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劫法場
斷了線索,顧九歌和將軍府衆人只有乾着急的份。
兩日後,午時。
大理寺卿嚴明押解趙秉夜前往刑場,於午時三刻,斬首示衆,此事驚動了整個王城。
趙高帶着將軍府滿門於刑場送別趙秉夜,他知慕堯說的無可奈何是何意,也知道此事是有人刻意構陷,但是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救下趙秉夜。
趙秉夜雙手被縛身後,想來是慕堯特意關照,所以他即便是入了獄,但雪白囚衣上沒有一絲塵灰,頭髮用玉冠束好,依舊是如往日一般乾乾淨淨的端正模樣。
這是慕堯能給他的,最後的恩賜了。
“夜兒啊!”徐氏強忍不住痛哭出聲,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是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令人心碎的事情呢?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好容易養成了如今這副頂天立地的模樣,誰知卻要平白送了性命,她這個做孃的,又怎麼能不心疼。
趙秉夜挺直背脊,單膝跪地,目光在人羣中簡單地搜尋了一番,沒有瞧見林落施的身影,不由得神色一暗。
這幾日,他一直在想,林落施爲什麼要這樣做。
“爹孃,孩兒不孝,生養之恩,此生難報。”趙秉夜雙膝跪下,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徐氏見狀更是哭得肝腸寸斷,撥開人羣衝了過去,死死地將趙秉夜抱在懷中,聲嘶力竭道:“夜兒,你把娘也帶走吧!娘可怎麼活啊!”
今日被派來看守的士兵,多數都跟着趙高趙虎上過戰場的,不管王城中有何風言風語,但他們心中一直都是敬重着將軍府的,所以見他們上了刑臺,也並未阻攔。
趙虎將徐氏扶起來,彎腰駝背,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他伸手想要去摸趙秉夜的臉,動作一頓,最後還是慢慢滑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捏。
他嗓音嘶啞,低聲道:“是爹無用。”
趙秉夜眼眶酸澀,卻強忍着淚意,道:“爹爹,此事與你無關。”
他說着,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我身死之後,還請爹爹修一封和離書給落兒,讓她另尋良人。”
趙芊芊一聽頓時來了火氣,吼道:“都是那個女人將你害成這樣的,哥哥你到現在還記掛着她?”
“落兒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趙秉夜搖頭說道,他絕不會相信,林落施會想要置他於死地。
趙芊芊聞言氣得說不出話來,趙高等人也不想往下接。就讓趙秉夜這樣認爲吧,也總比讓他知道林落施的真面目要好。
“夜兒,我的兒啊。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娘呢!”徐氏捧着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一雙眼睛哭得紅腫,幾乎睜不開。這幾日,她的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
見徐氏這般傷心欲絕的模樣,趙秉夜也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他想要抱着徐氏安慰一番,可是雙手被縛,根本動彈不得。
“爲什麼!上天不公啊!這是冤案!冤案!”徐氏哭得捶胸頓足,怒聲吼道。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即將痛失愛子的可憐人罷了,哪裏還能顧得上什麼體統規矩。
嚴明擡頭看了看即將燃盡的香,朝着刑臺上揚聲喊道:“午時三刻以已到!閒雜人等離場!”
他話音落下,便有幾個隨侍身側的侍衛走到刑臺上,推搡着趙高等人離開。徐氏死死地抱着趙秉夜不肯撒手,哭得幾乎背過氣去。趙高趙虎無可奈何,卻也不捨地拉着趙秉夜。
畢竟,這一鬆手,就是天人永隔了。
“爹!娘!生養之恩,孩兒唯有來世再報了!”趙秉夜揚聲喊道,嗓音嘶啞乾澀,磨得人心如刀割一般得疼。
徐氏跌坐在地上,早已沒有了人樣。
“我兒是冤枉的啊!人不是他殺的,爲什麼要讓他償命!”徐氏突然從地上掙扎起來,看向指指點點的百姓們怒聲吼道。
她髮髻散亂,眼眶又紅又腫,可怕至極,卻也讓人心疼不已。
人羣中傳出一聲冷笑,道:“人就死在他身邊,還有什麼好說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情,別以爲自己是權貴就能躲開。天子犯法,尚且和庶民同罪呢!”
徐氏聞言猛地扭頭,循着聲音望過去,一眼看到方纔那個說話的老婆子,發了瘋一般的撲了上去。
“我兒是被人陷害的!他是無辜的!你們這些愚民!你們口口聲聲說殺人償命,可你們中間到底有幾個人看見我兒親手殺人了?不過是人云亦云,一羣愚蠢至極的人!我兒今日喪命,你們也難辭其咎,往後午夜夢迴,你們都寢食難安!”
徐氏嘶聲喊道,淒厲可怖。
那些圍觀的百姓們聞言也都嚇得一怔,紛紛後退了幾步,生怕招惹了徐氏。
“午時三刻已到,準備行刑!”
嚴明的聲音穿過人海落入徐氏耳中,她身子僵硬,背對着趙秉夜,這一刻,她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她聽到木牌落在地上的聲音,心中那根弦徹底繃斷,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趙芊芊忙扶住徐氏下落的身子,也哭得淚人一般。
趙虎一步步挪到最前方,看着刑臺上的趙秉夜,啞聲道:“夜兒不怕,爹就在這裏陪着你。”
趙秉夜含着熱淚,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來。劊子手抽出趙秉夜背後的木板,高舉起手中的大刀。
趙虎咬着牙和血吞,也不願將眼睛閉上。
千鈞一髮之際,橫空飛來一把利劍,力道之大,硬是將劊子手的大刀劈成兩段,斷刀擦着趙秉夜的脖子堪堪而過,一縷髮絲掉落在地上。
見此變故,衆人皆愣住。
趙虎等人還沒有緩過神來,便看見顧九歌衝上了刑臺,她髮絲未束,衣衫單薄,一看便是匆匆趕來。
“歌兒……”趙虎低低唸了一聲,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顧九歌站在刑臺之上,心有餘悸,今日顧清萊刻意絆住她,爲的就是讓她來不及趕來刑場。幸而,一切都還來得及。
“清河郡主!你這是要劫法場嗎?”嚴明緩過神來,看向顧九歌冷聲質問道。一句話,便給顧九歌扣了一個劫法場的死罪。
顧九歌擡眸,冷冷地望着他,道:“此事尚有很多蹊蹺之處,還未查明,怎可隨意處決!”
“清河郡主!臣知道你身份尊貴,但斬首趙秉夜是陛下親下的旨意!”嚴明大步走向顧九歌,威脅道:“你有幾條命敢違抗聖旨?出了事,你可擔當得起!”
“後果如何,本王一力承擔。”
男子冰涼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慕涼一步步踏上刑臺,周身散發着肅殺寒涼之氣,讓人難以靠近半分。
活閻王,從來都不是隨口說說。
嚴明一愣,倒是沒有想到慕涼竟也會當着滿城百姓的面做出劫法場的事情來,這不是明擺着在打慕堯的臉嗎?
他一笑,忙迎上去,道:“王爺,此事下官實在做不了主,還請王爺不要爲難下官。”
“做不了主就退下。”慕涼掃他一眼,冷聲說道:“將趙秉夜暫時收押,本王這就進宮面聖,說明此事。橫豎怪罪不到嚴大人身上,你又何必這樣百般阻攔?”
嚴明怔住,慕涼這分明就是話中有話啊。
生怕慕涼察覺出什麼來,嚴明也不敢再堅持,只能應下:“王爺要救人,下官自然不敢阻攔。不過陛下那邊,還請王爺親自交代。”趙秉夜被暫時收押,顧九歌懸着的一顆心也徹底放了下來,叮囑趙芊芊將徐氏帶回將軍府好生安頓,自己便跟着慕涼入宮面見慕堯。
今日劫法場,也是她情急之下的行爲。她堅信趙秉夜是被人陷害,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能爲他洗清嫌疑。趙高放心不下,便跟着顧九歌一同入宮。
嚴明派人將劫法場一事告訴了慕堯,百官對此也各執己見。吏部,戶部,兵部尚書皆聚在御書房,請求慕堯將顧九歌一併處置了。顧書遠和顧黎生據理力爭,卻敵不過他們咄咄逼人。
王成推門,請慕涼和顧九歌等人入內。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慕堯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顧九歌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跪下,揚聲道:“臣女今日犯下大錯,特入宮請陛下降罪。但我表哥確實爲奸人所害,此事必須查清!”
慕堯聽罷氣得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顧九歌!你可知道劫法場是死罪!你當真以爲朕不會殺了你嗎?”
龍顏大怒,衆人皆跪下。
顧九歌背脊挺直,無所畏懼道:“陛下要殺,臣女絕無怨言,只求陛下再給臣女一些時日,查清我表哥被陷害一事。”
“顧九歌,你口口聲聲說趙秉夜是被人陷害,你有何證據?難道單憑你的一張嘴,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了嘛?”蔣超看向顧九歌揚聲質問道,他們蔣府和顧九歌的恩怨由來已久,這次自然也不會輕易讓她如願。
顧九歌聞言擡眸,看向蔣超一字一句道:“若我表哥真的殺了人,你們又爲何這樣害怕我繼續調查下去?三位尚書聯合百官,逼着陛下在兩日之內處死我表哥,你們到底在害怕什麼?”
衆人聞言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九歌的這番話,當真是驚世駭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