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楚年的眼睛很亮,專注地看着一個人時會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他看着秦進微微泛紅的眼睛,脣邊的笑容一點點地淡了下去,他道:“周赫森給自己和妻子辦了移民,他要走了,沒打算帶上我。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在他心裏原來什麼都不是,我愛他愛得可以去死,可我在他心裏依然什麼都不是……”
楚年並不是一個脆弱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強悍得可怕,擅於折騰自己也擅於折騰別人。所以,當秦進從楚年眼裏看見淚水的影子時,震撼之餘還感受到了強烈的無奈,這狗血的生活終於磨光了楚年僅有的一絲真情,那個在冰雪之中獨自長大的孩子終於一無所有。
秦進給了樂楊一點現金,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能滾多遠滾多遠。秦進那一巴掌在樂楊臉上留下通紅的一片印子,樂楊臉上依舊淡淡的,看不太出來究竟有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只是在秦進給他錢轟他走的時候,從那疊遞過來的紙幣裏抽出來一張刷刷刷地寫下一行數字,然後遞迴到了秦進面前,秦進問他這是什麼意思,樂楊臉上浮起一個有點媚的笑容,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需要可以聯繫我,各種需要都可以聯繫我。”
秦進強行按下拽着他的頭髮拿他的腦袋去招呼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碎玻璃的衝動,連人帶錢帶電話號碼一起拍在了深棕色的門板之外。
白色粉末散在了地毯上掃不乾淨,又不方便叫保潔,秦進實在是膈應那東西,索xi_ng把地毯整個撤了下來,團吧團吧塞進浴缸裏,花灑開到最大,胡亂沖洗。
秦進這廂剛收拾完爛攤子,楚年那廝不知道從哪裏m-o了兩瓶烈酒,已經把自己灌了個半醉,衣衫不整地癱在白色的大牀上,手腕外翻着露出裏側猙獰的傷疤。
楚年平時從不穿短袖的衣服,訓練的時候永遠帶着護腕,秦進也只是在洗澡的時候無意間瞄到過他腕上的傷口,這樣清清楚楚地看見還是第一次。疤痕猙獰交錯,明顯是尋死時留下的痕跡。
楚年整個人都現在被褥堆裏,把酒瓶子舉起來,像倒水似的往嘴裏灌,他已經半醉,手腕不穩,倒出來的酒有一半都濺在了臉上身上和被褥上。楚年愛乾淨,從來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沒有半分單身男人的邋遢感,幾時這樣狼狽過,秦進看不下去了,半跪在牀上連哄帶騙地把酒瓶子奪了下來,然後沾溼了毛巾給他擦臉。
楚年眼睛裏水光盈盈,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哭了,他拽着秦進的衣角,聲音小小的道:“第一次見到他時,我還不滿十五歲,他已經年近而立,那是我最差勁的時候,卻是他最好的時候,多諷刺。”
秦進沒接茬,只是拽過一個枕頭墊在楚年腦袋下面,給他收拾乾淨了,然後自己也在他身邊躺了下來,聽他絮叨,陪他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回憶那些狗血淋漓的歲月:“我媽是k裏的陪酒公主,除了長得漂亮沒有別的優點,而且極其擅長作死,她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搭上了周家的人,被安排到周赫森身邊做情婦。周赫森對她並沒有太多的興趣,見過幾次之後就把她忘了,在城郊給她弄了個小公寓,由着她自生自滅。我媽在那個時候纔想起來她還有個兒子,託人把我從鄉下接了過來,我以爲她是想我了,後來才明白,她是需要一個人看着她,看着她別在吸粉兒吸嗨了的時候把自己弄死。”
楚年頓了一下,偏過頭在枕頭上蹭了蹭眼睛,繼續道:“她是吸粉兒過量死的,她死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家裏沒有錢也沒有喫的,我餓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看着她注sh_e完最後一支藥,躺在地板上痙攣。那個時候她已經瘦得像骷髏,一點都看不出當年萬人癡迷的樣子,身上到處都是爛瘡,枯草似的頭髮糾纏在一起,要多噁心有多噁心。掙扎了十多分鐘,她突然迴光返照似的坐了起來,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說她要死了,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世上受苦,她要帶我一起走。多諷刺啊,我的生身母親,不想着怎麼帶我一起好好地活,只想着帶我一起死。”
秦進側過身子拍了拍楚年的肩膀,他看見那個素來帶着三分冷笑的男人眼睛裏溢滿了淚光,那麼濃烈,那麼刺骨,他已經飽受生活的欺凌,還要被深愛的人捅上最後一刀。
楚年盯着空氣中某個虛無的角落,輕聲道:“他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逆光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走進來,身形那麼高大那麼英挺,穿着昂貴的西裝和乾淨的白襯衫,五官精緻又英俊,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人,只一眼,我就瘋了。從那以後,每當我在書上看到‘頂天立地’這個詞都會想到他,我的救世主,我的神……他出錢替我母親辦了葬禮,全了她最後的體面。母親的葬禮結束之後,我揹着所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我說我想跟着他,我想像我母親伺候他那樣繼續伺候他,而且我還小很乾淨可以調教,不會懷孕,不會給他找任何麻煩。是不是覺得我很j_ia_n?”楚年突然轉過頭來看了秦進一眼,眼睛和臉頰一樣都是紅紅的,他喃喃着:“可那是我能留在他身邊的唯一方式……”
秦進受不了楚年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擡手抹了把臉,道:“我真想掐死你們兩個!”
楚年笑了一下,比哭都難看,他道:“我比你更想掐死他,掐死他,我就不用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以他的身份在外面養一個半大的孩子,是很不體面的事,他索xi_ng帶我回了周家老宅,謊稱是友人留下的遺孤。我不肯叫他叔叔,也不肯叫他爸爸,一直對他直呼其名,周赫森周赫森。我不到十八歲就爬上了他的牀,在森嚴詭譎的周家老宅裏用盡方式陪他放縱。我是男人,又是他名義上的養子,在他身邊出入並不會引起懷疑,我抓牢了這一點瘋狂的糾纏他。他身邊的情人並不多,最長的也不會超過十個月,我卻在周家老宅裏安安穩穩地住了八年,那八年給了我太多的幻想,我以爲我是可以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留住他的,無論是人還是心,留住哪一樣都好……可是……”
楚年從牀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酒櫃邊上去開酒,白蘭地入口灼烈,楚年一口氣吞下大半瓶,激得胃和喉嚨火燒似的疼。秦進去奪他手裏的酒瓶子,被他很大力地撞開,他踉踉蹌蹌地一路後退,嘴裏嚷嚷着:“可是……可是我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搖屁股的玩意兒……憑什麼留住他周家少爺……”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來,秦進想,楚年這輩子所有的眼淚可能都是給周赫森準備的,他傷透了他的心,還要讓他哭瞎眼睛。
楚年抱着酒瓶子縮在窗臺上,臉上溼漉漉的,看着秦進道:“有一天,他跟我說他要結婚了,讓我從周家老宅裏搬出去,他要娶的人是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我在這裏會搞砸他的婚禮。我哭過求過鬧過,連手腕都割開了,你哥說我沒出息,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沒關係,我只想留住他,我什麼方式都用了,什麼方式都沒有用,我做了整整八年的夢,在那一瞬間全都醒了!”
楚年把酒瓶子摔碎在窗臺上,烈酒混合着碎玻璃一起握進掌心,鮮血淋漓,疼痛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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