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259:殺人要誅心!打破專營!
談是肯定能談的,但是高要不想談。
“利己害人,欺貧重富,神憎鬼厭,街知巷聞。”
高要幽幽說道:“你們裕盛行靠鴉片而疊水,當年就不說了,畢竟那時候大家都在做。不過你父利欺神被殺,那時候你們利家已經宣佈退出鴉片,且終身不得再進濠江。”
“本以爲伱們激流勇退,見好就收。”
高要冷冷道:“結果你倒是好,先在利園山開提煉廠搞黃砒,後來又轉去水房?”
當年利欺神買這鵝頭山可不是因爲眼光獨到想做地產生意,而是因爲想買下來開鴉片提煉廠…
至於後面改做地產,不過是因爲順應潮流罷了。
利民則大汗淋漓,他叫道:“我有什麼錯?”
“這年頭最大的罪過就是沒錢。”
“你自己去看,這些大亨,哪個是善男信女?”
“成王敗寇…”
利民則的話戛然而止,卻是高要一掌拍昏了他。
“神經,這麼多廢話。”
高要悠悠道:“你們利家是真欺神了。”
……
天很黑,路燈閃着眼,軒尼詩道的電話總機樓吼的聲炸裂。
天在搖,地在顫,天地似乎裂開。
地面冒起股怒火,吹出無數黑煙,將砂石、塵土一起吹上半空。
整條軒尼詩道的窗戶都被這轟炸給炸碎。
無數衣衫不整的街坊光着腳跑出:“地龍翻身,地龍翻身了。”
“撲街。”
有人大罵:“這裏怎麼會發生地龍翻身?”
等他們跑到街上,黑煙於烈焰並起,衆人頓時大驚失色:“糟糕,是電話總機樓出事。”
“完了,完了,電話打不通了。”
一羣人七嘴八舌,有喊救火的,有喊先找消防署的…
長街頓時亂作一團。
有識的的厲害的便在那裏叫:“這煙有問題,快去上風處。”
軒尼詩道的巨響驚天動地,整個港島幾乎都已聽到,一些不明就裏的還以爲回到了日佔時代。
到處都是尖嘯、慘嚎、恐懼。
消防處第一時間趕到事發地點,火海濤濤,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強控制火勢。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黑暗處有人正自逐海狂奔。
半山之中燈光閃爍,只要有主的地方,全都亮起了燈。
等高要從書房走出,外面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老公。”
白月嫦叫道:“糟糕了,電話打不通了。”
“好像出了什麼大事。”
倒是阿霞說道:“我看山下有濃煙,許是走了火也說不定。”
“大華已經派人去打探,等等便知。”
“最怕不是走火。”
白月嫦說道:“會不會是那邊打過來了?”
高要微微一笑,他柔聲寬慰下兩女,而後才說道:“出不了什麼大事。”
“芬姐。”
高要叫過芬姐:“給太太們弄點宵夜。”
“我去看一看。”
“老公,你要小心。”
兩女齊齊脫口而出,她們面有憂色,港島現在妖風四起,如果真有什麼事,那可怎麼得了?
“無妨。”
門房來報:“老爺,周老爺過來了,還有賀家的賀少爺。”
這些都是住在半山的華人名流,現在有事,便第一時間想到高要。
“沒事。”
高要說道:“我親自去迎。”
他走去大門,就見周溪年跟賀鴻章正疾步而來,看到高要,也不知怎麼的,兩人齊齊寬心。
“高主席。”
周溪年抱拳,他臉上難得露出驚容:“山下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總督府衛隊已開始封鎖半山。”
本來麼,君子應當不立圍牆之下,不過對此心知肚明的高要當即說道:“我正準備下山去看看。”
周溪年欲言又止,他想了想,再壞總不能壞到淪陷的時候?便說道:“應當的。”
“鴻章。”
高要對賀鴻章說道:“不是什麼大事。”
“賀爵士年事已高,你不如回去陪着。”
賀鴻章猶豫。
周溪年也跟着道:“爵士身體要緊,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們華人就少杆大旗。”
茲事體大,賀鴻章這纔不好意思說道:“那我回去陪爺爺。”
高要跟周溪年同坐一輛車下山,其中周溪年憂心忡忡:“高主席,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現在到底是什麼世道?”
那驚天動地的巨響炸的周溪年魂都快沒了,他真怕又來一次淪陷。
“許是什麼意外也說不定。”
高要寬慰:“戰爭已經結束了。”
“沒有人能再唯我獨尊。”
高要面色平靜,他當前還無法改變大局,不過小懲大誡還是沒有問題的。
洋行手上掌握的經營權實在是太多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做出改變。
地方很好找,冒起的濃煙,鼎沸的人聲,都是指引。
等越來越近,周溪年才大叫:“電話總機樓?”
“啊呀!”
他一拍大腿:“這裏怎麼會出事?”
整個軒尼詩道已經被封鎖,閒人免進,在這種時候,高要跟周溪年也不便開車進去。
兩人當先下車。
邊上圍着的路人頓時叫道:“高先生,是高先生。”
“高先生來了,我們心裏就踏實了。”
周溪年心裏有幾分羨慕,他心想高主席這名望刷的…
高要拱手:“各位街坊,先容我跟周醫生進去看看。”
“晚上夜深風寒,老人幼兒可先回去休息。”
“要相信港府,相信我們。”
高要開口,邊上人就紛紛道:“高先生講話,我們當然是信的。”便紛紛散去。
路人一走,這安保壓力頓時大減,執行任務的一衆條子頓時滿心感激,他們紛紛敬禮:“高先生,周先生。”
再往裏面,有一輛臨時指揮車,等幾個鬼佬下車後,周溪年才說道:“想不到麥景陶都來了。”
麥景陶是時任警隊一哥,威權甚重。
高要看下還在冒煙的電話總機樓,他說道:“這麼大的事,他難道還想待軍器廠街?”
“mr.高,mr.周。”
滿臉感激的麥景陶跟兩人握手:“感謝你們支持警隊的工作。”
“情況怎麼樣?”
“有點糟糕。”
麥景陶說道:“目前從外圍的情況來看,炸藥是下瀨炸藥。”
“幸運的是,電話公司說,今天晚上並沒有工程師進去檢修,應當是沒有人員傷亡。”
“不幸之中的萬幸。”
麥景陶點頭:“不過具體的恐怕要等滅火之後才能知道。”
他知高要跟周溪年等於是代表華人而來,所以絲毫不敢怠慢,便又說道:“指揮車上擠了點。”
“我們在上風處設了觀察處。”
高要首肯:“好,就去那邊。”
來都來了,高要今天是肯定要通宵的了,他看下現場狀況,而後招呼來小弟:“去找酒家送點宵夜過來。”
“人是鐵飯是鋼,不能讓阿sir們餓着肚子幹活。”
周溪年側目,怎麼自己就想不到這點?
說是觀察處,其實就是在路燈下襬了兩張桌子,絕大部分都是洋人。
高要觀察下後徑自發問:“電話什麼時候能重新開通?”
沒錯,他認爲這羣傢伙是電話公司的人。
電話公司是英資,背後有許多權貴加盟,如此纔有50年專營權啊。
“mr.高。”
其中一人摸把汗,而後說道:“還需要討論,討論。”
高要冷笑下:“討論?”
他對周溪年說道:“看來大家要做一段時間的聾子了。”
“哎。”
周溪年嘆氣:“幸好有電報。”
電話公司的這羣人臉都綠了。
高要面無表情的看着現場,專營真是個好東西啊,發生了這般大的事,電話公司的這羣傢伙還若無其事。
這是因爲大家根本拿其沒有辦法嘛。
都20世紀了,在港島這種自由之城竟然還有這種腐朽的想法,高要認爲得改。
又過一陣,一輛車頭招牌是皇冠的車子開進,衆人動容,總督閣下都被驚動了?
來的確實是葛量洪,在上任不久就發生這種大事,他的憤怒都快壓抑不住了。
“災難還是人爲?”
同時擁有行政權和立法權的總督,幾乎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所做的事,且不會受到制約。
在港島這個地方,葛量洪的威權只在上帝之下。
當然了,這只是理論而已,畢竟總督上面還有殖民部的嘛。
不過港島本地的官員肯定是不敢跟葛量洪放對的。
滿頭大汗的麥景陶咬牙:“閣下,從當前來看,應當是人爲。”
“好,好。”
上來先搞電話總機大樓?
這是軍事手段,葛量洪心頭頓時一沉,他看下現場的火焰,再又看看周邊,幸好,周邊的唐樓沒有遭受波及:“一查到底。”
而後才大步走來高要等人這一邊。
“高議員,周議員。”
葛量洪先略略點頭,他對高要跟周溪年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趕來的精神十分讚賞,所以便先打個招呼。
“電話線路多久能夠開通?”
葛量洪問了一個高要問過的問題,沒辦法,當前電話是大家主要的通訊方式。
尤其是對於那些生意人來講,有電話跟沒電話是兩個概念。
“2…2個禮拜。”
說話那人渾身上下溼漉漉的,就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葛量洪十分不滿:“2個禮拜?”
高要冷笑,之前這傢伙可不是這麼說的,這2個禮拜恐怕是應付葛量洪的。
“總督閣下。”
這電話公司都踏馬的準備讓自己破產了,高要也沒有興趣虛以爲蛇,他直接說道:“我看他們恐怕根本沒有應急預案。”
“如果其公司沒有儲存,那麼重新採購、運輸、裝配。”
高要每說一句,電話公司的這羣人臉色便白一分。
後面已經不用多講,葛量洪看出電話公司的人確實是在敷衍自己,他惡狠狠瞪下面前的這羣傢伙,而後才哼一聲:“你們自己說的2個禮拜。”
高要跟周溪年走去一邊,兩人邊走邊談:“太不像話了。”
“幸虧有大東電報局,我們對外面的生意可以用電報來交流。”
“這次只是總機樓出事,如果電話線路也被人搞掉,我看這電話公司估計也沒有相應的儲備。”
華人對於電話公司的不滿由來已久,裝機貴,維修貴,服務差勁,最難受的是根本沒的選擇。
而且由於電話公司裏面基本都是西人,這些人可不會理會華人的什麼身份,所以周溪年也是受過鳥氣的啦。
高要對周溪年道:“今天的事情不能不防。”
“周醫生,我想提案,廢除專營權的事情。”
“多家競爭,總好過一家獨大!”
周溪年瞠目結舌,他沒想到高要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當即壓低聲音:“高主席,電話公司背後站着不少西人。”
“那也沒辦法。”
高要說道:“電話公司態度傲慢,他們這一耽誤,大家賺錢的機會都不知要少上多少。”
“如果後面要是再發生這種事,又怎麼辦?”
周溪年嘆氣:“我看港府不會同意。”
“事在人爲。”
高要壓低聲音:“周醫生,如果不打破電話專營,後面要是我們蓋了高樓,電話公司坐地起價要高安裝費,你交不交?”
電話公司並沒有明確的收費標準,就算有,那肯定也不會執行。
周溪年發牢騷:“何止,裝機還有另外的裝機費。”
“他老母的,是那羣傢伙現收。”
但凡專營必然就有腐敗,上行下效,下面的小鬼當然也要好處。
“花無百日紅。”
高要意味深長說道:“周醫生,我們未必能一直這麼威風,不得不防啊。”
周溪年心想高要這是打定決心了嘛。
高要又道:“就算提案失敗,我們會有什麼損失?”
“西人會不會因爲我們討好電話公司就對我們另眼相看?”
“怎麼可能?”
周溪年一想也對,沒搞成功,自己也不會有損失。
如果搞成,那就不得了啊。
高要看周溪年意動,便趁熱打鐵:“周醫生,你想想看,電話公司持有專營權已20多年,錢不少賺。”
“偏偏卻沒有上市,這等專營公司不肯上市派息,其心可誅啊。”
港島上市公司都會有派息,一般是一年四次。
如果電話公司上市,比如是績優股,偏偏它就是不肯。
雖然說上市自由,但是一個私人開的普通公司享盡專營帶來的權益而不盡業務。
老實說,確實是其心可誅。
“搞。”
周溪年見葛量洪走近,便低聲道:“回去再講。”
“兩位紳士。”
巡視了一圈的葛量洪走近:“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你們有什麼看法?”
高要跟周溪年齊齊搖頭,開玩笑,這種時候說多錯多。
而且看葛量洪這樣子恐怕也不是要什麼意見,這兩隻狐狸當然不會再隨意開口。
畢竟前面高要已經給電話公司插過刀了,這過猶不及啊。
“真是糟糕的一天。”
高要說道:“閣下放心,媒體定然會公平公正的報導。”
周溪年心想,踏馬的,又被高某人搶先一步,插你娘咧。
葛量洪僵硬的臉上擠出絲笑容:“mr.高,謝謝。”
“死人了,死人了。”
大火漸小,便有消防員進去搜查廢墟,而後便發現死屍。
衆人動容,便擁着葛量洪走去大樓。
麥景陶攔在前面:“閣下,小心煙火有毒。”結果沒說幾句便被葛量洪推開。
高要憐憫的看一眼麥景陶,這鬼佬,踏馬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
當下厲喝:“還不放記者進來?”
總督不顧危難親赴一線,這麼好的題材都不會把握?
幹!周溪年悲嘆,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年紀是真的大了,後面看來還是得個高主席多交流啊。
麥景陶恍然大悟,他當即指揮邊上的警官:“讓媒體朋友們進來,快!”
記者們蜂擁而進,其中就有遠方日報的人。
高要看的清楚,都這種時候了,還需要客氣什麼?肯定便宜自己人。
“孫社長,來前面。”
高要說道:“定要多角度的拍下總督閣下不顧危險的情況。”
“對,對。”
高要是特意用英文講的,麥景陶聽的一清二楚,急切之間,他也沒法多想,當下就吩咐手下:“聽mr.高的。”
孫立仁應聲奔出,他身後還跟着3、4個記者,直接擠在最前頭。
至於後面的那些記者只能圍成一圈在外圍補拍啦。
周溪年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靠,年輕人總是能把壞事變好事。
既給了旗下報社出頭的機會,還讓警隊一哥感激?
雷老母的!
葛量洪也把這一切都聽在眼裏,他心想幸好mr.高來了,簡sir也沒說錯,有mr.高在的地方,這榮譽就少不了。
一番擺拍後,記者們被請去外面等候。
也就留的葛量洪、麥景陶、高要、周溪年等人還在現場。
熱氣騰騰,薰的他們汗流浹背,卻沒有人離去。
“這…”
死屍燒的並不完整,還是能看出大致輪廓的,尤其是其手上戴的戒指,一看就曉得是上流人士。
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周溪年湊前看下,他忽的叫道:“利家,是利家的戒指。”
利家?
麥景陶臉都白了,港島只有一個利家!
“把這戒指摘下來,摘下來。”
周溪年之前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五邑幫,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利家,所以他對利家的規矩還是知道一點的。
“利家每個男丁在成年後都會打造一枚戒指。”
“看裏面,裏面會刻有主人的名字。”
戒指被摘下,裏面確實刻着3個字,利民則!
現場一羣人臉色頓時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