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二人一门之隔的雅间中,宽大的屏风挡住屋内大半光亮,透過镂空的缝隙隐隐绰绰可见临窗的位置,一人斜倚在窗柩前。
少年正单手托腮,春日的阳光和煦,映照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为其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他唇色有些淡,透着股子病气,仿佛大病初愈。通身疏淡气息笼罩,却生了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将那股病气压下,竟是平添几丝秾丽的艳色。
听着与上辈子如出一辙的对话,江望津睫羽微压,朝窗牖下望,眸光掠過熙攘的长街,還有些晃神。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下,旋即指尖朝大腿上一掐。
“嘶——”轻轻的抽气声从淡色的唇缝中透出。
痛的。
代表眼下不是做梦。
江望津指尖收了力,从未干過任何粗活的双手掌心如玉、指尖如葱,微微透着淡粉。他轻轻摩挲自己被掐過的地方,眼神逐渐从震惊中平复。
他這是……
回到少时了。
江望津眸光闪动,万千思绪在脑海翻涌。
真真是可笑,他上辈子拖着病体殚精竭虑只为助那人登上大宝,甚至不惜同长兄决裂。
不承想。
狡兔死,走狗烹。
他最终也不過是落得個鸟尽弓藏、客死他乡的下场。
昔日被亲信背叛,与友人反目,被兄弟厌弃的记忆反复回荡。
江望津不由扯了下嘴角。
他上辈子是有多蠢,竟然過得這么惨。
江望津阖眸,纤长的眼睫遮盖住眸中的自嘲。他幼时伤了根本,胸口时有闷痛感伴随,情绪起伏過大时甚至会呕血,此刻已经有些滞闷感在心中萦绕了。
然思及以前他便是用着這样一副残破的身体为那人出谋划策、鞍前马后……江望津险些一口气沒上来。
缓了片刻,江望津這才将思绪拉回当下,开始回忆门外的对话是哪個時間段,少顷他露出個有些古怪的表情——今日不偏不倚,恰是当年他决定站在宣宇帝,即现在的七皇子身边的日子。
這时,门外刘维那充满自傲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叫。
方才還趾高气昂的人现已趴伏在地,刘维的膝弯因受到巨力此时小腿肚子正打着颤,眼看对方抬脚便欲朝自己碾来,“啊——七殿下,你不能這样对我,我阿姊可是贤妃!”
七皇子负手而立,身着绛紫直襟锻花长袍,宽袖云纹,银丝暗绣,光华内敛而不失贵气。他低眼睨着地上的人,嗓音轻曼,“哦,那本殿母妃是皇贵妃,你待如何?”
后方掌柜一脸不忍直视,方才這刘公子也是犯浑。在得知裡面的人是谁后他居然想也不想就要硬闯,口中污言秽语不断,频频說着要看美人。
這不,正巧赶上七皇子到来。
掌柜心中暗忖:甭說這位,便是裡面坐着的那小世子,也不是這刘公子惹得起的。
刘贤妃不過商贾出身,因长得有几分姿色被其父送入宫中有幸得了圣宠一举封妃。
万户侯府,邶創江家,单后面的名头便足以震慑无数宵小,也就是刘维這等毫无远见的小门小户出身才会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刘维死死低着头,他的那些随从早已被对方带来的人压制,现在根本沒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唯有伏低做小一途,“是、是小人错了,不知這竟是您定下的地方,得罪之处還望七殿下恕罪。”
七皇子扯了扯嘴角,“滚吧。”
随着话落,刘维的随从被放开,立刻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着自家公子离开。临走前,刘维恶狠狠地瞪了眼掌柜。
掌柜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也不担心刘维记恨,只因這揽星楼后自有大人物撑腰。
待人一走,他笑容满面迎上七皇子,“殿下,小世子已等候多时了。”
“哦?”七皇子俊逸的面庞上显出几分笑意,话裡话外透着熟稔,“望津总是来得這般早。”
說罢,七皇子抬脚正欲推开雅间,却不料门户倏然大开,他一愣。
两人目光触碰,相对无言。
江望津静静望向眼前熟悉的人影,只觉陌生。
蔺琰。
“怎么了?”见他一直不开口,蔺琰出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日面前的人有些不对,好像回到两人初次见面时。对方周身那股化不开的漠然之气重又在他身前显露,重生成阴鸷太子的心尖宠第2章
仿若竖起坚冰般将他排除在外。
蔺琰目露探究。
他一直知道江望津是個淡漠性子,如今两人相交已三载有余,蔺琰同他相处时从来都是随和散漫亦不以身份自居,因而关系较为融洽。
近日蔺琰觉出江望津对自己的态度正在发生着变化,想来要不了多久后者便能为自己所用。
而上辈子的江望津也确实如蔺琰所料,揽星楼之后便开始慢慢为其出谋划策,一路扶持。蔺琰亦不负所期,最终登临大宝。
然信任终有一日也会变为猜忌,往日的一切面目全非。
“望津?”
江望津感觉一阵头疼欲裂,耳边是蔺琰的声音,带着温热气息的苏合香朝他席卷過来,眼看蔺琰的手即将搭上自己臂膀,江望津捂着发闷的胸口往后退去。
扶了個空的蔺琰眉头微不可察地拧起一瞬便松开,旋即语带关切道:“可是有哪裡不适?”
江望津面色苍白,开口时嗓音沙哑,“并无,多谢殿下关心。”
因为他的后退,蔺琰顺势进了门,两人站在门边,江望津被他挡在屋内,“几日不见怎么又生疏了,不是說了直呼名讳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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