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8章 滇青
下午天氣很好。
紀偃禮沒喝酒，從飯桌上下來，就開着帶阮羲和上山兜風，遠離是是非非的一切。
這邊的山很高，山路很陡，除了可窺的山石和泥土，只剩滿目蔥蘢，她看着窗外的景緻，突然生出許多感慨。
車子停在一片蔥鬱之間。
她懶洋洋地搭着車窗，看山澗飄搖的雲海。
“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她只是在享受當下。
不知道爲什麼，從昨天跟他回來，一直到現在，莫名有種半隻腳踏進婚姻的感覺。沉悶的、壓抑的感覺，並不濃郁，可又真實存在。
“你不喜歡這裏的話，我們今天就走。”
他隱約察覺到她三兩分情緒，只是，並不確定她興致不高具體是因爲什麼。
“沒事，過完年再說。”
人生百態，她該有的都有了，便總是什麼都想嘗試一下。
要堅定地做一個不婚主義很難。
可是看到紀家那些女人的生活狀態，有些信念無形之中會加強。
當兩個人真正在一起，日子久了，難免平淡，不止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問題，雙方之間對外的社交，朋友圈層的維護，以及，如果有了孩子，還會有更多更麻煩的衍生問題。
這世界上。太多人，不甘於平庸，可是，現實桎梏着每一個想要打破牢籠的人。
又有幾個人能真正跳出來呢？
莫名想到之前林夕蒔說的那句話
童話的結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言情小說也是，只能寫到婚前，沒人愛看生活裏歸於平淡的一切。
讀者愛的是風花雪月，愛跌宕起伏的熱烈，愛平凡世界裏難以觸碰滴滴點點。
帶着涼意的風調皮地捲起一片在空中打轉的落葉。
她伸出手，恰好接到那片葉子。
“紀偃禮。”
“我在。”
“過完年，我們去你該去的地方待着。”
他聞言愣了愣。身後突如其來的沉默，拉回了她縹緲的思緒。
側過頭，入目的是一個和平日裏完全不同的他。
這個季節重瓣的宮粉梅開的正豔，層疊交錯，一整樹的粉色夢幻綺麗極了。
可他好像是藍色的，帶着陰鬱色調的藍，濃稠地落在窗前，死一般靜寂。
這感覺…...無端有些熟悉。
她搭着車窗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聲音不自覺放輕。
“不可以嗎？”
“我。”
他只起頭了一個字，又默默將剩下的話嚥下。
陽光籠於車頂。可總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那裏陰暗無度。
“你在怕什麼？”
她步步緊逼，他卻沉默不語。
阮羲和盯着他的發旋，紀偃禮低落時，好像連他的頭髮絲也無精打采。
“我前男友是韶至，你猜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危不危險？”
紀偃禮:…
一句話，冷滯的凝重碎的稀里嘩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羲和直接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她無意透露太多，卻也不想他真把自己當成一朵需要放在溫室嬌養的花。
…
回去後，紀嘉一攔住兩人，想跟紀偃禮單獨說幾句話。紀偃禮二話沒說拒了。
小姑娘哭成那樣，也沒見他表情變上一下。
還別說，這點，阮羲和挺欣賞的。
以後誰要是和紀偃禮在一起，應該不用擔心他會出軌了。
想到這，她突然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將這個念頭甩出去。
要珍惜當下，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紀偃禮的房間，說實話不大。
一張牀，兩個牀頭櫃，外加一個衣櫃，連再多加一張桌子的空間都不夠。
她洗漱完，坐在牀榻邊，東張西望地打量，隨即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低頭幫她按摩小腿肚的男人:“你小時候，是不是沒有現在那麼得寵啊？”
“嗯，小時候像我一樣的孩子，老爺子收養了十個。”
阮羲和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後悔自己提了這個話題。
“抱歉，那我們換個話題。”
“沒事，可以聊。”
“他們呢？”
“他們不聽話，都意外去世了。”
“意外？！”
“我們小時候沒有正式的名字，從三到十二，就是我們的名字，我是十二。”
“爲什麼沒有一和二？”
他的手頓了頓，隨即很平靜地開口:“只有流着紀家人血的孩子才配得到一和二。”
她手指微動，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手機。
紀偃禮擰開小姑娘的精油，倒在手上，一圈一圈沉默地幫她按着痠疼的位置。低沉的聲音很好聽，字字句句裏卻又荒涼莫名。
“大年三十那天，老爺子最喜歡的孫子搶三哥的項鍊，那條項鍊好像是三哥家裏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三哥沒給，大年初一三哥上山撿柴火時，不小心掉下來，肉都摔碎了。”
“四哥十歲那年撿回一個小女孩，那個姐姐很漂亮，紀嘉一她爸爸最喜歡漂亮的小女孩了，四哥不許紀偃一她爸爸領養那個姐姐，後來四哥在去學校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沒救回來。紀嘉一的爸爸如願領養了那個姐姐，三年後，姐姐突然懷孕，懷孕的時候才12歲，沒人知道生父是誰，她難產死的，一屍兩命。”
“五姐最愛美，叔叔伯伯們最喜歡帶她一起去參加飯局，每次去完，五姐都要去外面旅遊一個星期再回家，後來五姐生病了，我無意中翻到過五姐的病歷，是艾滋病，可是五姐成績很好，沒有談過戀愛，她高考志願填的是京大，因爲她喜歡的男孩子去了那個學校，但是她見不到了，她永遠停留在18歲那年的夏天。”
…
入了夜。
她微微側頭看向窗外。
今夜月明，今夜無星。
心裏無端沉重，莫名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肆肆。”
“我在。”
“謝謝你選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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