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酒館
他讓秋娘坐在製作好的木質的輪椅之上,把秋娘給推進了屋子裏面,然後他才跑了出來。
他很是緊張地衝着祁樂開口問道:“我們家秋娘是不是時日不多了?”
祁樂看着季青山蒼老的面容、乾癟的皮膚,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季青山那一張形容枯槁的臉,頓時就失去了爲數不多的血色。
整個人身子搖搖晃晃之間,就要倒下去。
祁樂一把將他給拉住。
“是因爲憂思過度,是因爲想我們的女兒嗎?”
祁樂擡手拍了拍季青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兄弟,最近這段時間好好陪陪秋娘吧,看這個情況,可能見不到新年了……”
季青山早就已經是要當爺爺的年紀了,此刻聽到祁樂這番話,瞬間就哭了出來,涕泗橫流。
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他這一生也算得上是頗有一些傳奇了。
早年間作爲上京城的紈絝,什麼樣的享受都享受了,什麼樣的女人也玩過了。
他心中唯一虧欠的就是自己的這明媒正娶的老婆秋娘。
當年要不是他季家犯了大事被抄了家,眼下秋娘依然會是一個貴婦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
哪裏會淪落到在這酒館之中,天天見着客人陪笑的悽慘場面。
更遑論他們的女兒?
怎麼可能淪落到,在江湖之上打打殺殺,到了現在居然被朝廷所通緝的地步。
季青山一邊擦着自己的眼淚,一邊嗚嗚哭着。
他蹲在了一旁,小聲地向祁樂哭訴着他心中的痛苦,哭訴着他當年是多麼混蛋。
要是能重來的話,他一定要好好做人,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妻女之類的話。
祁樂只是默默聽着。
季青山這人,說起來算不上是一個殺人犯般爲非作歹徹頭徹尾的壞蛋。
但他當年當紈絝的時候,可沒少幹一些仗勢欺人的事。
眼下他的痛苦,倒是沒有在祁樂心中泛起太多的波瀾。
夜已經很深了。
一輪彎月,高高懸掛在九天之上,灑下清冷的月光。
整個上京城之中似乎被覆蓋上了一層白霜。
打更人提着燈籠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播報着此時之時辰。
清冷的空氣席捲過來,使得這打更人的身子,不由抖擻了兩下。
他趕緊緊了緊自己的衣衫,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
祁樂站了起來,見着季青山的情緒已經疏解得差不多了,他又擡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也不再多言語,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中。
子時過去,祁樂在屋子之中褪下了自己的衣衫,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換了一件夜行衣穿在了身上,。
他的臉上,五官在他動用了移形幻影之下,挪出了季小秋的模樣來。
半個時辰之後,祁樂出現在了酒館的二樓,出現在了秋娘的門外。
……
……
大乾北望二十一年,正月初三。
正是新年時節,新雪覆蓋着整個杏花巷子。
杏花巷子的衆人,踩在半尺厚的積雪之上,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着一些肅穆。
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杏花巷子開了很多年酒館的秋娘,與世長辭。
不過,她去世的時候,臉上是掛着一抹笑容的。
季青山在秋娘的棺材前哭得死去活來,擗踊不已。
情緒抒發完畢,他很快就鄭重起來,招呼着店裏面的小廝,一起爲秋娘處理後事。
大乾北望二十一年,正月初十。
將張秋娘安穩葬下之後,季青山便打算將這一座酒館給關掉。
他把把店裏面的小廝們都給打發掉了,。
而其中有兩個人,是從十三娘那會兒,就一直在店裏面幹活的老人。
這麼多年過去季青山說關店就關店,這兩個老人說什麼也不同意。
最後在來回拉扯之下,這兩個老人從季青山的手中把這個酒館給接了下來。
他們準備繼續開下去。
而季青山則是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衣,背上揹着一個並不是很大的包袱。
他立在了杏花巷子口,祁樂立在他的面前。
祁樂看着季青山問道:“你決定了嗎?你這把年紀再往外面走,可能你也活不了多久!”
季青山蒼老的眸子裏面閃爍着一股難以置信的執着:
“決定了,我走走看吧,能走到哪裏算哪裏,漫無目的地走,隨心所欲地走,死了也就死了吧!”
簡單撂下這句話,季青山揹着行囊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冒雪衝寒,消失在了祁樂的視線之中,消失在了上京城。
祁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李緒蘭立在他的身邊,悠悠嘆了一口氣:
“倒是沒想到,十三娘走了,秋娘也去世了……咱們杏花巷子這酒館呀……”
李緒蘭重重嘆着氣,她轉過身來,瞧着在杏花巷子口,張羅着準備要重新開店的兩個酒館之中的老人。
李老太太那年輕而又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了一抹很是複雜的情緒來。
祁樂倒是很看得開:“小蘭啊,你我的生命之中,人來人往很正常……
“能與他們同行一段距離,便已是一段美好。
“放寬心,說不得你老師我……哪天就死了也不一定呢!”
李緒蘭頓時跺了跺腳說道:“呸呸呸,老師我可不允許你這麼說!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能夠晉升到宗師之中,你可就要娶我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話?!”
“好呀你,你是不是想翻臉不認賬了?”
“你這小老太太也是個五六十歲的人了,這小脾氣還是這樣!”
……
……
大乾北望二十一年,四月。
李緒蘭的叔叔,同時也是她李家在世的唯一的一個長輩,李秀山回來了。
同時跟着李秀山回來的,還有他的四個孫子輩。
李緒蘭笑臉盈盈地回去吃了一頓家宴,和幾個孫子輩都互相認識了,看着這羣孩子圍在他的身邊,李緒蘭眉眼彎彎,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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