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089〗
顧喻深和沈亦被沈母強制塞進一個被窩裏，手裏都捧着一大杯可樂薑茶。
此時兩個人皺起的眉頭就像是複製粘貼。
“喝光，一滴不剩的那種。”唐笑鶴看向沈亦，體貼的‘威脅’道，“你剩一滴開學的生活費就少一百，你掂量着辦。”
沈亦心有不甘的反問道：“……您爲啥不威脅顧喻深啊！不公平。”
“因爲你有前科。”唐笑鶴冷笑了一聲，“別廢話，喝。”
顧喻深看了沈亦一眼，眼裏都是沉重，彷彿在說“兄弟先行一步，你稍後就來。”
然後一飲而盡。
沈母欣慰的笑了笑，又轉而看向沈亦。
後者面無表情的捏住鼻子，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將碗中的液體咕咚咕咚的灌進了肚子裏。
沈母心滿意足的帶着兩個空碗出去了，臨走之前囑咐兩個人好好休息，並貼心的帶上了門。
“喝薑湯究竟是什麼酷刑啊。”沈亦鑽進被窩裏，還在小聲抱怨。“我感覺我的五臟六腑都要在我的身體裏翻出花來了。”
顧喻深不說話，從旁邊的櫥櫃中找出上次買來的薄荷糖。
他輕輕的晃了晃，糖塊也隨着搖晃起來，偶爾有幾顆會在撞擊鐵盒的時候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勾引着沈亦又坐了起來。
他攤開手掌向顧喻深伸了過去，順帶着眼巴巴的望向他。
顧喻深倒出來一粒放在沈亦的手上，然後自己也吃了一顆。
糖果的清涼驅散了兩人舌根的那一絲苦澀。
兩個人又一起縮回到被窩裏，手牽着手，四目相對的傻笑。
“好無聊哦。”沈亦低聲發着牢騷，“都怪唐女士把手機也收走了，害得我連連連看都玩不了。”
“挺好的，我們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說說話。”
“好啊，說什麼？”
“昨天……我忘了問。你都跟我爸說了什麼啊？”顧喻深頓了一下，語氣裏真有幾分求知的真誠。“你竟然能說服他改變主意。”
“沒說什麼啊，就陳述了一些事實。”沈亦頓了一下，又一次接過美化顧庭恩形象的重任，“叔叔其實還是很明事理的，只是你每次選的溝通方式不對。”
對方沉默了一下，沈亦盯着他的眼睛。
看起來對方不像是在生氣，更像是在思考。
沈亦趁熱打鐵道，“你是不是每次和顧叔叔聊不上兩三句就會吵得不歡而散。你自己想想，你們有給彼此好好說話的時間和機會嗎？”
顧喻深搖了搖頭，又皺起了眉。
“其實也沒那麼麻煩的，你可以試着把顧叔叔和蕭阿姨理解成普通人家的父母，你就會發現很多事情……其實也就那樣。”沈亦停頓了一下，看向顧喻深的時候眼裏滿是溫柔，“而且因爲分別的時間太長了，不光是你，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相處了。”
顧喻深的眸光一黯。
“給他們一點時間，也給你一點時間。”沈亦頭一次主動的將顧喻深攬在自己的懷裏，下巴抵在顧喻深的額頭上，“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陪着你呢，會一起變好的。”
顧喻深將頭埋在沈亦的頸窩處，只餘沉默。
兩個人在沉默中相依相偎的取暖，也在沉默中一起攜手沉沉睡去。
這一刻就是歲月最溫柔的饋贈。
沈亦醒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也許是因爲不舒服，顧喻深破天荒的醒的比他晚。
此刻對方還沉沉的睡着，沈亦想換個姿勢，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牢牢地壓住了。
而且經此一夜，沈亦第一次明白了用自己的胳膊給別人當了一夜的枕頭這件事究竟是一件多甜蜜的折磨。
他動作緩慢的抽出自己已經基本失去知覺的胳膊，然後又將上半身的睡衣脫下，這才小心翼翼的翻身下牀。
從衣櫃裏翻出一件乾淨的白T套在身上，接着出了門。
沈奶奶聽見聲音就急忙從房間探出頭來，正好和沈亦的目光相撞。
“早上好。”沈亦笑眯眯的同老人問好。
“小鶴給你們做了雞湯，一會兒洗完澡出來喝一碗，發發汗。”沈奶奶又上前要去探沈亦的額頭，沈亦見狀便貼心的彎下了腰，方便老人測溫。
“只是晚上吹了吹小風，已經好了。”沈亦扶住老人向沙發走去，“我哪有那麼嬌貴。”
“小顧呢？還睡着呢？”
“嗯，應該是比我嚴重一點。”沈亦又看向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他也就只會在生病的時候多睡一會兒，就讓他安心睡吧。”
老人點點頭。
扶着人走到了沙發旁，沈亦又折回到衛生間洗漱，換了一身乾淨清爽的衣服，又變得像往日一樣生龍活虎起來。
他輕車熟路的鑽進廚房討嫌。
唐笑鶴見他來了，將砂鍋的蓋子掀了起來，雞湯的鮮香一下子涌滿了整個廚房。
“嗯！”沈亦浮誇的點點頭，“您這手藝可比那些五星級大廚好多了。”
“臭小子，就是嘴甜。”唐笑鶴笑的合不攏嘴，“小顧呢？還在睡嗎？”
“嗯。應該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累到了，就別打擾他了。”沈亦從櫥櫃裏找出兩隻碗，盡職的守在砂鍋旁，“就讓我來先替他嚐嚐味道怎麼樣吧！”
“你就是嘴饞。那我用小火給他溫着，醒了也能喫熱乎的。”唐笑鶴盛了一小碗，遞給沈亦，“給奶奶端過去。”
“好嘞。”
跑完腿的沈亦又折回廚房下了小半把的掛麪，給自己安排了個雞湯麪的加餐。
清亮的雞湯表面還浮着幾個嫩綠的蔥花，看的人食指大動。
沈亦笑眯眯的喝了兩大碗。
解決了午餐並刷好碗筷以後，沈亦又窩在沙發裏陪着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
他揉去了眼角笑出的淚花，又輕手輕腳的回了房間，找出了件薄外套。
顧喻深被輕微的響動吵醒，撐着牀坐了起來。
“醒了。”沈亦走到他身旁，用手背測了他額頭的溫度，確定溫度正常後才放下心。“還有哪裏難受嗎？”
顧喻深搖了搖頭，但皺起的眉頭卻戳穿了他的謊言。
他很少有這種神情懨懨的模樣。
此時沈亦的聲音溫柔的像是在哄孩子一樣，像拿了根小羽毛在心頭上撓癢癢，“媽媽熬了雞湯，先起來洗漱一下喫一點，然後再睡好不好。”
顧喻深點了點頭。
沈亦陪着他洗漱，又盯着他喝了一大碗湯，然後又扶着他回房間休息。
給顧喻深仔仔細細的掖好被角，然後又盯着他的眼睛溫聲問道，“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需要給你帶點什麼東西回來嗎？”
顧喻深搖了搖頭。
“好，那睡吧，我一會就回來了。”沈亦在顧喻深的眉心落下了一個吻。
顧喻深一直緊皺着的眉頭終於鬆開了。
安撫了這邊的顧喻深，沈亦又向家裏的兩位長輩報備後纔出了門。
沈亦走出門後就發現其實今天的溫度正好，再穿一件外套完全多餘。
但是拗不過家裏的大人。
想着實在懶得動，沈亦擡起手攔停了一輛出租車，輕鬆愉快的憑藉着代步工具到達了目的地。
沈亦先去了食品區，輕車熟路的推了一輛小車，然後在超市裏慢悠悠的散步，買什麼東西全憑眼緣。
很快購物車就被沈亦的心血來潮塞滿了。
結賬後的他提着兩大包的東西，略顯得有些狼狽。
本來是已經準備離開的了，站在人家門口昂這腦袋看招牌的沈亦面有不捨，沒忍住又折進了甜品店。
但是命運般的，他沒看見可口精緻的小蛋糕，先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那個人正動作僵硬的抱着個孩子，盯着距離她一米之外的沈亦。
大概兩個人現在都在後悔出門沒有翻個黃曆。
畢竟是認識，不打招呼會顯得不禮貌，沈亦離得老遠就微微衝她點了個頭，就準備溜之大吉。
但對方的聲音明顯比他的腳步更快，沈亦這個身還沒轉到一百八十度，就聽見身後有個溫柔的女聲喚他。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沈亦。一起坐坐。”
沈亦沒辦法，伸出去的腳只能又收了回來。
略帶無奈的看向身後的人。
五分鐘後，兩個人隔着張圓桌體會着面對面的尷尬。
儘管桌上的小蛋糕看起來都很精緻可口，但兩個人都視而不見。一個專心的哄着孩子，一個專心的攪拌着咖啡。
沈亦暗暗咬牙切齒，想着這個人大概就是上天派來的代表，主要用來折磨他的。
偏偏他還沒轍。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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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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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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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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