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078〗
最後簡子澄因爲自己奇差無比的酒量，逃過了一輪又一輪的追問。
秦淮和白白看向沈亦的時候，眼裏冒着發現油田的綠光。
“那你們未來準備怎麼辦？”
“沒準備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得過且過吧。”沈亦又喝了一口酒，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本來是想借着這樣的夜晚痛痛快快的醉一場的，可卻被涼風吹得越發清醒。
思念在這樣的夜裏愈演愈烈。
“你沒有想過和他永遠在一起嗎？”白白輕聲問道。
沈亦笑着，在沉默中結束了話題。
不住醉意與睏意，幾個人就這樣散了。
沈亦聽着其餘三人均勻而又綿長的呼吸聲，失了眠。
“你沒有想過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李翊君的問題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想啊。如果可以，當然想了。”
沈亦在心中輕聲對自己說。
無論是愛情還是人生，最遺憾的都大抵可以概括爲四個字：如果可以。
在沈亦動了全世界貼尋人啓事的心思之前，消失了幾個月的男人終於出現了。
他拿着剛剛從學長那裏要來的複印資料，看着寢室門口斑駁樹影下的身影，有些恍惚。
沈亦想：我是在做夢嗎？
他沒有驚嚇，也沒有驚喜。他不敢有太多的情緒，生怕這只是他思念成疾的一場夢。
畢竟他這段時間做了太多類似的夢。
顧喻深此時也擡起了頭，也恰好看見了他。
沈亦慢慢的走過去，遇見熟悉的同學時，還面色如常的側頭打着招呼。
顧喻深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沈亦想過很多再見顧喻深的場景，他以爲自己會憤怒、以爲自己會開心到找不到北、或者是像言情小說裏描寫的那樣，他會飛撲到他的懷裏，告訴他，我很想你。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可什麼都沒有，沈亦站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的手臂，半晌後才喃喃自語說着，“原來是真的，不是在做夢啊。”
顧喻深擡起的手又悄悄的落下。
沈亦上樓收拾了一些東西，下樓的時候看見顧喻深站在門口，同提着幾大兜子零食的簡子澄三人說話。
“嘖，沈亦都快化成一塊望夫石了你才知道回來。”簡子澄有些不滿的調侃道，“我還以爲我們家小沈亦被渣男騙身騙心了呢。”
顧喻深沒反駁，半晌以後才低聲說着，“不好意思，最近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倒是不辛苦，只是下次不要再這樣突然消失了。”秦淮拉了拉火—藥味十足的簡子澄，沉聲說着。“就算是忙，每天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報平安的時間總應該有吧。”
“嗯。”顧喻深點了點頭。
簡子澄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白白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皺着眉看向身邊的人時，白白昂着頭，示意他們看站在門口的沈亦。
後者慵懶的靠着牆壁，像是局外人一樣看戲。發現對面的視線看過來了，才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過來。
他安撫性的拍了拍簡子澄的肩膀，又一視同仁的拍了拍李翊君和秦淮的肩膀。
簡子澄冷哼了一聲，同顧喻深擦肩而過。
李翊君拖着一頭霧水的秦淮離開。
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顧喻深看着沈亦鼓鼓囊囊的揹包，修長的手搭在他的肩帶上，“我幫你拿吧。”
“不用，不沉。”沈亦將揹帶往裏推了推，委婉的拒絕了顧喻深的示好。
他收回自己落空了的手。
兩個人一路都很沉默，某些東西在兩個人中間拉了一條無形的河。
顧喻深企圖找一些話題來緩解尷尬，但想了又想，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突然明白了沈亦日常活躍氣氛的辛苦。
“我上樓衝個澡。”沈亦進了房門，丟下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就上了樓。
顧喻深看着沈亦明顯清瘦了的身形，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沈亦洗澡完畢的時候，看見鍋子正咕嘟咕嘟的翻騰着。而顧喻深出神的厲害，似乎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
“鍋撲了。”沈亦快走兩步擰好爐竈的閥門，掀開鍋蓋看了看鍋內的狼藉，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點外賣吧，搶救不回來了。”
他正準備回身去取客廳的手機時，他被人猛地一拉，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喻深將臉埋在他的頸間，貪婪的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氣味。
沈亦身體一僵。
“別不理我。”顧喻深悶悶的說着，“我錯了，別不理我。”
沈亦壓在心裏的那股氣瞬間煙消雲散。
他真的是被這個男人喫的死死地，沈亦心想。
沈亦此時此刻的沉默更讓顧喻深覺得心慌，他收緊了手臂，恨不得將這個人揉碎在懷裏；但尚存的幾分理智又在他的腦中叫囂着：你會弄疼他的。
“對不起。”顧喻深喃喃自語道。
沈亦本來想寬容大度、風輕雲淡的說句沒關係，但這聲對不起卻像是一枚□□，讓他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你知道……”沈亦話語間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你知道我有多想捶死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我有……我有多想你嗎？”
“對不起。”身後的男人彷彿上了發條，翻來覆去只會重複這三個字。
“我給我媽打電話，她不知道你去哪裏了；我給蕭阿姨打電話，她只是知道你是返校了，剩下的也不清楚。我每天都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你連個標點符號都沒給老子回。我每天都擔驚受怕，我甚至都在想你是不是突發惡疾沒法給我回消息，我都他媽的要把搜索範圍擴大到各大城市的大中型醫院了。”沈亦越說越憤怒，用力的去扒顧喻深的手，企圖和他拉開一些距離，“可是你呢？！你在幹什麼啊。你要是想結束這段關係就大大方方的說啊，你幹什麼人間消失？”
身後的男人紋絲不動，等到沈亦的最後一個話音落下，才低聲回了一句，“沒想結束。”
“沒想結束？那你幾個月短信不回電話不打，你要幹什麼？！”沈亦越說情緒越激動，掙扎的幅度更大了，“顧喻深，你告訴我告訴我，你想幹什麼？”
“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顧喻深心疼的親了一下沈亦柔軟的發，“你很辛苦，都瘦了。”
“不是辛苦，是命苦。老子就像純情大學生一樣，被渣男騙身騙心。”沈亦用力的捏顧喻深手上的軟肉，繼續說着，“這都幾個月了，您回來秋收的？”
“回來見男朋友的。”顧喻深無視沈亦話裏的挖苦，沉聲說着，“你都瘦了。”
“廢話。別人喫飯睡覺的時候我都在想我那個天殺的男朋友，能不瘦嗎？”
“……”
沈亦發了一小會的牢騷，將心裏的這股怨氣全部發泄出來以後，他突然發現他所有的不良情緒，都源自於對這個人的想念。
他放棄擰顧喻深手上的軟肉，握住顧喻深的手臂，聲音很低，“以後不要再毫無音訊的消失了。”
這句話很輕，彷彿輕輕一吹，就能消散在風裏。
他像是路過商店的孩子，玻璃櫃內的甜蜜對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得，他的語氣裏有渴望、有小心翼翼、也有不可言說的委屈。
“我很擔心，也很害怕。”
顧喻深握住沈亦的手，“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顧喻深的黑暗料理是肯定不能吃了，沈亦拿着顧喻深的手機，找到了一家究極昂貴的外賣店，大方到對三十塊錢的包裝費和十塊錢塊錢的配送費視若無睹。
沈亦心滿意足的看着對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堆出了一座小山，他夾了一筷子的牛肉放進顧喻深的餐碟裏，“最近學習真的挺辛苦的吧，你都要瘦成一根電線杆了。”
顧喻深一頓，沒接話。
優秀的男人應該都不能接受更加優秀的男人誇他是個無情的電線杆，沈亦嘆了口氣，大度的安撫道，“沒有關係，你就算是根電線杆子，也一定是最俊的那根。”
顧喻深用筷子輕敲沈亦的手背，冷聲道。“不要操心城市公共設施了，喫飯。”
沈亦撇撇嘴，默不作聲的大口扒飯。
他喫的專心致志，絲毫沒有留意到顧喻深眼中的複雜神色。
顧喻深這次回來以後有了很大的變化，最明顯就是日常安排上。
“你是不是被公司辭退了啊？怎麼都不上班的？”被期末複習逼瘋的沈亦忙裏偷閒的看着身旁氣定神閒的男人，有些氣不打一出來。
“請假休息。”顧喻深翻過手中的書頁，拿過沈亦的水杯喝了口水。
“啥公司啊？啥理由啊？放你休息這麼久？”
“爲祖國的未來開枝散葉。”
“說人話。”
“專心陪男朋友。”
“……這破理由都能給假的？你們公司真是積極響應國家生育政策啊。”
沈亦穩定發揮，成功找偏重點，絲毫沒理會到顧喻深話中開枝散葉的重要含義。
被愛情滋潤和投喂的男人肉眼可見的圓潤了起來，簡子澄看着顧喻深和沈亦並肩遠去的背影，動作流暢自然的彈出手機，同自家的哈尼親熱問好。
看得旁邊的兩個單身狗目瞪口呆。
他們漸漸的發現，自從兩人坦白性向後，越發不明白適可而止這四個字怎麼寫。天天恨不得將自己與對象的甜蜜故事印書成冊，人手一份。
好好的孩子，怎麼談戀愛之後就不做人了呢？
兩人心想。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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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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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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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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