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迷霧7
大概是這一天一夜的安全讓人們放鬆了警惕，開始滋生其他情緒和慾望，夜裏兩點鐘，一聲尖叫劃破了寧靜。
發出聲音的是個年輕的女士，林青跟其他人一起過去的時候，她身邊沒有人，正縮成一團的捂着臉痛哭，衣衫不整。
“發生什麼了，亞拉小姐？”歐利問。
在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林青得知，在她疲憊的睡去的時候，感覺有人在親吻撫摸她，而她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睡着的另外一位女士不見了，一個男人壓在她身上，捂着她的嘴。她咬了他的胳膊，趁着他喫痛的時候奮力掙扎，發出了尖叫，那個男人就急匆匆的跑掉了。由於黑暗和驚慌，她並沒有看清是誰。
林青心情有些複雜。在這個還沒脫離危險境地的關頭，爲了避免吸引昆蟲而刻意保持的黑暗環境，反倒成了罪惡的庇護所。
有人叫嚷着要找出犯罪者，有人沉默不語，人羣吵嚷成一片。林青沉默不語。就算找出了那個人，在現在這種狀況下，要怎麼懲罰他呢？打斷他的腿？萬一他心懷怨恨做出可怕的事情怎麼辦？丟出去？這樣又顯得草菅人命，和卡莫迪太太有什麼區別？
夜色中，不能開太多的燈，一切只能等到天亮之後再說。
黎明前的這幾小時分外難熬，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明亮起來。人羣已經聚集了起來。女人的眼中都滿含警惕和戒備，男人們互相打量着，似乎在猜測誰纔是那個人。一起堅守了好幾天才建立起的信任關係頃刻間便已瓦解。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滿是審視，人羣一片沉默。
“必須要找出這個人！”一位胖乎乎的女士率先開口，揮着手臂，看上去很激動。
像是在滾沸的油鍋中滴了水，人羣一瞬間便喧鬧起來。
“沒錯，不然以後都沒辦法安心休息了！”豐腴的婦人叫着。
“該把這種敗類揪出來！”憤怒的小夥子喊着。
“就是因爲這種人的存在，上帝才降下災禍！”卡莫迪太太嚷着。
嘈雜的聲音中，一個老婦人突然尖着嗓子大聲喊起來：“那混賬不是被咬了嗎？都把胳膊露出來！”她枯瘦的手臂指着男人們。
女人們像是得到了指示，紛紛叫嚷：“沒錯，露出你們的胳膊！”
大衛挑了挑眉毛，率先伸出雙臂。他沒穿外套，只穿着短袖t恤，直接露着兩條手臂，皮膚完好，毫無痕跡。
歐利和巴德緊跟着挽起了袖子，伸出胳膊。
然後是柯奈爾先生，丹恩，韋恩……
男人們一個接一個的這麼做了，女人們的目光在每看到一雙光潔的胳膊之後就會變得柔軟起來。還剩下幾個人沒有這麼做。林青注意到，這幾個人中，一個年輕小夥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很明顯，那個混蛋就在這幾個人中。在女人們變得兇狠的眼神中，一個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情願的挽起了袖子，剩下幾個也紛紛照做。
“是他！”
“抓住他！”
“他要受到教訓！”
那個年輕的小夥子想要跑開，但是他身邊的人扭住了他。
“是你！”亞拉小姐從人羣中走出來，她的眼睛紅腫着，顯然是長時間的哭泣造成的。她看着這個男人，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然而她的憤怒卻很快傾瀉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妮妲，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她怒視着她身邊的棕發女人：“我看見你和他說話，我知道你們認識。所以他纔會找上我，所以你夜裏纔會不在我身邊，是不是？”
棕發女人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解釋：“不，不是我！”
“是她！”被鉗制的小夥子出人意料的叫嚷起來，他白着一張臉，聲音都發抖了：“是妮妲告訴我你早就不是處女了，她說這種時候沒人會在乎這種小事，她說你會很樂意絕不會反抗！都是她說的！這不是我的主意！放過我！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睡在哪裏！”
“天吶！”人羣中發出小小的驚呼，所有人都沒想到劇情還有這樣的發展。
“這女人真可惡。”阿曼達低聲咒罵：“簡直該死！”
這一筆爛帳。林青頭都疼了。這對男女都夠可惡的，可是現在要怎麼處理？
亞拉的眼睛都紅了，盯着棕發女人妮妲的眼神像是要殺了她一樣。
“亞拉，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還不瞭解我嗎？他對你做出這種禽獸的事情，你難道還要相信他嗎？”妮妲連連擺手，辯解着。
然而亞拉已經冷靜下來，她只是牢牢盯着妮妲和那個小夥子，充血的眼睛在這兩人之間移動，一聲不吭，面無表情。
“放過我！我不是故意的！”年輕小夥子依然在哀求。“打死這混賬！”人羣鼓譟着。
“一切災難都是因人的罪惡而起，有你們這些罪人才會降臨這樣的災難！”卡莫迪太太不放過一切傳教佈道的機會，她激動的揮舞着手臂：“上帝的憤怒只有鮮血才能夠平息！罪人必須付出代價！”
“殺了他！”亞拉發出一聲尖叫！
“殺了他！”有人在響應：“這種混賬就該去死！”
“殺了他！”“殺了他！”越來越多的聲音在嚷。
“這……”阿曼達被人們躁動的情緒驚呆了，她急忙蹲下身把比利摟進懷裏，抱着他的頭安撫。林青也被驚呆了。即使瞭解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情緒極容易被煽動，也在電影中見到過類似的場景，但她沒想到直面這一幕時會這樣震撼。
“對！殺了他！他差點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妮妲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喊起來：“都是他的過錯！他應該被丟到外面去！”
“沒錯！用鮮血作祭奠，我們才能得到上帝的寬恕！罪人的鮮血纔是最好的禮物！”卡莫迪夫人舉起手臂大聲喊：“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人羣高舉着手臂吶喊，一步步的向着驚慌失措的叫喊着“不！”“不！”的小夥子逼近。
“不——不能——”正義感強烈的大衛想要站出來阻止人羣的時候，亞拉爆發出一聲吶喊：“啊——”她像是一頭髮瘋的母獅一樣，仰着頭髮出痛楚的叫喊，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讓她的表情看起來顯得有些猙獰。在她身前，那個小夥子已經被人鬆開了，他軟軟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捂着肚子——一把雪亮的餐刀直插在那裏，只露出木製的刀柄。
在這前一秒亞拉朝着被按住動彈不得的小夥子撲了上去，手裏握着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到的刀——像是灌注了滿腔的恨意，這一刀她用盡了力氣，直插至柄。
妮妲倒抽了一口氣，她顫抖着手想要去拉亞拉，卻又膽怯的縮回了手。
“這是上帝的旨意！是上帝的決定！執行者已經付出了鮮血！策劃者卻毫髮無傷！你們說，這樣對嗎？”卡莫迪太太煽動着。
鮮血顯然刺激了其他人。他們的情緒亢奮起來，積極的大聲叫嚷。
“不對！”
“這樣不對！”
“沒錯，上帝不會允許罪人逃脫，上帝降下災難就是爲了清洗罪惡！這只是開始！”卡莫迪太太叫嚷着：“我們身邊竟然有這樣的人存在，用他們的罪惡來玷污我們的謙卑和虔誠！我們難道可以和他們和平共處嗎？”
“不能！”人羣響應着。
“丟他們出去！”亞拉對着妮妲獰笑。
“是的！應該丟他們出去！讓他們用鮮血贖罪！”卡莫迪太太高興的贊同。
“丟他們出去！”
“丟他們出去！”
人羣像是喝了興奮劑一樣，狂躁而激動，幾個男人衝上來，兩個拖着跪在地上的小夥子，另外兩個連摟帶抱的按住了神情倉惶的妮妲。
“不！不應該這樣！”阿曼達大聲說，眼前的一切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她碧綠的眼睛再一次滿是霧氣。但她的聲音淹沒在了人們的叫嚷中。
大衛想要衝上去阻止，但是歐利和丹恩合力攔住了他。
“沒用的！”歐利說：“他們已經瘋了！”
林青看着這一切，心底一片蒼涼。她沒試圖去螳臂擋車，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不是說上帝需要鮮血，是這羣人需要鮮血。
經歷了今天這一回，超市裏也不會有多安全了，好在有槍。林青的手扶在腰間，摸着槍柄，她才感覺安心了些。
堵着大門的碎冰機已經被其他人移開了，人們簇擁着推搡着向門口移動。
“不！不——放過我！放過我吧！”小夥子哀痛的求饒，涕淚交加。
“求你們！別這樣對我！別這樣！亞拉！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妮妲扭動着想要掙脫，大聲哀求。
然而他們還是被人羣推倒了門口，有人拉開了門，有人將他們推出門外。
“不！不！不——”小夥子滿是鮮血的手瘋狂的在空中揮舞，試圖抓住什麼着力點，但他失望了，他抓住門把手的手指被毫不客氣的掰開，然後門無情的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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