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掃除貧困

作者:宋魂
田亮此時坐在一邊,專心一致看張家莊的輿圖。

  他已經進入角色,正在思考如何規劃張家莊,如何重新建設張家莊。

  聽到張和斌的問話,他一愣,擡頭望着張和斌。

  張和斌一邊爲田亮專心致志而感動,一邊又爲自己的事情擔心。

  聽到張和斌介紹,田亮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泰山,此事問題不大。”

  作爲趙家莊協河亭掌櫃,這一點權力還是有的。

  “子明,此事違規不,老夫不希望汝逾越趙家莊的紅線。”張和斌還是擔心,畢竟對方馬上就要成爲自己的姑爺了,他不希望因小失大。

  田亮想了想,搖搖頭,臉上浮起淡淡笑容:“張家莊本來就是趙家莊鎮的轄區,幫助張家莊發展乃是趙家莊義不容辭的責任。”

  “謝謝小聖人。”張和斌鬆了口氣,臉上浮起輕鬆笑容,恭恭敬敬對着成都府金堂縣躬身一禮。

  沒有法子,他是族長,感覺身上的擔子壓力太沉重,剛纔差點把他壓跨。

  亭子已經成爲張家莊嚮往的核心,張一廣的母親與妻子此時也迫不急待邁向這裏。

  婆媳兩人走了大約一里路程,來到這裏也不禁苦笑。

  與她們想像的一涌而上完全不同,在這裏突然看見前面的人,早已排起大約半里的隊列。

  隊列盡頭是哪裏,自然就是亭子。

  婆媳覺得奇怪,爲何這裏人排成一排隊列,在做什麼?

  她們聽說要打仗或者練兵才能排成隊列,可是這個隊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顯然不是打仗。

  不是打仗是做什麼,難道他們沒有事情做,閒着無事站成一排。

  要知道,張家莊人們從來沒有排過隊列,做什麼事情都是一涌而上。

  其實不但他們如此,就是自謂爲耕讀世家的謝家莊村民,同樣如此。

  張王氏覺得奇怪,指着排着長長隊列的人羣,拉了拉張胡氏的袖子,悄悄問道:“胡氏,他們這裏做什麼呀。”

  “孃親,兒息婦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張胡氏更是不知,臉一紅,尷尬說道。

  “好像亭子沒有多少人,我們先去,不然後面主沒有大米及衣物了。”張王氏一看,臉上浮起輕鬆笑容。

  張胡氏一看,果然如此,不禁大喜,兩人直接就向亭子衝去。

  來到亭子旁邊,卻被一個叫做張勇的護院拿着短木棍攔住:“站住,爾等不許過去。”

  張王氏兩人看到他手裏的氣勢洶洶的短木棍,臉色蒼白,先是脖子一縮,後退了幾步。

  “張護院,你們不是通知老身來領取大米及衣物,爲何不讓我們過去?”但是她想到來這裏的目的,硬着頭皮目前,萬福一禮質問。

  張勇手裏木棍指了指長長隊伍的人羣,對着張王氏說道:“大娘,是通知爾等領取大米及衣物,但是要排輪子。”

  “張護院,輪子,什麼是輪子?”張王氏目瞪口呆,一張嘴巴差點能夠塞進一個鴨蛋。

  張胡氏眼球瞪得如牛眼,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出。

  張勇手裏的木棍指着那些排成一排隊列的人說道:“他們就是在排輪子。”

  “原來這個就是在排輪子,張護院,請問他們爲何要排輪子?”張王氏回神過來,尷尬不已問道。

  張勇昂首挺胸,自豪地說道:“排輪子,就是爾等防止一涌而上,導致踐踏踩傷事情發生。爾等看看,現在輪子慢慢移動,根本就不會發生踐踏踩傷事情。”

  “說得有理,雖然時間長了一些,但是安全得多了。”張王氏想了想,終於相通了,點點頭。

  張勇看來與她們比較熟悉,有些好奇打量張王氏兩人一眼:“大娘,你們家裏的幾個小子與小娘呢?”

  “張護院,他們跑得很快,就在前面。”張王氏指着前面輪子排着的幾個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裏來的人,從來沒有排過輪子,不時有人爭吵,甚至推人擁擠。

  個子大的還好,個子小的被擠得哇哇大哭。

  看到這些,張勇上前,對着那些擁擠之人,揮舞手裏木棍,一頓大吼大叫,秩序纔好些。

  張勇打量前面一眼,點點頭,擔心說道:“大娘,你也放心得下,不怕他們被人踩倒或者擠到嗎?”

  “謝謝張護院,謝謝。以前沒有想到,現在還得感謝你們護院,讓各位排着輪子。”張王氏心有餘悸,感激不已說道。

  張胡氏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禁向着前面兒女望去。

  此時,張大郎幾個也看見婆媳兩個,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們手舞腳蹈,拼命揮手大喊大叫:“婆婆,孃親,孩兒在這裏。”

  張胡氏看到兒女安全,熱淚盈眶,也向兒女揮手。

  “張護院,奴家幾個兒女年齒不大,他們又沒有戶籍本,更害怕她們出問題,能否讓她們到奴家身邊?”她對着張勇萬福一禮,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以,讓他們過來吧。”張勇打量她的幾個兒女一眼,“算了,你的兒女小,還不安全,你們可以到他們哪裏去。”

  張胡氏知道張勇在幫助她們,萬福一禮:“謝謝張護院。”

  輪子雖然長,但是移動速度不慢。

  大約半柱香時間,就輪到張王氏婆媳兩人了。

  只見亭子四周擺滿長長案几,上面坐着幾個人。

  在他們旁邊,堆積如山的衣物及大米,張啓利等人還從牛車上面把它們不停卸下。

  其中四個是年輕人婆媳不認識,只是聽說他們是亭長、副亭長、伍長、副伍長之類。

  他們一邊詢問張家莊的人,一邊登記。

  還有一些巡檢打扮的人,有的在分配大米,有的在分配衣物。

  拿到大米及衣物的人,個個興高采烈,千恩萬謝。

  看到大米及衣物,婆媳兩個雙眼放光。

  看到這些人不認識之人,婆媳兩個心裏有些緊張。

  特別是張胡氏,更是有些害怕,手裏緊緊接着張王氏的袖子。

  還好,張家莊的管家張重若他們認識。

  那個叫做個子不高任黃河的副亭長,打量這一家人,見到幾乎是老弱婦襦。

  兩個年長的婦襦穿着全是補丁的衣物,幾個小兒女更是紙衣。

  他們不停搓搓手,互相擠在一起取暖。

  任黃河搖搖頭,皺眉問道:“爾等怎麼沒有壯男?”

  張王氏臉色慘白,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只覺得脊樑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張胡氏嚇得往後退了兩三步,臉上先變得青白,隨後又漲得極度的徘紅。

  兩人心裏想到,沒有壯男,難道不發放大米與衣物了嗎?

  “稟告官爺,老身家裏有壯男。”張王氏急忙萬福一禮。

  任黃河不太理解哦了一聲問道:“既然有壯男,爲何不來領取糧食衣物?”

  “稟告官爺,老身官人去找零錢去了,兒子爭水斷腿,至今躺在牀上。”張王氏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抽泣起來。

  她一哭泣,兒息婦及幾個孫子也跟着抽泣起來。

  任黃河嘆了口氣,望着管家張重若:“他們一家人是佃戶嗎?”

  大宋農戶分成三種,一種是主戶,一種是佃戶,一種遊戶。

  主戶就是地主,佃戶就是租用地主家裏土地及耕牛、農具的佃客。

  一般而言,長期租用地主的人則是佃客,而短期則是遊戶。

  遊戶比起佃戶,經濟條件更加寬鬆,纔有能力離開主戶。

  佃戶幾乎一無所有,長期依賴主戶,有些佃戶甚至食物、衣物與醫療。

  “他們確實是佃戶,而且居住的是窩棚。”張重若點點頭,於心不忍,沉重嘆了口氣說道。

  以前官府對此不過不問,現在趙家莊鎮官府來了,他希望能夠解決。

  “窩棚,就是搭建在黃桷樹上面的那種小屋?”任黃河臉上大變,急忙問道。

  “官爺,”張王氏與張胡氏尷尬之極,一邊抽泣,一邊萬福一禮,一邊解釋,“老身家人爲了逃避胡人兵馬,來到這裏,只好居住窩棚。”

  任黃河又看了這一家人,臉上極爲複雜:“大娘與大嫂會煮飯不?”

  “當然,這個會做。”張王氏點點頭,不知任黃河爲何這樣問。

  任黃河臉上綻出一絲笑容:“趙家莊馬上要辦作坊、修建房屋,需要馬路,需要做飯的,一月至少有一貫銅錢的俸祿。”

  “老身願意。”張王氏臉上綻露出笑容,馬上擦乾眼淚,對着任黃河萬福一禮。

  “奴家願意。”張胡氏剛剛張開嘴巴,可是一看後面還有五個兒女,一臉苦笑,搖搖頭,“可是家裏還有官人臥牀休養,還有五個兒女,還是算了吧。”

  任黃河點點頭,在張王氏字上面定了煮飯兩個字。

  “官爺,老身家裏的官人還沒有五十,能夠做重活,需要人不?”張王氏眼睛一亮,又是對着任黃河一禮。

  任黃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還沒有滿五十,能夠做重活,那沒有問題,每月俸祿兩貫銅錢。”

  聽到公公婆婆都有活計,張胡氏一邊高興,更多的是無奈。

  她的官人應該是主要勞力,可是現在只能躺在牀上。

  她的飯菜比婆婆燒得更好,人比婆婆年輕,但是還要在家裏照顧官人與兒女。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眼睛一紅,淚水流出。

  “官爺,小人已經成年,可以進作坊不?”大郎猶豫幾下,嘴脣一咬,來到任黃河面前躬身一禮。

  任黃河上上下下打量張大郎一眼,嘴角勾勒一抹微笑:“大郎,汝多大了?”

  “官爺,小人已經十五,已經成年。”張大郎拍了拍挺起的胸膛,啪啪作響。

  任黃河嘴角勾勒戲謔一笑:“大郎,本人感覺你好像十二歲?”

  “官爺,小人確實是十五歲,不過小人瘦小,顯得更小。”張大郎原本高昂的表情頓時一滯,尷尬一笑,卻發現笑比哭還難看。

  張王氏急忙上前萬福一禮:“官爺,老身的大郎確實已經十五了,如果不相信,可以看看戶籍。”

  任黃河翻開戶籍,仔細看了看,搖搖頭:“汝虛歲十五,實際只有十四歲。”

  “官爺,老身的大郎不到半月就要滿十五歲,求求官爺,給大郎一條活路。”張王氏急了,就要跪下。

  任黃河急忙上前攔住張王氏,誠懇地說道:“大娘,大郎其實不用謀生,還可以讀書。”

  “什麼,大郎還可以讀書?”張王氏驚呆了,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這是真的?老身根本不信。”

  張胡氏嘴巴能夠塞進兩個雞蛋,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出。

  “當然可以讀書,不但大郎可以讀書,就是你這幾個小郎也可以讀書,包括你的一個小娘。”任黃河打量已經更換暖和衣物的幾個兒女一眼,點點頭,收回目光。

  幾個兒女一聽,沒有料到自己還能夠讀書,高興得哇哇大叫,甚至還跳了起來:“我能讀書了,我能讀書了。”

  任黃河看到幾個小娘小郎高興的樣子,露出欣慰的一笑。

  但是他沒有料到,張王氏上前捂住幾個兒女的嘴巴,抱頭他們,淚如雨下。

  她失聲痛哭:“孩子,不是爲娘不讓你們讀書,家裏根本就沒有錢供你們讀書。”

  “孃親,孃親。”幾個兒女的笑聲頓時戛然而止,接着個個大聲哭泣起來。

  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官爺承諾他們可以讀書,現在孃親又把這個美夢戳破了。

  任黃河眼睛也溼潤了,搖搖頭,對着張胡氏鄭重地說道:“大嫂,官府的學堂,是不收束脩的。中午還提供免費午餐。”

  “不收束脩?”張胡氏還是搖搖頭,失聲痛哭,“官爺,可是還有筆墨紙硯費用,奴家根本承擔不起。”

  “無妨,”任黃河同情看了她一眼,鄭重地承諾,“介於爾等是窩棚之戶,筆墨紙硯也免除了。”

  “可是,可是,”張胡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尷尬不已說道,“家裏官人與二孃還要照顧,,更何況大郎已經大了,沒有房子哪裏能夠娶妻。”

  任黃河看了二孃及大郎一眼,嘴角勾勒一抹微笑:“大嫂,汝是擔心爾等長期住在窩棚,還是擔心你的二孃及官人沒有人照顧?”

  “官爺,奴家全家人確實貧窮,大郎現在大了,必須掙錢修建房子。”說到這裏,婆媳兩個又忍不住流淚出來。

  任黃河點點頭,打量張胡氏一眼,眼睛一亮問道:“大嫂,你會帶五歲以下的小孩不?會唱兒歌不?”

  “官爺,奴家當然會帶小孩,也會唱兒歌。”張胡氏不明白任黃河爲何這樣問,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任黃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如此更好,你也有活路了。大嫂,你就給幼稚園當老師,順便也照顧你的二孃。俸祿是一月一貫銅錢。”

  “什麼,還有幼稚園,奴家也有活計。”張胡氏瞪大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官府還有幼稚園,中午還提供一頓午餐。”任黃河臉上綻出眯眯笑容,“對於爾等窩棚之戶,官府給爾等修建一套住宅,讓你們免費入住。”

  “謝謝官爺。”婆媳兩個接着五個兒女,就要在任黃河面前跪下。

  任黃河急忙上前攔住他們,搖搖頭:“不必謝本人,如果爾等要謝,就謝小聖人吧。”

  七人諾了一聲,馬上對着成都金堂縣方向,恭恭敬敬躬身一禮。

  “天氣這麼冷,大娘還不去領取衣物,還有爾等的大米。”任黃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示意他們移動位置,讓後面之人過來。

  張王氏一家人千恩萬謝,急忙過去領取大米及衣物。

  陳南過來不解地問道:“子水(任黃河字),汝爲何如此幫助他們?”

  他已經看出,修建住宅是趙家莊之事,但是給婆媳活路,任黃河確實是有意的。

  “寒門不易,在下也是寒門。”任黃河嘴巴剛纔已經說幹了,急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說道。

  他雖然說自己出身寒門,卻沒有一絲尷尬之意。

  陳南沒有料到任黃河也是寒門,心裏一驚,急忙說道:“寒門也出丞相,呂(呂蒙正)相公不也是寒門嗎?還住過山洞,比住窩棚更悲慘。”

  任黃河上前拍了拍陳南的肩膀,兩人一起哈哈大笑。

  到了夕陽西下時刻,輪子終於就要結束,在場之人鬆了口氣,甚至有人伸了一下懶腰。

  突然又有幾個衣衫爛縷的人過來,對着任黃河躬身一禮:“官爺,請問我們也有衣物及大米嗎?”

  任黃河不知他們爲何這樣問話,不由得向着張重若這個張家莊的管家望去。

  張重若臉上大變,悄悄對着任黃河說道:“官爺,他們不是張家莊的。”

  “張管家,他們不是張家莊人,是哪裏的人?”任黃河在這幾人打量一下,臉上一變,急忙問道。

  張重若斜視這些人一眼,收回目光,悄悄對着任黃河說道:“官爺,他們是謝家莊的人。”

  “謝家莊的人?”聽到此話,任黃河臉色一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只好向着黃東望去。

  任黃河來到黃東身邊,拱手一禮,對着這些人,對着黃東說道:“子旭,現在謝家莊的人也過來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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