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280:多子多福纔是王道
泗孟街與內港碼頭相鄰,是濠江最繁榮的地方之一,這邊聚集了不少茶樓。
當前這個年代,茶樓可不僅僅是喝茶、喫早點的地方,其身負多重功能。
比如說茶館往往是當地的新聞集散地,消息特別多,故而報社的記者、便衣等都會經常光顧茶館。
像黎宛華家的東方報便有記者專門跑在茶館,要是打聽到什麼消息或者趣聞後往往當場在茶館草就文章,而後直接送往報社夜班編輯處。
當時許多報紙上的花邊新聞就是這麼炮製出來的。
而條子就更不用講啦,茶館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他們常能從茶館中得到破案線索,所以又有“包打聽”茶會之說。
除此之外,最常見的活動是等待僱工的,就是把茶館當“勞務市場”,每天會有工頭來這邊招攬苦力過去幹活。
當然了,這種一般是在低檔茶館,也就是專門燒“老虎竈”(又叫熟水店)的茶館。
這類茶館,僅設幾張破桌破凳,條件比較簡陋,光顧的茶客多爲社會的下層人物、普通百姓,從清晨開門營業,到晚上九、十點鐘即打烊關門。
高要跟黎宛華去的當然不會是這種熟水店。
他們去的得來茶樓不僅提供茶點,同時還提供交易機會,也就是把茶館當作“交易市場”。
每日清晨,如布業、糖業、豆業、錢業、絲業、茶業……各行各業的商賈們都會來如得來茶樓這種中高檔以上的茶館晤面、應酬,通過喫早茶談交易,而後再達成一筆筆的買賣。
所以黎宛華會常去得來茶館是有原因的,因爲有時候她會幫家裏出面來這裏跟一些商家敲定合同。
就比如說黎家旗下的聯合兄弟有限公司,裏面有些物資是走私來的啦。
這種東西那肯定在茶樓洽談是最合適不過的嘛。
車子在得來茶樓稍遠一點的地方停下,高要看下那寫着得來茶樓的霓虹招牌,又看進出的食客。
生意興隆。
門口還立着個牌子,大龍鳳曲藝協會,下午茶座。
黎宛華落落大方挽住高要的胳膊就往裏面走:“這邊下午設有戲曲茶座,每日下午定時供粵曲愛好者即場粵曲表演。”
“主要是招攬客戶。”
高要笑道:“看來黎小姐沒少在這裏技驚四座。”
黎宛華抿嘴:“沒嚇到街坊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還有,mr.高。”
黎宛華低聲道:“你可以叫我安琪拉。”
兩人走進,喧鬧的茶樓逐漸平息。
等黎宛華帶高要走上二樓,這一樓的茶客頓時互相湊在一塊探頭探腦。
“傾國傾城的黎大美人總歸還是要花落名家啊。”
“也不知這靚仔是邊個?真是好幸運。”
濠江跟港島畢竟不是同一處治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關心另外一個地方發生的事情的嘛。
自然也有人會不認得高要。
“噤聲。”
有人噓的一聲:“這可是港島那邊的叱吒紅人高要高先生。”
“人家在那邊風生水起啊。”
說起名字,就有人有印象了:“難怪,難怪。”
“聽說這高生富甲天下,可比賀東。”
幾人嘿嘿笑道:“男財女貌,倒是一樁好姻緣。”
“也不知真假。”
“癡線。”
有人說道:“你見過大美人去挽後生仔胳膊的麼?”
“明顯動了春心。”
二樓是雅間。
有意思的是,每個雅間門口都站着護衛。
其中便有熟悉黎宛華的點頭:“黎小姐。”
“大少爺在裏面。”
黎宛華搖頭:“請代我向傅先生問好。”
她將高要帶進一包廂,而後才說道:“剛剛那位是傅家的大少爺定的包廂。”
濠江只有一個傅家,賭王傅老榕,旗下有泰興娛樂公司、德記船務貿易公司、大來輪船、十六號碼頭、大豐銀號等等。
濠江錢財有十鬥,傅家獨佔8鬥!
是這邊當之無愧的大亨!
“哦,傅陰權?”
黎宛華點頭,她嘆息一聲:“傅家流年不利,現在他們出門都得帶不少近身。”
先前傅老榕被人標參,在賀賢的調停下,價碼從900萬降到50萬。
好傢伙,傅家這被敲去的一大塊肥肉立馬讓無數強人心動。
所以…
年前的時候,傅陰權重蹈覆轍,也被人綁票…
調停的仍然是賀賢…
因爲先前賀賢攢下的口碑,所以歹徒收到錢以後沒有撕票,而是了放傅陰權一條生路。
從那時候開始,傅老榕是雙槍不離身,而傅陰權則不太拋頭露面。
就算有,那也必然是警衛重重。
高要頗有點不以爲然,就濠江這九反之地,多的是漢奸走狗大天二。
俗話說,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爲名高各喪人。
這傅老榕獨霸賭壇,佔盡好處卻不自知,自然容易被人針對。
油炸鬼、豬扒包、叉燒、醋泡辣椒…
這茶點看起來跟港島的也沒什麼兩樣。
高要看下喫相斯文的黎宛華,眉眼笑如月牙,看來她是真心喜歡茶點。
“我臉上有花?”
“哦,你本來就是一朵花。”
網紗之下,白皙的臉龐上浮現絲紅暈。
黎宛華幽幽道:“男人的嘴,騙死人的鬼。”
高要立馬說道:“黎小姐,我擬向黎家下聘,娶你爲妻。”
高某人早看明白了,以黎宛華的容貌跟身世,按照道理她早應該就有婚約。
結果到現在都沒有,這說明黎家在待價而沽,或者說想給黎宛華找一個好門楣。
反過來講,就是說黎宛華本身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那高要還有什麼好講的?上去就是幹唄。
黎宛華怔住,她萬萬沒有想到高要竟然會如此唐突,而且…是不是太快了點?
她都忍不住想唱一句,我真是心又喜,心又慌,何幸今宵會我郎會我郎…
“高…高…”
黎宛華喫喫道:“我…我沒有準…準備…”
“雖然我高某人是見色起意。”
黎宛華登時噗嗤一笑:“哪有這麼說的…”
她倒是輕鬆多了,最起碼這mr.高好像不是什麼老學究。
高要笑道:“我也是實話實說。”
“不過你放心,只要嫁進我高家,自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黎宛華只能臉紅紅站起,她水盈盈的美目看一眼高要,而後便落落大方說道:“mr.高,謝謝您的關愛。”
“不過這件事,恐怕…”
“失陪。”
黎宛華走去門口而後回頭,她低聲道:“要看家父的意思。”
行了,這態度妥妥的。
高要站起:“必不負小姐所託。”
他想着緣分真是妙不可言,自己來濠江是爲後來打個前站,沒想到卻能搞個截胡。
說起來,這真是樁好姻緣。
等高要下樓,小弟說道:“老爺,黎小姐打了輛黃包車走了。”
這是避嫌…
高要心想黎家怎麼也是高門大戶,看來自己得找個有分量的媒人才行。
看來看去,那肯定只有賀賢的啦。
高要是個說幹就幹的人,當下便去大豐銀號找賀賢。
這家銀號可以說是賀賢起飛的根基,高要聽白飯魚說過,賀賢一般都是常待銀號辦公。
他運氣不錯,賀賢確實在銀號。
遺憾的是…
白飯魚也在…
這就他媽的有點讓人頭疼了。
高要是個敞亮的人,他覺得老祖宗說的對啊,食色者性也。
這黎宛華如此音容笑貌,要哥他實在是沒有理由放棄。
還沒等高要說話,白飯魚已經惡聲惡氣:“賢婿,我聽說你今天帶黎大美人去飲早茶?”
咦?
高要挑個大拇指:“泰山,想不到你在濠江這裏也耳目靈通。”
“靠。”
“你倒是坦率。”
白飯魚氣的哇哇大叫:“你這腳踩幾條船,怎麼對的起月嫦?”
高要咳嗽聲,他徐徐道:“岳父,我以爲,我們做男人的最要緊是多子多福。”
眼見白飯魚把話挑開,高要索性道:“泰山,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想得美。”
白飯魚悻悻道:“你跟我說有個屁用。”
“小子,你也太誇張了,才討了2個,現在又迫不及待娶第三房?”
白飯魚有點抓狂:“太離譜了吧?”
高要嘆氣:“泰山,緣分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是擋不住的。”
“靠,我看你就是思春。”
白飯魚頭疼:“早知道,我就不陪你過來了。”
其實他來不來都是一個問題,要是白大小姐發飆,怎麼樣都能抓住痛腳的嘛。
高要回想下當時白月嫦解決官泰納妾時的場景,他心下月嫦的胸懷還是蠻寬廣的。
高某人絕對有信心搞定白大小姐。
“泰山。”
高要舔着臉笑道:“其實我以爲你上次說的多收購戲班的意見非常的棒。”
“不知道泰山還欣賞什麼大佬官?小婿可以去談一談。”
邊上賀賢笑眯眯看着這翁婿鬥嘴,他心想高生這點倒是好,對白哥還蠻尊敬。
否則論理來講,這等事他一言而決的嘛。
再聽高要這麼一講,賀賢尋思那戲班果然是高生搞定的。
“靠?你收買我?”
高要賠笑:“這是我一片孝心。”
“其實我來還有一事想拜託泰山。”
高要大義凜然說道:“我看濠江山水不錯,想拜託泰山在這裏幫月嫦買地置業,哦,錢當然是我錯。”
“靠!”
白飯魚一聽這個就曉得高要決心已定,他也曉得自己根本沒權力管這個,到時候白白做了惡人。
就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那麼多。”
“吶,小子。”
白飯魚跟着惡聲惡氣:“家和萬事興,要是我聽說你搞的雞飛狗跳的,我可是要翻臉的。”
“是,是,是。”
高要心想只要好阿霞肯幫忙,月嫦那邊是肯定沒問題的。
至於黎宛華?
他目光落去賀賢身上。
“賢哥。”
高要拱手:“想勞煩賢哥你做個月老,幫搭一搭這紅線。”
“哈哈哈。”
“男才女貌。”
賀賢見白飯魚已經被搞定,便說道:“既然高生開口,願盡綿薄之力。”
“只是。”
賀賢咳嗽聲:“黎家畢竟是信天主的,或許條件可能苛刻也說不定。”
“不會。”
高要自信道:“賢哥,我有信心。”
這嘴臉看的白飯魚就生氣,當初這小子上門求親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哎,真不知寶貝女兒是不是迷了心智,怎麼就看上這種花心大蘿蔔。
所以說白飯魚纔是當下的奇葩,站他面前的賀賢,家裏可是好幾房太太來着…
這年頭,誰搞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開玩笑!
“哈哈,志在必得。”
賀賢來了精神,他說道:“好,必不負所托。”
“靜候佳音。”
“泰山。”
高要咳嗽聲:“小婿準備回去,不知是否一起?”
“回去真是生氣。”
白飯魚嚷嚷:“我還是在這邊自在點,省的頭疼。”
高要聳聳肩,他只能說道:“好,那我走先。”
“賢哥,有勞了。”
等高要走人,白飯魚就不由大聲叫道:“這臭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看到美人就想抱回家,娶的完麼?”
賀賢笑道:“英雄愛美人嘛。”
“哎,就是太誇張了。”
白飯魚說道:“才討了兩房媳婦金門,這纔多久?馬上又娶一房。”
“外面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會說成什麼樣。”
“衆口鑠金的嘛。”
賀賢莞爾:“白老大,我想高生如果在意這世俗的評論的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等高度。”
他見白飯魚還爲此糾結,便意味深長說道:“聽說港島已經將高家列爲四大家族之一。”
“自然要人丁興旺纔行。”
“你知道的,多子多福嘛。”
白飯魚嘟囔:“我也就是發發牢騷,這小子,難道我講的話他會聽麼?”
“到現在爲止,都是我聽他的還差不多。”
“對了,阿賢。”
白飯魚說道:“成一明這混球最近做事是不是有點過界?”
正在盤賬的賀賢放下算盤,他擰眉沉思,
“我收到風,好像濠江站最近缺衣少食。”
“許是上面沒有撥銀子下來。”
“難怪要上門討飯。”
“麻的。”
白飯魚罵一句:“這些爛仔不僅來我酒店討錢,還去了水火公司。”
“一羣只知刮民的蛀蟲。”
賀賢嘆口氣:“我們這也來過。”
“白老大,你給了沒?”
“肯定給啦。”
白飯魚說道:“江湖救急嘛,總不能真的不給。”
“不過這羣你混球胃口太大,阿新都有點受不了。”
“不是我說。”
白飯魚講到:“阿賢,你們濠江的商會腰桿子就是軟了點,不敢拿捏武力。”
“你看看我家姑爺。”
“要是成一明這混球敢問我家姑爺收錢,大門他都出不去。”
前面的時候這傢伙還恨不得把高要罵成陳世美,轉眼間就又要誇上天去。
賀賢當然知道高要在港島的威名,潮州商會會長,潮州幫的主人,手底下聽他指使的漢子有沒有一萬也有幾千。
他不想麼?
但是濠江這裏沒有這個條件啊。
休看賀賢跟白飯魚等人搞這什麼黃金走私做的風生水起,但是他們這情況跟高要那等是不一樣的。
能跟黃金聯盟開工的才幾人?怎麼比?
“和氣生財。”
賀賢苦笑下,他而後又說道:“或許等上面撥款以後,這些傢伙就會消停點。”
“我看難。”
白飯魚搖頭:“狗改不了喫屎。”
“他們已經開始習慣收陀地,就算後面錢發下來,也未必會收手。”
“我無所謂。”
白飯魚說道:“反正我也不常待這裏,眼不見心不煩。”
“倒是阿賢你。”
白飯魚說道:“你現在樹大招風,小心槍打出頭鳥。”
最近濠江這邊的風氣確實太差了點。
想一想,傅家啊,威震濠江的傅家啊!
結果父子倆竟然先後被兇徒綁票,這得有多猖狂?
“無妨。”
賀賢倒是很淡定,他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要是真有這一天,我阿賢自認倒黴。”
他跟着灑然笑道:“倒是白老大你。”
賀賢叮囑:“最近風聲不太對。”
“我聽說有不少大天二、花木蘭過境。”
賀賢確實有點憂心忡忡,濠江的治安實在是太糟糕了,關鍵條子根本無用。
完全是放任自流啊。
“要我說,最近還是別待濠江了。”
“我會怕?”
白飯魚拍拍胸脯:“安心。”
“我白飯魚也不是喫白飯的。”
他大聲道:“要人有人,要槍有槍,不行就幹唄。”
……
高要回去後第一時間就向白月嫦跟阿霞宣佈了自己準備娶第三房的消息。
他是個坦蕩人,有什麼肯定在事前說什麼。
爲此,甚至做好了雞飛狗跳的準備。
“就這?”
白月嫦拉起阿霞就走:“以爲多大事。”
“不是?”
高要有點懵:“你們不…生氣?”
白月嫦回頭:“生氣也改變不了啦。”
“而且。”
她嘆氣:“這裏確實冷清了點。”
“你又那麼厲害,有個人分擔下也好。”
高要直眨眼。
阿霞柔聲道:“要哥,你是高家的當家人,這等事,你能夠知會我們已經很好了。”
“安心。”
兩女竟然就這麼走了?
高要抓抓頭皮,他叫來林景:“太太們最近都做什麼?”
林景趕緊說道:“老爺,最近兩位太太常去鹽船灣紅香爐廟燒香。”
高要登時怔住,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