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117〗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沈亦突然有些絕望的想，這段戀愛究竟給顧喻深帶來些什麼。
快樂嗎？但是所有的歡愉好像都轉瞬即逝。
成長嗎？但好像顧喻深沒有遇見他之前，就已經是一個很好的人了。
他仔細的想了很久。
這段戀愛帶給顧喻深的，大概只有惡化了的家庭關係、陌生的工作環境、和一個不省心的戀人。
僅此而已了。
沈亦真的不想在聊了，他一邊將自己貶的一文不值，一邊又心存幻想，企圖能撼動顧庭恩的想法。
但他更想保持沉默，他想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切實際的想，不如他和顧喻深就私奔吧。
跑去哪裏都行。
但他僅存的理智卻又拉扯着他，告訴他不可以。
顧喻深有家庭有事業，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未來。m.χＩùmЬ.ＣǒＭ
沉默不能解決問題。
沈亦只能先開口，喉嚨卻乾澀的厲害，說出的每個字都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神經都痛。
“顧喻深不會心甘情願的走的。”他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才能儘量讓自己不至於情緒失控。“您有想好怎麼辦嗎？”
顧庭恩似乎是想到自己的兒子，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了，“不願意走就捆着他走，由不得他。”
沈亦微不可查的搖搖頭，“顧喻深……就算你把他腿打斷了，他爬也會爬回來的。”
“沒人能逼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顧庭恩沉默，雖然沈亦舉個例子偏激，但他兒子確實就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如果您還能相信我的話，就給我們一段時間。”沈亦看着顧庭恩與蕭珊，眼神脆弱又真摯，“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儘量長一點，起碼能讓他把國內的事情都處理完。”
顧庭恩看着她，似乎在考慮他的話。
“你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走？”
沈亦搖搖頭，“我說了，沒人能逼他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顧庭恩抿着脣，面露不悅。
“我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離開。”沈亦頓了一下，接着長嘆了一口氣，“但我可以……大概可以讓他斷了回來的心思吧。”
顧庭恩沉默的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
“其實顧喻深在意的不是去哪，而是他在國內要做的事情。”沈亦頓了頓，“所以我希望您能讓他把國內的事情都處理完。能讓他沒有牽掛的離開。”
顧庭恩抿着脣，看了一眼病牀上沉默不言的蕭珊。
似乎在考慮沈亦的話。
沈亦擡眼看向窗外，陽光透過窗戶，灑了一整個病房的暖光。
口袋裏的手機叮了一下。
沈亦掏出來看，是顧喻深發的消息，報了一句平安。
他面無表情的找出一個收到的俏皮表情發了過去，對方沒有回，大概是真的很忙。
顧庭恩有節奏的在膝蓋處輕點着，看向蕭珊的方向，點了點頭。
沈亦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互動，心中默默的鬆了一口氣。
顧庭恩是答應了。
“那你們之間怎麼辦呢？”
蕭珊皺着眉頭看向沈亦，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沈亦最後一絲僥倖的心理隨着這句話，被拖出來和他一起曝曬在滿屋的陽光裏，無所遁形。
“分手啊。”沈亦聲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聽不到。
能怎麼辦呢？
“分手吧。”他又提高聲音說了一次，嘴角扯出一抹勉強又得體的笑。
蕭珊看着他，欲言又止。
大概這已經是最糟糕的狀況裏，最好的結果了。
沈亦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病房了的，回過神時，自己被人拽倒在地上，身上劃破的疼痛拉回了他神遊的思緒。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對方看上去相當憤怒，一把拽起還躺在地上的沈亦，厲聲呵斥着。
“對不起。”沈亦只當自己是在無意識狀況下撞到了人，下意識的就在道歉。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個屁用？”對方憤怒的指向路對面的交通指揮燈。“紅燈！你看不到嗎？”
沈亦順着對方的手指看過去，的確是紅燈。
路上車流不息，兩個人說個話的功夫，在他們面前開過去的車就有十多輛。
沈亦長嘆了口氣，看着對方，勉強的扯出了一抹笑，說道，“謝謝您啊。”
對方白了他一眼，轉身就隨着人海離開了。
落在地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沈亦彎腰拾起，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只是表面的鋼化膜碎掉了。
是顧喻深打來的電話。
“喂。”
“在哪裏？”
沈亦退回到花壇邊，也不顧上面的積雪和灰塵，直接坐了上去。“剛出醫院，你們那邊完事了？”
“嗯。你在那裏等一下，我去接你。”顧喻深那邊傳來開關車門的聲音，背景音是唐笑鶴拉着沈奶奶說話。“奶奶的身體很好，你不用擔心。”
“好。”沈亦仰着頭，“那我在這裏等你。”
“好。”
沈亦先掛斷了電話。
正是多風的季節，冷風吹的樹叢簌簌作響。枯萎的花枝在寒風中顯得更加淒涼。
這風太大了，沈亦心想。
吹的他眼睛疼。
吹的他想掉眼淚。
顧喻深到的時候，就看見沈亦仰着個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加快了步伐向對方走去，可那人似乎是想東西想的太專注了，直到他走近了也沒什麼反應。
“沈亦。”他輕聲喚回了還在神遊的人。“冷不冷，怎麼不在裏面等？”
“不冷，想出來吹吹風。”沈亦看着他，聳了聳肩，“裏面的消毒水薰的我腦袋痛。”
“走了，回家了。”顧喻深去拉沈亦的胳膊。
對方卻喫疼的“嘶”了一聲。
顧喻深打開男孩想要遮擋的手，看着滲血的傷口上混着泥土，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還摔到哪裏了？”
沈亦心虛的看着對方不大好看的臉色，下意識的拉了拉風衣的下襬，遮住了腿上的傷口。
但他的小動作還是被顧喻深察覺到，後者黑着臉拉開他衣服的下襬，看到了腿側兩個擦傷的傷口。
“哎呦，別看了。大街上這麼多人呢，怎麼能扯人衣裳呢？”沈亦站起身，推着顧喻深向前走。“我媽她們都等急了吧。走走走，你不是要帶我回家的嘛。”
顧喻深藉着沈亦的力向前走了兩步，但很快就將身後的人拉到自己的身邊，語氣不善的問道，“怎麼弄的？”
“走路的時候沒注意。摔了一跤。”沈亦看着對方擔憂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哎呦，男人嘛，這都是小傷。”
顧喻深沉默着和沈亦並肩向前走。
沈亦拉開副駕駛的門，十分歡脫的跳了上去。
“慢點呦。”沈奶奶笑着拍了拍沈亦搭在椅背上的手。
“馬上就要二十好幾的人了，一點都不沉穩。”正說話間，顧喻深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唐笑鶴眼前一亮，“都是一起長大的，你瞧瞧人家小顧。”
“他？”沈亦笑着看向正在系安全帶的顧喻深，笑着回嘴道，“他有什麼好看的。”
顧喻深的動作一滯，眯着眼看向危險發言的沈亦。
沈亦快速的紮了兩下眼。轉移了視線。
蕭珊出院的那天，正趕上老沈竄休，所以沈亦作爲搬行李的苦力也去了。
顧庭恩扶着愛妻，顧喻深站在一側提着行李，唐笑鶴和蕭珊並肩竊竊私語，說到開心處，還會開心的笑出聲音。
兩手空空又插不上話的沈亦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多餘了。
正這麼想着，顧喻深就將放着蕭珊換洗衣服的包遞給沈亦。
“幹什麼！偷懶是不是。”沈亦一邊調侃一邊接過了包。
顧喻深挑了挑眉，懶得搭理他。
五個人一道向家走着。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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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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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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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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