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篇
也不算是解脫。
他想不到的是,這一片黑暗給他帶來的,卻是比肉體折磨更加致命的,摧心之痛。
可以說,他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過於完整,讓他幾度想要潰逃,甚至將之打碎,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但他終究是從那個每日只知凝望的小小少年,一路孤寂絕望,又在暗無天日中妄想遇到了終生的光,卻到頭來成爲被唾棄的笑柄,一步步崩潰地走到了最後。
他最後看到的是,漫天風雪中,他引以爲傲的光,決絕棄他而去。
他想他那時,就已經死了。
之後那場赴約,他不過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想再看一眼他放在心尖上燦若極星的身影。
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場浩浩dàngdàng的酷刑。
而那道光,自然是秦匪風——
他兩段記憶中,都深刻在骨子裏的人。
聶珵醒來的時候,仍有些無法相信地想,那樣傲骨錚錚風光霽月的少年奇才,居然變傻了——變傻了也沒能讓自己逃出分毫。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可笑的螞蟻,卑微下賤,不管是秦匪風還是賀江隱,都能將他牢牢攥在手裏,心情乍好時將他視爲解悶的明珠,不開心便棄如敝履。
他絕不可再重蹈覆轍。
賀雲裳確實死了,他如今,只是聶珵。
此刻,聶珵終是緩緩睜眼,目光失焦,卻神色篤定。
然後他稍作清醒,一邊思索着自己大概睡了有幾日,銳利的視線向下一掃,率先掃過趴在他胸口一雙關切的,金豆眼。
原來待他最好的,始終是這看似不知人情的小蟲子。可惜上一個被他殘忍融入自己眼中,這一個,他該待它更好一些。
聶珵僵硬地伸出手,正想摸一摸它,卻眼前一暗,又一道灼熱的視線直bī他心底。
只靠氣息,不用看聶珵都知道是誰。
他……竟是真的活了?
聶珵qiáng行按捺心中喧囂,掌心猝然捏緊,擡眼與頭頂之人對視。
卻躍然映入眼簾的,是歪歪扭扭的一行gān涸血字。
只見秦匪風額頭上,赫然是他暈過去之前,爲防止自己失憶而寫上去的——
聶珵的相公。
哈。
聶珵一時笑得比哭還難看。
而秦匪風周身纏滿紗布,一手一腿還固定着夾板,艱難側坐在聶珵chuáng邊,確認聶珵當真是醒了過來之後,開心得忘乎所以,只想要疼惜地摸摸他自昏迷時便一直皺成一團的臉。
“聶珵,醒了!”
“……”
聶珵被一夾板拍在臉上,下意識破口大罵,“不醒你他媽是還要打醒我?”
罵完了他愣住。
不對,畫風不對。
第69章衣裳還給我
聶珵重新閉了眼,整理一番情緒。
然後試探地挪動一**子,興許是睡得太久,腿腳還有些麻木。
再睜眼時,他就凝視秦匪風片刻,在秦匪風欣喜的目光下,突然伸手,用力蹭向他額頭的血字。
秦匪風似是一怔,緊接着往後躲了躲,疑惑地看聶珵。
“聶珵?”
聶珵不理他,只一把抓過秦匪風的衣領,qiáng行壓下他的頭,又執着地蹭下去。
秦匪風見聶珵神色冷厲,原本熟悉的清亮雙眸蒙上一層灰暗,略有些瑟縮,隨後纔想起額頭上的字跡代表什麼,突然笨拙地捂住。
“不能蹭,”他認真盯着聶珵道,“聶珵的,相公。”
“滾!”
聶珵聞言卻覺滿心荒謬,他曾經那樣卑微渴求的東西,此刻在他眼中只有莫大的諷刺。
所以他手臂毫不留情地一甩,幾乎將秦匪風一掌掀出門外。
秦匪風重重撞在門框,腿上的板子都摔落,趴在地上掙扎半天也沒能站起來,就焦急地向前爬了過去。
聶珵已經起身,正發怔地看着腕間jiāo錯的疤痕,臉上又添了幾分霜霾。
不過他又猛然想起什麼,顫抖摸上自己的左眼。
——這是秦匪風的眼睛。
他嗤笑一聲,想起他失憶時還曾一度羨慕“賀雲裳”,堅信秦匪風對“賀雲裳”情深似海,愛到連眼睛都給了他。
可當他真的成了“賀雲裳”,他竟除了覺得自己單純可笑,再無念想。
“我們換回來,是不是就兩不相欠了?”
他低頭,看着腳邊的秦匪風輕聲呢喃。
而秦匪風剛費力地蹭過來,擡手小心翼翼扯了下聶珵的袍角。
只見他惶然道:“聶珵,不要忘了我。”
原是他以爲聶珵真的忘了他,所以才如此待他。
聶珵看着他又一臉急切,語無倫次地說着:“聶珵……給我飯喫,穿新衣服,還……還做我娘子,親親抱抱,一起……一起泡澡……”
“……”
這幾句破碎的企圖喚回他“記憶”的解釋讓聶珵面容頓了頓,竟是真的想起他與他在不壽山腳下恍若隔世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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