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陰風蔽日邪祟驚現(五)
蕭璟泫接收到指令,在空中的紫色玄衣獵獵翻飛,如同雲浪,更像是大羣未成形的惡靈。
進了越來越薄弱的結界,緊繃的脊背才堪堪放鬆,“小師叔,他是誰?”
跌坐在地上的老人,面容滄桑瘦削,雙目渾濁瘡痍,深凹的眼裏流出兩行清淚,順着高凸的顴骨,髒污的面頰流下。
楚淮舟凝視着地上的老人,淺顏薄脣微啓:“黃家?黃員外嗎?或者寫祈願求助的黃家人,對嗎?”
“是我。”老人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陣陣腐屍之氣,老人枯燥的毛髮、鬍子都讓血污沾上,糊成了一大片。
剛想要說話,玄青宗的弟子上前,道:“仙尊,結界有了裂痕!外面的血屍要攻進來了!”
尖狠淒厲的嘯聲沖天,直破雲霄!
蕭璟泫暴怒大喝:“自己不會掏出法器補上麼?沒看見他傷得很重?!”
那弟子被反轉極快的蕭璟泫,嚇了一大跳,身子抖着如篩米,“知道了,前輩。”
周子澄本來正有此意,就是怕修補不當惹出更大的亂子,反修不好,若是破了,豈不是更爲麻煩。
楚淮舟道:“罷了,本就是我讓他們出事與我商議。”
他勉強止住心底翻上的悸動,不緊不慢問老人:“外面可還有活人?”
可即便是有,也是普通的農人,估計早就讓走屍撕成血肉碎片了。
老人搖頭道:“沒有,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個了。”
方纔血屍與農人醒屍廝殺,應該就是爲了保住他,玉渝村算是真正存活的唯一一人。
蕭璟泫上前躍躍欲試:“小師叔,現在要提前起陣嗎?”
“嗯。”
楚淮舟合目閉眼唸咒,淡淡的銀青色光暈籠罩周身,立於結界上方,天青的袍子襟擺上繡着花紋,彷彿順着靈力流動。
蕭璟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出了防禦結界,趁着現在陣還未成,他憑着上輩子的記憶,查看了多地佈下的法器陣眼是否有損失。
再回來時,楚淮舟蓄力完成,恰好睜開清冷的紫色淺眸,“你撐住此結界,陣法開啓,此處便會片甲不留。”
儘管他萬般想要,跟在小師叔身側幫忙,此器陣他自然是領教過的,他若去了,這羣小孩兒必死無疑。
蕭璟泫看了一眼,那個漂浮在半空中,天青如煙雨竹林,面色蒼白,卻冷傲倔強的男子,只能頷首道:“好!”
屍羣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圍肅殺陣法的靈力涌動,面目更加猙獰,淒厲尖銳的嘯聲直衝雲霄,抓扣撕咬結界外沿。
蕭璟泫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對一羣呆愣看着楚淮舟的人,大聲道:“你們不想死的話,就趁早把狗眼收回來!聽本尊號令!”
一時情急,他竟將上輩子號召魔兵鬼卒的話,順口便說了出來!
所幸四周忽然驚起的屍哮震耳欲聾,他的聲音完全被蓋了下去。
沒有人聽見,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狂妄自大地自稱本尊。
只有周子澄聽見了些前言片語,卻不怎麼真切,屁顛屁顛地過來問:“前輩,你說什麼?我們要做什麼?怎麼做才能幫上仙尊?”
蕭璟泫收了平常吊兒郎當模樣,斂了裝乖討喜笑意呤呤的笑容,毫不客氣道:“守好結界,保好你自己小命,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蕭璟泫繼續道:“萬仙器法殺陣可不長眼,只要是在鎖定的範圍之類,都會受到攻擊,若是再不修補、支撐結界,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聽小命要不保,衆人都緊張了起來,把身上帶着的符篆法器,丁丁哐哐掏出來,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都七嘴八舌地問:“前輩,是怎麼個補法?直接輸入靈力就可嗎?這些夠不夠?能幫得上忙不?”
蕭璟泫眼睛抑制不住地亮了亮,瞠目結舌,多虧及時收住,下巴纔沒掉地上,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當降服邪祟,是拼武鬥器呢?下個山哪裏用得着帶這麼多……?”
周子澄不好意思撓撓頭,“我們都是初次下山,不知會遇見什麼,想着多帶些總不會出錯……”
蕭璟泫不與他們閒扯,迅速在結界的每個方位,都安排了兩至三人,以靈力支撐結界抵擋兩面攻擊。
而他自己則負責最薄弱,最容易被擊破的,也是需要承受最強攻擊力的頂端。
一片昏暗混沌,飛沙走石之中,青白衣袍的楚淮舟孑然一人,立於半空結界之外,無瑕的幾乎透明的宮羽流蘇,在腰間隨風飛舞,顯得遺世獨立,飄逸出塵。
他劃破手心,鮮紅的血液滴滴自高空墜落而下,清高冷傲的紫眸再倏地睜開時,只剩血紅,宛如紅蓮初綻。
嘴脣彷彿都不曾動過,清朗冷漠寡淡的聲音破空而出,彷彿是從天邊傳來,短暫音節急收:“絞殺。”
青衣獵獵翻飛作響,背後以靈力金光幻出百般柔韌兵器,其攻擊力最爲兇悍的,是冷感藍光琴絃。
堅硬如劍時,可連穿好幾走屍胸膛,柔軟如布條時,先是溫柔地纏挽上走屍脖子、手腳,然後生生勒斷。
快成殘影的琴絃凌厲勁勢,一時間血肉橫飛,屍塊成渣,慘的直接被絞割成齏粉。
頭次見這種大場面的,玄青宗弟子驚呆了,“竟有……有這般……大的威力?”
周子澄也不禁喃喃道:“仙尊果然還是仙尊。”
蕭璟泫目光卻沉了沉,心中冷了半分:以血祭陣,以精神力操控神武仙器,打得越久,楚淮舟便多一分危險。
說難聽點兒,要麼血盡而亡,要麼精神力枯竭而死,倒算是個體面的死法。
不過只是些血屍,與無論是死去還是活着,一直生性善良毫無攻擊力,不堪一擊的空殼農人。
不消片刻,邪祟便被絞殺殆盡,法陣結印漸滅,最後消失,整個村莊殘破不堪,一片荒涼。
楚淮舟緋紅的瞳仁點點恢復正常淺紫,他皺了皺眉,緩緩鬆了口氣:還好不曾中途昏迷過去。
俯視過去,只看見在一片廢墟的土地之間,仍有一片淨土,上面的紫衣男子在向他揮手。
緊張不已的脊背和神經,才終於堪堪放鬆下來,長呼了一口氣:現在可以暈了。
他泄了力,自高空緩緩墜降,宛如一片飄蕩無靠,伶仃孤苦的落葉,輕飄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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