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陳棠苑說罵就罵,立刻用莊律森的手機撥通了黎蓋倫的電話。
對方顯然對這個來電者很是怠慢,隔了很久才悠悠接起,口氣傲慢:“有事說事。”
陳棠苑將兩人居然聯起手來支配她的怨念盡數轉移到黎蓋倫一個人身上,語氣不善地劈頭質問。
“黎壯益!這段時間在我面前演得開心嗎?看我在你的擺佈下做出選擇的樣子,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突然被人叫起自己的中文本名,電話那端的人靜了靜。
“陳棠苑?”
黎蓋倫拿下手機再次確認了屏幕上的名字,難得沒有激動跳腳,反而頗感欣慰:“你終於知道真相了?”
陳棠苑模仿着他的態度,同樣傲慢地哼了哼。
對於她的興師問罪,黎蓋倫早有準備,不緊不慢地將一切謀劃全推給莊律森。
“其實同你一樣,我也是受害者。”黎蓋倫長嘆一口氣,說話時彷彿又經歷了一遍內心掙扎。
“真的,我所做的一切沒有一分是出於本意,你看我對那個人不耐煩的態度就知道,我完全就是被他脅迫。”
即使看不到對面的表情,陳棠苑也能腦補出他此刻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樣子。
她嘁了一聲,無情點破:“黎大少爺,你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若是不願意,又有誰能脅迫你?”
黎蓋倫對此極有話講,橫眉反駁道:“你應該已經清楚他不是一般的能裝,最知道如何找準他人的弱點並加以利用!像我這樣天性善良的人,被他脅迫很難理解?”
不是一般的能裝。
這話講得倒是沒有錯。
剛剛玩火自焚的陳棠苑深以爲然,立即嗔了一眼始作俑者。
莊律森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想也知道黎蓋倫正在抓緊機會吐槽他。
他存心搗亂,按着她的手腕壓下放在耳邊的手機,側過頭吻她。
陳棠苑立刻分了神,手機從掌心中滑落。
她空出雙手配合地回擁他,氣氛在升溫的情愫中變得旖旎。
她在這樣纏綿的攻勢裏漸漸情難自抑,嚶嚀聲就要逸出,又被他的脣舌堵着盡數吞沒,只剩無聲的交纏。
黎蓋倫還在被遺忘的電話裏滔滔不絕。
“現在能夠認清他的真面目也不遲,我不是提前告訴過你,一旦哪天發現他對你有所隱瞞,千萬不要輕易原諒,怎麼也要虐上百遍千遍,完全沒必要手軟。”
“還有,不要他一賣慘你就心軟同情,這個人最會裝可憐,連我都玩不過他,就指望你替我出這口氣。”
“……”
“陳棠苑?”
“陳棠苑!”
黎蓋倫久等不到的迴應,疑心根本沒人在聽,怒吼聲隔着聽筒震了震。
吹鼓漫蕩在空氣中的桃粉色氣泡被輕易戳破。
陳棠苑重新拾起手機:“嚇我一跳。”
黎蓋倫問:“你聽到沒有。”
“聽到啦。”陳棠苑根本沒去關心他說了什麼,懶洋洋地拖長音調,又抱怨着,“我都還未講你幾句,你倒搶先教育起我來。”
說完,再沒興致聽他鬼扯,徑直將電話掛斷。
黎蓋倫正說到氣頭上,眼見她不但無動於衷,還搶先無情掛斷,立刻跳腳地回撥過來。
“別管他了。”陳棠苑阻止道。
莊律森順從地按下拒接,將手機整個關掉,少了外人聒噪的聲音,房間裏重新安靜下去。
他的額頭還貼着她,連她伸手去夠放在牀頭的水杯都要緊緊跟過來,把她整個人圈在他手臂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餓了嗎?”他率先問。
問話才落音,肚子立刻應景地發出一聲微弱的飢餓信號。
陳棠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將近一天沒有喫過東西。昨日極大的體力消耗過後,立刻就睡死過去。
她幽怨地看着他,眼神裏分明寫着“你還好意思問?”
她翻臉不認人,莊律森抿起一絲笑,剋制住想要揉她臉頰的衝動,起身道:“再睡一下,我去廚房看看。”
陳棠苑獨自躺在牀上,倦懶地攤開四肢,拿起手機打發時間。
屏幕上無聲滾動着黎蓋倫發來的未讀消息,並且還在持續彈出。陳棠苑對着被表情包刷屏的聊天界面,一直向上翻到今日最早的一條歷史消息。
黎蓋倫憤怒地寫着:還敢關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過河拆橋不識感恩的人!等着!我這就同mrs陳彙報!想想回家如何解釋吧!!!!!
陳棠苑在滿屏感嘆號裏無語地想,這人怎麼可以這麼幼稚,多大的人了還玩告狀這一套,不知道能嚇唬誰。
陳棠苑:無聊。
打完字手指一頓,又疑惑地追問了一句:陳女士在港城?
黎蓋倫終於收到回覆,停止了刷屏,旋即發來一連串問號。
黎蓋倫:怎麼?你昨晚沒回家?
食物烹製的香氣從開放式廚房裏一路沿襲至廳房,陳棠苑推門而出,循着咖啡與吐司的麥香悄聲走過去,從門框邊探出半個頭。
莊律森正站在西廚料理臺前,將半凝固的蛋液傾倒在烤得焦香鬆軟的燕麥吐司中央,撒上胡椒與芝士粉。
陳棠苑盯着他有條不紊的動作,少見的居家風有一種與他不食煙火的氣質巧妙融合後嫋娜而升的詩意。
毫不相違甚至帶有行雲流暢的美感。
感受到背後的目光,他轉身看到她,笑問:“等不及了?”
他將碟子放在中島臺上,走過來與她商量:“冰箱裏沒什麼喫的,先用三文治將就一下?”
陳棠苑回過神,卻有些沮喪地說:“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注意到她在短暫的間隙裏已經穿戴整齊,他不由一愣:“怎麼了?”
陳棠苑怕他誤會,開門見山地嘆氣:“我爸媽居然從法國回來了。”
莊律森微怔:“現在?”
陳棠苑:“昨晚。”
猜測她或許是擔心昨晚夜不歸宿,會被父母審問,莊律森主動問:“是不是怕他們責怪你?”他鬆了手準備去換衣服:“我陪你一去回去。”
“這倒不會,我爸媽比我還開放。”陳棠苑卻迅速拉住他,制止道。
只是她希望能有更正式的機會將莊律森介紹給自己的家人,也想避免當着他的面與媽媽吵起來。
雖然過後總不知道有什麼好吵,可的確每次都會吵。
陳棠苑晃着莊律森的手臂:“不知道黎蓋倫那個死仔包會添油加醋亂講什麼,我還是自己先回去看看。”
回到自家門外,恰好與禮拜日放假即將出門的菲傭姐姐迎面撞見。
tina懷裏兜着一個折起的紅格野餐墊,看到陳棠苑從電梯裏出來,立刻扶住就要關起的房門,朗聲招呼道:“大小姐。”
tina嗓音洪亮,中氣十足。
陳棠苑悄聲摸進門的計劃落空,訕訕一笑,明知故問:“家裏還有人在?”
tina道:“先生夫人昨晚回來的。”
真是好巧不巧。
陳棠苑磨磨蹭蹭地在玄關處換鞋,又低頭審視起身上的衣物。好在莊律森這回知道些分寸,痕跡全留在領口之下。
“苑苑,回來了。”陳爸爸正在露臺外爲天竺葵修枝剪葉,見了陳棠苑,立刻拍掉身上沾黏的葉片,將玻璃推門拉開一截縫隙。
“度假這麼快就結束了?”陳棠苑目光掠向穩坐在細藤椅裏,頭也未擡地翻着拍賣手冊的親媽。陳絳影女士一條手臂慵懶地搭在柚木扶手上,保養得宜的皮膚被尼斯燦爛的日光曬出橄欖色,即使居家也是一身考究的黑白吸菸裝,連配飾都一個不落。
通身灰冷的色調放在巴黎街頭營造的是自在隨性,落入陳棠苑眼裏只剩“權力套裝”加持帶來的無形壓迫感。
可究竟心虛什麼,她也說不上。
真要形容這種感覺,大概就像安安份份苦讀十載的十優學生,只翻牆逃課一次,就被精準抓包。
未等政教主任開口問責,自己已經緊張到手心出汗。
陳棠苑若無其事地晃進去,從冷飲雪櫃裏拿出一瓶依雲,捂在手中降溫。
“正好,我有些重要消息想要宣佈。”
陳棠苑無心試探他們知道了多少,決定率先挑明。
“我最近在拍拖。”她清了清嗓,一字一頓道,“然後,隨時都會結婚。”
重磅人生大事落下,卻如碎石投入湖面,蕩不起絲毫漣漪。
陳媽媽的視線總算從彩頁上剝離,淡淡“嗯”了一聲:“自己想清楚就好。”
陳棠苑已經做好反駁的準備,但媽媽沒有反對也不打算多問,她卻又不免氣悶。完全感受不到來自父母的重視。
好在爸爸還有些正常父親該有的反應,震驚問:“怎麼突然要結婚?已經決定了?”
陳爸爸的花藝剪刀還拿在手裏,看起來隨時要去同哪個膽敢覬覦他寶貝女兒的臭小子拼命。
陳媽媽卻道:“關心這麼多做什麼?她也不是來尋求你同意,只是告知。”
陳棠苑在媽媽帶着嘲意的措辭裏委屈得鼻子一酸,語氣暴躁地回敬:“我可算好的了,我要結婚至少提前告知你們了,不像有些人……”
她偷偷看了父親一眼,還是住了嘴。
陳媽媽不爲所動道:“是,我當初是壞在沒有提前告知他們。所以才落得一個獨留異國,與親人斷絕往來的下場?”
“你現在是隻需要我的同意就足夠了?”
陳棠苑扭開臉:“外婆那邊,總會有辦法。”
“就從沒想過回來開口尋求幫助?”陳媽媽簡直恨鐵不成鋼,不明白她在某些方面怎麼鈍成這樣。
“如果不是garen告訴我,你又打算什麼時候講?”
陳棠苑一怔,卻還是被先前的話譏到,並不領情:“找誰尋求幫助?你們轉頭又飛哪個國家我都不知道,能去哪裏找?”
“從來只顧自己逍遙快活,盡過多少監護人的責任?”
陳棠苑心酸地想,父母的動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黎蓋倫反而掌握得清清楚楚。
恐怕隨便誰家的便宜女兒都比她待遇要好。
陳媽媽幾乎氣笑,站起來,從西裝前袋裏摸出煙盒,想了想,還是扔在茶几上,單手插着口袋。
“你小時候不願隨我們回巴黎,我們便兩頭做空中飛人,我不是好媽媽我承認,但你人生的重要時刻,我們錯過了哪一次?”
“你以爲我們又是爲了誰才把事業重心轉移回港?”
“你倒好了,竟然願意犧牲自己的幸福去聯姻。差點教我以爲你的眼光低成那樣,陸家那個蠢鈍如豬的二世祖也看得上。”
“不必等你來提前告知,我先同你斷絕關係纔是。”
陳爸爸遊離在事態之外,費了些時間才搞清狀況,此時急勸道:“一人少講一句吧!相吵無好言,相打無好拳。”
陳爸爸的中文運用長進不大,但勸架水平絕對修煉得爐火純青。
陳棠苑擰開手裏的水瓶,默默喝了一口。
陳媽媽緩下神色,開門見山道:“具體情況garen已經同我講過,這幾日我會先找老太太談一次,等過完舊曆初十,老太太從廟裏回來,你挑個合適的時間帶他去見見。”
陳棠苑怔了怔,花了好幾秒才確定媽媽話裏的“他”是指莊律森。
不敢高興得太早,陳棠苑問:“怎麼談?外婆現在誰的電話都不接。”
“我會安排。”陳媽媽訓道,“你若能少些自作主張,事情根本不至於如此複雜。”
陳棠苑難得沒再頂嘴,虛心地點了頭。
媽媽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高冷,她卻自此聽出滿溢的溫情。
陳棠苑心中如被春日暖陽照拂,十分殷勤地湊過去要給親媽倒茶按肩,被冷淡避開後又傾情獻唱:“千句萬句媽媽好,在母親身邊我未知道。子女若似山邊草,在母親心中也像珠寶。”
“再怎麼唱,也是山邊草。”陳媽媽擡手要她打住,不準備與她上演母女情深,嫌棄地睨她一眼,“叉燒都不如。”
說完,抄起桌上的打火機走出室外。
陳棠苑繼續要貼過去,陳媽媽將香菸架在指尖,蹙眉問:“還有事?”
“沒事。”陳棠苑隔着玻璃門咧出笑,“我跪安。”
陳棠苑回到自己的臥室,撲進牀裏,興奮地翻滾了幾個來回。
她第一時間給莊律森發去消息,與他分享自己父母的態度,隨後將手機按在胸口,欣慰地想,黎蓋倫總算做了點人事。
黎蓋倫接收到她三百六十度扭轉的態度,展露出與陳媽媽一致的嫌棄,傲慢地嘁了一聲。
“我不過是建議你可以跟他玩一玩,誰料你走腎還走心?”
“春宵苦短日高起……春從春遊夜專夜……昏君啊昏君。”
陳棠苑打開免提,雙臂枕着後腦,好脾氣地任他吐槽。
黎蓋倫自顧自講完,不耐煩地嘖道:“罷了罷了,沒見過比你還沒出息的,一點苦頭都不讓他喫。”
“至於這麼嚴重。”陳棠苑聽完他義憤填膺的數落,卻撲哧笑起來,愈發好奇。
“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對他意見這麼大?”
黎蓋倫纔有消減的怨念再次涌起,立即繪聲繪色地講述起陳年往事,順帶添油加醋將莊律森醜化成一個人格扭曲的心機boy。
陳棠苑卻聽得很開心:“人家利用你,是看得起你。”
黎蓋倫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來,跳腳道:“聽聽你講的,這還是人話?”
陳棠苑手肘撐着牀面,小腿悠閒地向後懸晃。
她自動忽略黎蓋倫的震怒,徑直關心起自己在意的方面:“所以,他小時候到底是什麼樣?”
“死樣。”黎蓋倫翻了個白眼,“比現在還要更死一點。”
陳棠苑揪心地嘆了口氣。
“那。”頓了頓,她繼續小心翼翼地問,“那兩個生下他的人……現在怎麼樣?”
她不願稱他們爲他的父母。
黎蓋倫卻突然正經起來:“他們家的事不方便由我來說,還是等他將來慢慢告訴你。”
陳棠苑睫毛顫了顫,神色有些凝重:“嗯。”
黎蓋倫繼續道:“有些事情,他沒有讓你知道,是不希望你看到這個世界醜惡的一面。”
“你既然相信他,就暫時不要追問太多。”
作者有話說:
去幼兒園的車居然翻了(可是我自己還能看到
所以第一輛車是不是也翻了……
小天使們的私信都回啦,如果沒收到大概是被夾了。連載期兜兜風就當是追更福利了,大家悄悄搭車,千萬千萬不要外傳嗷!!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rr_94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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