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電車不停下，一定會有人死
“許總，外面已經準備好了。”
藍海很準時，說一點半就一點半，一秒鐘都沒耽誤，就像是掐着點過來請許遠一樣。
“好。”
許遠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藍海的帶領下和沈月淑一起走向了拍攝地。
等三人到地方的時候，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了。
打光，採音，攝像……等等，設備齊全。
蘇然穿着是一身淡綠色的古風流蘇裙，光從妝容上來講，的確是很養眼。
和他演對手戲的那個男人，似乎就要差一點了。就連頭上戴的假髮都不是很板正，鬢角那邊甚至有些起皮。
“藍總，這個男演員的裝扮是不是太粗糙了。”許遠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藍海在一旁解釋着說道：“他是替身，唐印老師身體不是很舒服。而且這場主要是打戲，原本也是應該用替身的。
露臉的部分補拍一下就行。”
“這樣啊。”許遠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演員用替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並沒有打算去指責什麼的，那樣管的也就太寬了。
“第一場，第一幕！準備！Action！”
隨着導演的一聲令下，場務打板。
蘇然當即擺出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估計古靈精怪，就是他這個人物的設定。
只聽蘇然聲音高昂，神情飽滿，大聲的說出：“123，321，1234567！”
“我去∽”沈月淑聽到這樣的臺詞，實在是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卡！”
也就是因爲沈月淑這一個聲音，導演孟濤立馬喊了卡。
估計是現場的收音設備，把沈月淑的聲音給收進去了。
不過話說，這些應該後期都能處理的。不然蘇然那串數字，不處理真的能播出去？
孟濤心裏一咯噔，回頭一臉尷尬的看着藍海。
剛纔他屬於習慣性喊卡了。因爲平時在劇組裏，藍海不在，孟濤就屬於是片場暴君。
但凡有一點令對方不滿意的，就得找個機會破口大罵。
不然怎麼體現導演的嚴肅性和專業性？
“咳……那個，咱們再來一遍！”孟濤輕咳了一聲。
各個工作人員再次行動了起來。
“123……”
蘇然再次唸完一長串的數字之後，對面那個替身男演員冷哼了一聲：“黃毛丫頭……”
等到提成，男演員說完一長串的臺詞之後。
“卡！蘇然老師，辛苦了！一條過……換替身！下面拍第二幕打戲！”
很快，一個穿着女裝的男武術替身就吊好威亞，準備就緒。
接下來就是一段凌厲的打戲。在一旁看着的許遠，怎麼說呢……一言難盡。
只能說無論是電視還是電影，鏡頭語言和特效後期太強了。
從現場去看，真心覺得極爲無聊，沒有半點觀賞性可言。
外行人看就一句話：打的太假！
“碰！”
許遠剛覺得打戲太胡扯了，那個男武術替身就從一米多高的地方，重重的摔在了旁邊的道具椅子上。
“卡！替身下場！”
孟濤再一次喊了卡，剛纔那個摔倒在地上的武術替身都來不及喊疼，趕忙捂着胸口撤了下來。
蘇然臉上抹了些灰，在那壞了的道具椅子前面躺了下來，還十分注重儀態的側着身，胸口不斷起伏，就好像是累着了一樣。
“123，321……”
這次依舊說的是數字，不過許遠不用看劇本，也知道放的是狠話吧。
蘇然表情還是很到位，就是和數字臺詞一配……尷尬的飛起。
“卡！蘇然老師辛苦了！全程一條過，厲害呀！
大家休息半個小時，然後拍下一場！”
孟濤話音剛落，在場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開始鼓起了掌，就連藍海也是。
甚至還有工作人員激動的尖叫了起來，這麼給面子的嗎？太假了！
許遠和沈月淑兩人彷彿處於另一個世界，一臉懵逼，不知道爲什麼要鼓掌。
兩人對視一眼，只覺得尷尬的摳腳。
這就是拍戲嗎？感覺跟過家家也沒什麼區別。
“蘇然老師表現的不錯，演技很有張力呀！辛苦了，辛苦了！”藍海衝着走過來的蘇然一通誇獎道。
“謝謝藍總誇獎。”蘇然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扭頭看向了許遠，似乎在等着許遠的誇獎。
兩人雖然之前嗆了幾句嘴，但蘇然畢竟是專業的，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她可不敢真的和許遠生氣。
“藍總，要不今天就這麼着吧？”許遠摸了摸鼻子，真的挺難評價的。
許遠甚至說有些失望，他原本對於拍戲這件事還是有些好奇的，現在只能說有些幻滅了。
“啊……好，那我先安排許總去休息，晚上我安排了個飯局，希望許總能夠賞臉。”藍海不知道許遠到底什麼想法，不過只能順着對方的意願。
“好。”許遠點了點頭，隨後就帶着沈月淑先離開了。
蘇然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倒也沒跟上去。衝着旁邊自然的伸出了手，一旁的小助理趕忙遞上了保溫杯。
“蘇然姐，實在找不到好的拍攝角度。這個許總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表情，怎麼辦？”小助理小聲的說道。
“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嗎？多拍幾張，我和許總的同框照。
像素調的模糊一些，把我的正臉露出來就行。”蘇然面色很不耐煩的說道。
她知道許遠要來探班之後，立馬就決定，趁着這次機會，不如好好炒作一番。
娛樂圈當紅小花和年輕總裁的愛情故事，大家都愛聽。
蘇然也不怕許遠生氣，因爲娛樂媒體小報和媒體公司，多如牛毛。
想要追本溯源，查到她這裏，許遠除非是神。
……
“蘇然老師辛苦了……這也叫辛苦？
她這錢也太好掙了吧？”沈月淑撅着嘴巴，有些嫌棄的說道。
“咱們就是來走個過場的，不要亂說話。”許遠提醒着說道。
許遠心裏其實也不是太舒服，他以前覺得幹金融的就是在搶錢。現在發現演員搶錢比許遠這些人還要厲害啊！
最起碼，許遠賺錢還要動腦子。可有一部分演員連句臺詞都不用背，走個過場，天價的酬勞就到口袋裏了，簡直比土匪還要土匪。
“太病態了，剛纔那個武術替身摔得那麼嚴重，也沒人關心一下。
蘇然就擺了幾個動作，喊了幾句數字，就有人說辛苦。真是不公平。”沈月淑憤憤不平的說道。
“你覺得不正常，人家覺得正常啊。”許遠輕笑着說道。
藍海親自交代過，特意準備了，還表現出這樣的水平。說明這種情況，在藍海心裏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娛樂圈和正常世界彷彿被割裂開來，有着兩套的規則。這種正常人眼中的付出與回報不平等，被他們看待爲正常……其實蠻可怕的。
“你知道電車難題嗎？”
“知道啊，不過和蘇然這種拿錢不辦事的行爲有什麼關係嗎？”沈月淑歪着個腦袋看着許遠，不太明白對方什麼意思。
“因爲正是因爲類似於電車難題這種選擇，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市場上很多現象，底層邏輯就是作爲與不作爲的關係。”許遠輕聲說道。
“啊？”沈月淑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笨啊！”許遠擡手敲了一下沈月淑光潔的腦門。
“電車難題的問題，大多數人糾結的根本在於救一個人，還是救五個人？
但換個思考方式，選擇的開始應該是要不要，或者能不能握上那根可以改變軌道的杆子。
握上杆子，無論是救哪一邊的人，都屬於作爲，意味着要承擔責任，要接受指責或者是讚揚。
對應到市場中就是虧損和盈利。
如果選擇不握上杆子，那麼無論是哪邊死人了，跟沒握上杆子的人有什麼關係？不承擔任何的責任，任由發展，這就屬於不作爲。
同時盈利和虧損，便不是由自己來決定的了。”
“然後呢？”沈月淑揉了揉有些喫痛的腦門，她還是沒有聽懂，許遠說的是啥？
許遠輕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繼續說道：“自由市場中，想做到利益均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好比那輛電車，只要電車不停下，無論開向哪一邊，一定會有人死。
假如生活中真的有一個人面臨這樣的選擇，他握上了那根杆子。
你說救五個人被指責，還是救一個人會被指責？”
“都會吧，除非能全救下來。”沈月淑猶豫了一會，說道。
“沒錯，都會被指責。
可這是道德層面的問題，揹負的是道德責任。就算是打官司，恐怕也很難定性。
類比到市場中，拿錢不辦事兒，或者是因爲一些特殊的方法掙快錢的，掙消費者錢的。
只要不觸犯規則，那只是他們道德的問題。”許遠說的有些渴了，喝了一口水。
“我還是不知道兩者有什麼關聯？”沈月淑撓了撓頭，覺得腦袋快變成漿糊了。
“一個人代表着一部分人的利益，五個人代表着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假如我是握杆的人，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所以只是接受道德責任，認下了也沒關係。
蘇然拿那麼高的片酬，屁事不幹。那是她個人職業操守問題，是娛樂圈的道德問題……又不犯法。
而且造成這個問題的，不作爲的人同樣有責任。因爲他們拒絕承擔責任，就意味着是否損失掌握在了別人的手裏。”許遠輕聲嘆息了一口氣。
“可是，按照許總的邏輯，很多人都沒有機會握上那個杆子呀。”沈月淑大概是聽懂了一點，覺得許遠話裏好像有點問題。
許遠笑着看着沈月淑說道：“這就要追溯到更久遠的源頭了。先一步到達那個杆子的人們，出於私心會搭起一道人牆，擋住後來的人，而一部分起初猶豫不定，考慮是否要作爲的人，也會造成道路的擁擠。時間一長，兩邊的世界就不對等了。
就像是娛樂圈，付出與收穫不對稱，但娛樂圈的人默認了，娛樂圈外的人，同樣也默認了。不作爲的人向作爲的人被迫妥協。
就好比伱今天沒有見到這場面之前，並不會覺得演員拿高工資有什麼問題。
因爲看不見，或者是被矇蔽，問題就會被掩蓋”
利益均衡，絕對的公平，只要在自由市場，就幾乎永遠不可能被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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