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古舊王宅蠪侄擾夢(一)
街上趕集的行人趕忙圍過去看熱鬧,推擠着他兩人,到了那王家宅子門口,只見掛着奠花、白喪幡。
蕭璟泫將楚淮舟往身邊拉了拉,儘量擠出一些空間來給他,不讓人踩到,不讓人擠碰到。
剛被丟趕出來的長鬍老伯,手持一杆白毛拂塵,與油頭肥耳的富賈模樣男子,理論不休,不可開交。
富賈中年男子面中顴骨之上,有一塊兒不小的黑色燙疤,看起來兇狠得有點嚇人。
那富賈指着他鼻子怒道:“昨日便請你來做過法事,怎麼給我說的來着?保我家往後平平安安,不會再出這等怪事兒,今日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長鬍子道士一揚拂塵,心平氣和道:“王員外莫急,昨日我確實爲貴府上除去了陰氣邪祟,定不會是鬼怪所爲。”
王員外氣的八字鬍發抖,勃然大怒:“你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能是人爲?我還能殺死我正房夫人不成?”
“我家夫人身上又沒有傷口,早上起來一看就嘴脣發烏,雙眼翻白瞳,不是邪物殺了她,還能是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蕭璟泫的錯覺,這話音剛落之時,面前拉着衣袖的人,好像抖了一下。
圍觀的閒人也聽懂了個七八分,起鬨道:“誰知道,讓山精野怪吞了魂也說不定哩。”
“要不是啊,你另外請個道士再來看看吧!”
長鬍子道士正欲離去,走之前留下句:“王員外不如,請官府仵作來看看罷了。”
蕭璟泫打量面前這宅子,果真如他所言,並沒有過重的陰氣,“小師叔,這是爲何?”
楚淮舟搖搖頭:“暫且不知,還是要先進去瞧瞧,才能下定論。”
“罷了!罷了!”那王姓員外驅散衆人,正喚來小廝要去請仵作來,蕭璟泫上前攔住。
幽怨地瞪了人一眼,才冷冷道:“且慢,能否讓我師叔看看你夫人?”
大概是語氣過於不太友善,王員外也沒回啥好臉色:“幹什麼?你誰啊?又一個頂着道士名號招搖撞騙?”
楚淮舟無奈,走上前溫聲道:“員外,我們是碧落雲巔閣中弟子,不會哄騙你的。”
話罷,他取下腰間宮羽,拿在他眼前看,淡然道:“不信,你可以看看這個。”
他伸長脖子過來一瞧,立馬都要跪下了:“哎呀!還真是碧落雲巔的仙君哩,救救我一家老小婦孺吧!”
“不必跪,不必跪。”楚淮舟扶住他,淡淡道:“你可否帶我們進府去看看?”
“誒,仙君這邊請,這邊請來。”那人正要抓他手腕,被蕭璟泫攔下,沒好氣地冷硬道:“帶路即可。”
進了大門庭院之中擺着兩張草蓆,上面障蓋着白布,是兩具去世不久的屍體,一旁小廝上來掀開頭部。
果真如他先前所說,嘴脣發紫,雙目圓睜,只是沒有瞳孔,全是眼白翻起,嘴角掛着甜蜜的笑,沒有外傷血氣。
蕭璟泫半蹲下仔細瞧過,不像是邪祟吸光血氣所爲,“小師叔,她們死得好奇怪。”
楚淮舟見此死狀,身子猛地一抖,色澤淺淡的雙脣更加蒼白,袖中手攥成了拳頭。
沒有得到迴應,蕭璟泫站起來晃晃他衣袖,“小師叔,怎麼了?你怎麼了?”
楚淮舟緩緩鬆開下脣,搖搖頭道:“無事,你方纔說什麼?她們身上確認沒有外傷?”
“沒有外傷,我覺得不像是撞上了妖鬼,多半也不是人爲,而像是……山精。”
聽完他整句話,王員外將“你什麼意思?”這句話憋回肚子裏,“仙君道長,我們這該怎麼辦呀?”
楚淮舟神色淡然寡冷,正常了許多,想了想,嚴肅道:“我且問你幾個問題,定要如實回答我。”
富賈早已嚇破了膽兒,只管點頭如搗蒜應下,“好好,道長只管問,我知無不言,絕不隱瞞。”
“這幾日的死者全是婦女嗎?”
“不是,昨夜裏死的是女人,前天夜裏死的是個男人!”
“她們是否都有幼兒子女,或者曾失去過嬰兒?”
“這……前夜裏的那男人乃是家中聘來的僕人,我尚且不知,夫人和愛妾都生過孩子。”
原來,那正房夫人曾經生下一女一男雙胎,但由於後出來那女兒先天不足,過於體弱,兩歲便早早夭折了。
而他那位愛妾,近日才誕下一男嬰,還尚在哺乳期間。
“便是出事這兩日,府中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或者說,有沒有時常聽見嬰兒怪異的啼哭聲?”
那王員外摸了摸後腦勺,面上竟露出不好意思之狀:“這……道長,愛妾生下的小兒啼哭,那不是常有的事嗎?”
蕭璟泫忍住抽人大嘴巴的衝動,有些無語道:“我師叔的意思是,除此之外,還有沒有聽見其它幼嬰啼哭?”
“這…”王員外似乎有些糊塗了,“小兒啼哭,不都是同樣一個‘哇啦哇啦’的哭叫嗎?”
“罷了。”楚淮舟嘆氣,瞥過一眼地上的死者,“你喚人來問問,那男僕家中可是有幼嬰。”
不出片刻果然找來個同鄉小廝,王員外喝道:“你一五一十回答道長問題,下去有賞。”
“是。”小廝欣喜回道,恐懼壓下去幾分,明顯積極了些,“大壯哥家中確有個大着肚子的媳婦。”
“前兩日笑嘻嘻地還跟我說,家中來了信,說生了個大胖小子。”
“過了一夜,又笑得合不攏嘴說,他夜裏做夢,聽見小孩啼哭,一個勁兒地叫他爹爹。”
“他說,只不過他睡得太死太沉,沒能回答,還說如果再夢見,一定要回答上一聲,遠在家裏的妻子與小孩,說不定能聽見。”
“結果……結果……結果第二日就死在牀榻上了。”
蕭璟泫心中早已隱隱有了猜測,聽了幾個問題,更是篤定了:“所以他是應了那嬰兒的啼哭聲?小師叔?”
楚淮舟見他用“求誇”的眼神,與挺得意的眼神看過來,低低的,不容否認地迴應道:“嗯。”
“哎呀!”王員外一悚,忽然驚叫道:“你這麼一說,道長!我也想起來了!”
“前兩日,我家夫人也給我說,夜裏聽見小嬰啼哭,還嘻嘻喊她娘,她說定是逝去的那女兒,前來探望她這個當孃的。”
“怎麼可能吶?!明顯是妖魔鬼怪在作亂啊!”這話才放出去,外堂便一片哄亂。
“道長!這可怎麼辦?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蕭璟泫挪步在他身側,“小師叔,真的是蠪侄所爲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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