋簡直不能更知道江元洲這語氣到底有幾分是在故意賣乖。

  可知道歸知道,該栽跟頭還是栽跟頭。

  一想到少年露出可憐的表情,路嘉洋就遭不住。

  不然也不至於隨了他性子整整三天。

  到底是沒說出重話,路嘉洋輕嘆一聲:“小洲,以後不能這樣了。”

  少年乖乖認錯:“哥,我會盡力的。”

  哦。

  鬼話。

  “算了,”路嘉洋擠上牙膏接水,“估完分了嗎?”

  “嗯,正準備去喫飯。”

  江元洲聲音輕柔:“哥,廚房裏有粥,我喫完飯馬上回去,哥如果不舒服,藥都在牀頭櫃上的醫藥箱裏。”

  路嘉洋輕笑:“你好好喫,不用提早回來,也不用記掛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少年安靜片刻,認真道:“想哥。”

  路嘉洋笑出聲:“知道了,你是三歲小孩。”

  江元洲也不反駁,安靜聽路嘉洋刷牙。

  路嘉洋等半天沒等他再說話,主動結束話題:“好了,快去喫飯吧,我也要去喫飯了。”

  江元洲這才應好,不捨地掛了電話。

  路嘉洋洗漱完,在衣櫃前找半天,才找到一件勉強能把痕跡都遮住的長袖襯衫。

  還好只是初夏,穿長袖也不算奇怪。

  他前陣子買了輛車,最近出行已經很少要司機接送。

  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到家,路嘉洋腰痠背痛到下車差點直接撲地上。

  他當年替道館去比賽都沒這麼狼狽過。

  路嘉洋堪堪扶住車門,心想以後還是得稍微狠點心,不能那麼由着那崽子。

  關上車門,路嘉洋藉着玻璃窗看了眼窗上倒映出的自己。

  確保一切無異,這才邁入家門。

  一進屋,剛好撞上從廚房端菜出來的路泓慷。

  路泓慷看見路嘉洋,瞬間笑道:“你小子聞着味來的吧?剛好炒完最後一個菜。”

  路嘉洋笑笑:“沒辦法,鼻子靈。”

  沈曉筠見着路嘉洋,當即從廚房端出燉好的雪梨湯。

  “有點燙,涼會再喝,嗓子怎麼啞成這樣。”

  路嘉洋睜着眼睛說瞎話:“這幾天熱,空調開太低了。”

  三人坐到飯桌前,沈曉筠詢問路嘉洋:“洲洲今天去估分?有跟你說感覺考得怎麼樣嗎?”

  路嘉洋輕笑:“沒說,但肯定沒問題的。”

  路泓慷跟着問:“小洲是想上海大嗎?”

  路嘉洋應了聲。

  路泓慷瞬間笑道:“那肯定沒問題的,小洲這孩子打小聰明。”

  路嘉洋吹涼手裏的雪梨湯,喝下幾口,對動筷的沈曉筠和路泓慷開口。

  “爸,媽,跟你們說件事。”

  夫妻二人停下動作,一致看向他。

  路嘉洋看兩人一眼,放下手裏的湯:“我和小洲交往了。”

  夫妻二人看一眼他,重新繼續動筷。

  路泓慷甚至還給沈曉筠夾了塊紅燒肉,說:“老婆,這個今天炒得特別好喫,快嚐嚐。”

  沈曉筠嚐了嚐,點頭表示肯定。

  路嘉洋見兩人這一副根本沒當回事的反應,忍不住笑道:“雖然我猜到你們已經猜到了,但你們能稍微捧點場,給點我在宣佈大事的反應嗎?”

  路泓慷放下碗筷,捧場地鼓鼓掌:“兒子!真厲害!大學畢業前竟然談上戀愛了!”

  路嘉洋欲言又止,最終重新端起雪梨湯,傾情建議:“爸,以後你還是儘量不要拍你領導的馬屁了,容易降職。”

  路泓慷一樂:“滾你的臭小子,你爸我已經混成股東了。”

  路嘉洋笑笑,又問:“什麼時候猜出來的?是不是小洲住院那回?”魔·蠍·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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