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難以忘懷 作者:未知 時間靜悄悄的流逝,曹經理訴說着自己的過去,沒有一句謊言,然而或許是曹經理已經發生改變的心境帶來的影響,他的陳述令人動容。一個由完全的可信度構成的過去,也許並不精彩,然而總是讓人動容,難以忘記的。 牆上掛着的老舊的時鐘指針已經是指向了半夜1點,曹經理的陳述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從一開始一直聽到現在,景甜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集中力沒有分散,然而開始漸漸轉移了,她聽着曹經理的過去,在意的不是過去的可信度,在心中有一個略顯急切的聲音在催促她,讓她去好奇曹經理的想法。 景甜看着曹經理那年邁的,飽經風霜的黝黑麪孔,看着他低垂的眼簾,嘴角噙着一絲釋然的笑容,眼神渾濁,帶着一絲淡淡的傷感,然而聲音卻溫和渾厚,並沒有任何顫抖,這是在說實話的證明。 景甜想,這個人似乎是已經放棄了,是放棄了苟活嗎。 毫無疑問,他的過去如果客觀看待,他其實是沒有什麼大錯的,然而他一直在不斷的補充自己主觀的想法。可能是因爲沒有接受過教育,他無法很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感受,可是大意景甜卻已經明白了。 曹經理不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沒有主動去選擇墮落,然而卻眼看着犯罪橫行,沒有加以阻攔,他自己也就有了犯罪。 一切的惡果,其實都是他自作自受。到這裏的話,他的思想似乎很高尚,然而曹經理總會不無遺憾的說,他很後悔接受了野田雄介的提議,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他願意就那麼一輩子在工地打工,直到自己老到再也無法動彈的時候。 景甜的性格很暴躁,也很直率,她最討厭後悔這件事情。也最討厭輕易後悔的人。然而現在,她無法從曹經理的身上感覺到那種厭惡,因爲曹經理的後悔,聽上去更像是一種遺憾,因爲他大概已經不想繼續活着了。 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會對一個將死之人的傾訴感到暴躁和不滿呢。 終於,曹經理把自己的事情從頭到尾和兩個人說完了。但在那之後,曹經理既沒有請求讓景甜放自己一馬,也沒有繼續解釋什麼。 他在陳述的時候也許漏掉了很多事情,他自己也明白,畢竟已經40多歲了,記憶力已經遠遠不如過去。可是,他也感到滿足,畢竟自己沒有說謊,所以現在的心情纔會這樣的輕鬆。 半晌之後,景甜放下了二郎腿,拿出了桌子上的m1935手槍,那手槍彷彿一直在陷入沉睡,而在被抓到景甜的手裏的時候,那黑洞洞的光芒顯得更加的寒冷,似乎已經醒了過來一樣,正在幽幽的注視着自己的獵物。 “照你的話來說,你似乎已經不該留在世上了。”景甜低聲說道。 “是的,我這麼認爲。”曹經理迴應道。 “那麼,如果你要死了,你最後的願望是什麼?” 曹經理默默無言,蔣京龍正想和景甜說些什麼,卻是聽到曹經理說:“我想我的親人……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我都做過什麼。” 蔣京龍怔了一下,景甜則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微冷,將手中的m1935手槍指向了曹經理的腦袋。 “也就是說,你希望你的親人被你欺騙一輩子?就這樣,你也算個家長?” 蔣京龍知道景甜的過去,所以對於她忽然涌現出來的這種憤怒也是很理解,並且心裏暗暗大喊糟糕,因爲曹經理這句話,估計已經完全刺激到了景甜最痛的一個地方。 “咔嚓”一聲響起,景甜給手槍上了膛,美麗的面孔都是有些微微扭曲,以她的十分,以她現在的判斷,要用手中的槍來處決了這個傢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別的不說,無論如何,事實就是他幫着罪犯殺了人,並且如今還親手掐死了一個女人。按照法律,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這就是死刑,沒得商量。一命償一命。 然而曹經理擡起頭來的時候,看着他臉上的淚水,景甜握緊了手中的槍,但卻遲遲無法開槍,而手指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小姐……我能不能,是因爲普通的意外事故死的?” 曹經理是笑着這麼說的,然而眼神中哀傷卻很令人動容。 “我真的不希望……我的妻子,孩子,知道我是個殺人犯。” 一陣壓抑的沉默在空氣中流淌着,現在這個局面,蔣京龍自己也知道,已經無法控制了。如果現在手裏拿着槍的是他認識的其他人,或許自己還能勸一勸,然而偏偏卻是這個脾氣倔強的厲害的景甜。 許久之後,景甜低聲說道:“我手中的是槍,子彈打在你身上,你不可能是因爲普通的意外死的。” “你的說,對啊。” 曹經理喃喃的說着,之後就深深的靠在了沙發背後,閉上了雙眼,淚水慢慢從他臉頰上滑落,靜悄悄的。事到如今,曹經理似乎已經不再準備去多解釋什麼了,已經接受了一切。也許他的心中會留下遺憾,然而隨着死亡的到來,估計也會很快就忘記吧。 常說人要死的時候,眼前會浮現自己一輩子的走馬燈,然而曹經理現在畢竟還沒有死,只是出於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的腦海裏浮現的不是什麼走馬燈,而是妻子和兩個孩子模模糊糊的樣子。 不知道爲什麼,妻子和孩子的臉,他居然硬是看不清了,他明明記得牢牢的,是這輩子,他記得最牢的幾個面孔。 然後,曹經理睜開了眼,低頭看向了自己發熱,又像是在發涼的左胸口。那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在流出來,汩汩的流,止不住了有些。他伸手摸了一下,溫熱而粘稠,藉着昏暗的燈光他看清楚了,是血液。這時曹經理纔是意識過來,他已經中槍了。 然而眼前的那個叫景甜的年輕女孩,似乎已經收起了自己的手槍,拿着一個包裹,起身走向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