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番外(上一世)
她以爲再遇到她,將會是她最歡喜慶幸的事,可是當她努力接近她,瞭解她時,那份歡喜也變得越發沉重。不是不開心,只是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哀傷,乃至她覺得,這不該是她心目中的那個小神仙。難道仇恨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徹底麼?
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顧流惜沉沉嘆了口氣,她閉了閉眼,隨即低聲道:\清影,我本意不是同你吵架,對不住……我許久未曾歸家,我想着回蜀地一趟,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屋內安靜的很,顧流惜頓了頓,轉身離去。
在她離開後,一身紫衣的冉清影開門走了出來,她掃了掃走廊,眼裏有些懊惱,抿了抿脣,她盯着顧流惜離去的方向怔了許久,沉聲自語道:“你終究是因着蘇流觴纔會如此待我,若單單是冉清影,你又會如何呢?”
空寂的迴廊內無人回她,只有她一人憶着之前,兩人因着名劍山莊被你滅引發的口角。
顧流惜獨自一人踏上返回蜀地的旅程,此時正是七月中旬,她若趕得緊,還能回去和師傅過中秋。想到這,她神色越發黯然,自從她遇到冉清影以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多,這三年她甚少回蜀地,而她爲冉清影復仇所做下的事也越來越過。之前蕭遠山已經察覺到了,更是對她大發雷霆,這麼多年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嚴厲的師傅。
只是她心裏明白,師傅是真疼她,縱然嘴裏放了狠話要逐她出師門,可是卻是一直在掛念她。師姐信裏的句句叮囑,不知有多少是他的意思。
眼裏不知不覺有些發酸,回憶着這些年自己做下的事,冉清影的行事風格,她更覺得疲累非常。
此次冉清影分明說了是借名劍大會,揭露蕭衍父子的罪行替蘇家報仇,可最後她卻是故意將她支開,與那心惜閣對上了,甚至利用毒人屠戮衆多不相干的人。
明明說好了只是討回公道,何苦要捲入江湖勢力紛爭,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還沒看透麼?
顧流惜悽然一笑,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她如此幫着她,不過是眷戀於當年那個心地善良,美好的如小仙人一樣的蘇流觴,她以爲只要將摧毀她的那些人除了,她便可以恢復到以前那般。
她不該這樣的,無論蘇流觴變成何種模樣,她都是給了自己無限希望的人,這種恩情不該如此回報。
緊了緊手裏的繮繩,顧流惜清喝一聲,快馬趕路,想要將腦海中種種糾葛苦悶就此甩在身後。
七月的天氣總是暑氣濃重的,灼日當空時,人和馬都有些耐不住,因此只得趁着清晨時分抓緊趕路,如此一路風塵,她終究是在八月中旬進入了蜀地。
所謂近鄉情怯,到了山下,那種忐忑之情逐漸滿溢,她不安地圍着山腳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高掛的太陽開始西斜,金黃餘暉鋪陳林間,她才深吸了口氣,御起輕功,在零零碎碎的夕陽中掠行。
耳中熟悉的水聲隱隱傳來,在開始沉寂的山中何在清晰,落在院外,顧流惜腳下仿若千斤重,怎麼也邁不出一步。
“流惜!爲師教導你十餘年,不求你功成名就,也不想你俠譽天下,可是卻從不曾想過你會如此糊塗!你要報仇,你要報恩,我都不攔你,可是若爲一己私仇,如此爲虎作倀,我寧願不曾收過你!”
“她不再是當年你說的那個小友人了,她若在乎你,怎麼會讓你處於如此境地!”
“你若執迷不悟……我……我只當沒有你這樣的徒弟,你離開了就休要回來,從此我蕭遠山再無顧流惜這個弟子!”
耳邊字字句句帶着滿心的無奈和怒氣,當時只覺得心頭髮涼,如今想起來,師傅當時更多的是怒其不爭罷了,而她竟真的一年未歸,師傅辛苦將她養大,她如此當真是不孝之極。
泛着紅暈的殘陽落在她身上,使得蒼白隱忍的臉色看上去反而明豔非常,她呆呆站着,直到一個精瘦的少年走了出來,他個子生的很高,穿了一身藍袍,隱隱透着少年人的英氣,面孔有些許稚嫩,卻也能看到一個男孩蛻變的成熟。
他看到了顧流惜,喉結上下滑動了下,長了些許鬍鬚的嘴脣顫了顫,隨即驚喜道:“師姐!”
嗓音有些粗啞,是少年人獨有的變聲時期的聲音,不算好聽,卻讓顧流惜差點落下淚來。
他縱身躍出籬笆,站在顧流惜面前,眼圈隱隱發紅,卻是被他憋住:“師傅,三師姐回來了!”他扯了一嗓子,開心地直搓手,目光緊緊盯着顧流惜。
顧流惜鼻子發酸,卻是慌忙道:“阿棣,你別……”
施棣忙搖頭:“三師姐,師傅那次是說氣話,他可想你了,我……我也想你。”
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蕭遠山故作冰冷道:“兔崽子,再胡說八道我揍你!我想她做什麼,她如今翅膀硬了,哪裏記得我們這個破地方,都一年了,今天到是紆尊降貴來了!”
顧流惜看着他那竭力剋制的眼神,眼淚止不住,低下頭猛的跪了下去。
蕭遠山臉色一僵,腳下欲動,身後一個人影卻是走了出來,隨即一道清雅溫潤的嗓音傳來:“前輩之前還時常同晚輩提起你那離家的徒弟,好不容易回來了,您卻是把人家嚇着了。”
顧流惜跪在下面低着頭,聽到着莫名熟悉的聲音,頓時心頭一跳,她猛然擡起頭,眼前那人一身墨色衣衫,腰間束着腰帶,墜了一塊紫玉,身姿纖細嫋娜,面上戴着的依舊是那半邊銀製面具,露出的半張臉精緻的狠,赫然便是她之前遇到那個神祕女人。她們第一次見面,還是她替冉清影去蘇州辦事,在香水溪遇到的。
顧不得心頭痠痛,她睜大眼,三分警惕,七分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雙墨色眸子微微晃了晃,隨即有些悵然盯着她,裏面彷彿包含了無數話語,卻讓顧流惜難以捉摸。
只是這樣的神情僅有片刻,隨即她很快恢復了淡然,眸子裏涌上一層笑意:“好巧,不曾想蕭前輩一直記掛的徒弟便是你,當真是緣份。”
顧流惜自然不信,蕭遠山一向甚少與外人有過多牽扯,她也猜出她的師傅有一段不爲人知的過往,怎麼會把一個連真面目都不顯的人,帶上他隱居之所。
而那邊蕭遠山有些尷尬,只是哼了聲:“這時辰該用飯了,絮丫頭不在,只能瞎湊合了。”
師姐不在?她能去哪裏,顧流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低頭思索着,耳邊又響起那女人話語:“顧姑娘還不起來麼,跪着難不成很舒服?”
眼前一隻白皙漂亮的手遞了過來,顧流惜一愣,隨即站了起來,卻因着她略帶戲謔的語調,避開她的手,自顧自進了後廚。
施棣對她嘀咕道:“我師姐以前不是這樣的,聞姐姐,你莫在意。”
聞墨弦搖了搖頭,抿嘴輕笑:“我曉得,你師姐很可愛。”
一直豎着耳朵的顧流惜腳下一晃,臉色發燙,卻莫名更加生氣。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她們相遇場景,忍不住腹誹,這人之前看起來頗爲疏遠,站在那安靜而清冷,怎麼這次見變了個模樣,她出現在這有何目的?
她邊思索着邊挽起袖子,準備晚膳,許久後才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她擰頭一看,果然是那人,她站在門口,依着門框,見她回頭,勾起脣角,溫和一笑。
這個笑容很乾淨,雖然面容被遮擋了一半,可是卻依舊讓人覺得很美,看的顧流惜心頭莫名一動。
“這裏油煙重,你那模樣也不像來幫忙的,待在這作何。”顧流惜繼續忙活着,隨口道。此刻心情平復了,雖然對她有些懷疑,卻也沒有濃重的敵意,說到底,她也算她的救命恩人。
“嗯。”她低低應了聲,隨後開口道:“我不會做飯,不過前輩說你廚藝很好,我便想着看看。”
顧流惜手下一頓,猶豫片刻後低聲道:“師傅他當真經常同你提我?”
聞墨弦眼神柔軟:“嗯,他……很疼你。”
將一盤菜盛好,顧流惜轉頭,恰好撞上那溫柔卻又有些壓抑的眸子,頓時呆了呆,她再看過去,那人眼神依舊溫和,卻不再是之前那般了。
原本想要問的話被她吞入肚中,她不再多想,安靜地將一頓飯做好。
將飯菜端上桌,顧流惜便又開始緊張,捏捏手指準備離開,卻被聞墨弦拉住,蕭遠山咳了聲:“還有菜沒上麼,沒有就喫吧,我餓了。”
顧流惜挪了挪步子,被聞墨弦拉在她身邊坐下了。
一桌四人,顧流惜喫的小心,蕭遠山和施棣卻是喫的狼吞虎嚥,聞墨弦喫飯頗爲優雅,細嚼慢嚥,可是速度卻不慢,看起來似乎餓了很久一般。
顧流惜猶豫了片刻,輕聲道:“師姐離開很久了麼?”如果不是如此,他們應該不至於。
施棣顧不得嚥下飯菜,含糊道:“嗯,她去找你了。我做飯不好喫,師傅也不會,聞姐姐……。”說罷他瞥了眼聞墨弦,看起來心有餘悸。
聞墨弦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是第一次下廚,我之前便說過了。”
顧流惜眉頭一皺,見狀聞墨弦開口道:“她已然去了十幾日了,按理說該見到你了,莫不是恰好錯過了?”顧流惜心裏有些擔憂,卻仍是點了點頭,只是眼裏有些晦澀,那股內疚感越發明瞭。
蕭遠山沒多言,只是說了句:“我通知她回來便好了。”
到了夜裏,顧流惜才發覺自己的房間已經被人佔了,那人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聞墨弦看着顧流惜,頗爲無辜道:“你的房間正好空着,前輩變讓我住下了。你回來的突然,我還沒來得及搬走。”
顧流惜對她之前的舉動有些感激,她也不大好將人趕出去,於是拿了油燈:“無事,你睡吧,我去師姐屋裏睡。”
聞墨弦復又開口道:“你師姐離開許久,屋內沒打掃,怕是灰塵重的很。你連日趕路,怕是乏得緊,你我皆是女子,你若不介意,暫且將就一夜,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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