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物吉贞宗从屋内告退,他在门口的走道上站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背靠墙壁,呼出了一口气。
他……总算逃脱出来了?
不不不,不能這么想,這样太過冒犯铃音大人了。同时,也显得他对铃音大人有什么不满一样。
但事实截然相反。
那位有着一头披散下来柔软卷发的年轻少女,有着非常强大而纯净的灵力,那些力量流淌過物吉贞宗躯体的时候,物吉贞宗感觉自己就宛如被春日的太阳照耀着,连手指尖都仿佛在发软。
容貌昳丽,待人友善。
——几乎刀剑付丧神梦中的最理想款的审神者了。
而且,物吉贞宗自己也有几分說不清的,他竟然从铃音身上嗅到了一個特别熟悉的感觉。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確認,自己之前从未见過铃音。
真奇怪啊。
物吉贞宗拍拍脸颊,将那些纷乱的想法扫出大脑。他感觉到了另一個和他气息相似的存在正守在不远处。那应当就是同伴吧。
和同伴也要好好相处啊。
物吉贞宗绕過拐角,很快就看到了江雪左文字。同样,江雪左文字也看到了物吉贞宗,他的神色很是淡漠,甚至在灿烂微笑的物吉贞宗打招呼之前,提前开口了:“又一把刀,来到了這片悲伤之地。”
物吉贞宗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悲、悲哀?
像是他這种象征着幸运和胜利的胁差,再怎么样都和悲哀扯不上关系吧。他是不是刚才听错了?物吉贞宗试图从江雪左文字表情上找出破绽来,然而那位僧刀双目轻瞌,神色悲戚,确实是真的在为他感觉到悲伤一样。
物吉贞宗感觉到三观都开始动摇。
這是……骗人的吧!
沒,沒关系的。他可是小幸运物吉贞宗呢!即便是悲伤之地,他也能将其变得幸运起来哦。和同伴打個招呼吧,他的快乐也一定能够感染過去的。這样想着,物吉贞宗再一次地举起了手,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這大约就是……”江雪左文字的表情越发悲切深重,“我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吧。”
物吉贞宗:“……”
快,快笑不动了。
物吉贞宗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物吉贞宗转過头来,就看见了笑意盈盈的铃音。
她手臂上還挽着一個草药竹篮,显然是刚刚出门。
物吉贞宗立刻就垂头丧气了起来:“铃音大人。”
“都說過了,喊我铃音就可以了,不用加尊称的。”铃音揉了揉物吉贞宗的脑袋,這位新结契的刀剑付丧神少年,纵然她想到毛绒绒肉呼呼,吃瓜子时還会脸颊一鼓一鼓的补丁仓鼠,非常可爱,“别生江雪的气,他就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沒有生气。”物吉贞宗低声道。
“什么?”
“沒有生气,只是……”物吉贞宗像是鼓起了勇气,大步向前,站在了江雪左文字的面前。這個大胆的动作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物吉贞宗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呢,也许以后会发生一些悲伤的事情。但是能认识到铃音主公大人,也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啊。”
“都說了不要尊称啦。”
在称呼方面,這個新来的小家伙真是意外的固执。明明江雪左文字和药研藤四郎改口也沒花多少工夫——铃音苦恼地卷卷头发:“物吉你真的超可爱。”面对物吉贞宗有些郁闷的表情,铃音觉得自己大概了解到了一点,欺负人的愉悦感了,她笑眯眯地继续說道,“不過,你大概是误解了江雪了。”
“江雪可从来沒有厌恶過你的降临啊。”
“他只是……”铃音渐渐放缓了声音,她自己大概沒有意识到,這一刻的她神色有多么柔和。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她,让铃音看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太過温柔了而已。”
风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江雪左文字终于露出了浅淡的怔忪之色,铃音也沒有說话。有些时候,话语会显得非常多余。就好比江雪左文字私自向药研藤四郎写信之事,从来不必說出来邀功。而铃音也理解江雪左文字的痛苦,像是他這样的,连被他斩杀的敌人的痛苦也能一并感受到的刀,如今却将另外的刀带到了战争之中,這又是何等的内心折磨呢。
我都知道的。
铃音生出手,她的手比江雪左文字的手要小巧玲珑很多,甚至還不足那位成年的付丧神一半大。然而她轻巧地握住了那只手,将江雪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微笑起来:“看到江雪這么难過的样子,我感觉那個罪孽深重的人,其实是我呢。”
江雪左文字敛下眼睛,什么也沒有說。
铃音静静地陪着他站了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了几声声响。她才陡然惊醒,狼狈而逃:“诶,我要错過珊瑚的上药時間了,啊啊啊糟糕啊!”
她低着头,躬着背,像是干了错事的小孩子,嗖得一下就窜出去不见了。
……
铃音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她拍拍自己仍然有些发烧的脸,勉强将起伏的心跳压回正常。她往回看了一眼,很正常,江雪左文字并沒有追上来。即便是以最宽容的标准衡量,江雪左文字始终不是一個有魅力的恋人,他太容易扫兴,也压根不存在讨好别人的想法。哪怕是拥有着最热烈的爱情的少女,撞上他,也宛如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
……石沉大海。
铃音对此适应良好。
毕竟,比起她曾经接触過的某些难搞的重口味,江雪左文字简直是一股清流,温柔到会为他人而时时刻刻感到悲哀的他,和某些……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反正那群人她也基本都沒有攻略下来過。铃音虽然号称专业乙女游戏玩家,但水分很足,若不是曾经轻而易举地攻略過几個号称难度地狱的角色,恐怕她也难以收到這款游戏的内测邀請。
她感到苦手的角色很多。
和其他同行不同,铃音对集齐所有结局沒有执念,对于角色也沒有偏好。她更随波逐流,沒有计划,放纵自己的感觉来攻略。曾经被同行嘲笑過毫无技术演技为零的冒牌玩家。
可铃音只是……如此热忱于被爱的感受。
被喜爱着,被怜惜着。
出于這种心情,铃音能够轻易地感知到,任何人对他最细微的善意。虽然主题是恋爱,但铃音对于恋爱本身态度很淡然——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谁对谁好,并不一定需要拘束于爱情的范畴裡。
当然,她也因此搞砸了不少游戏。
……被柴刀的结局不在少数。
不過,和不少同行的恶意猜测不同,铃音对于這次的内测還是有规划的。她沒有准备在第一周目攻略任何人,只是想走马观花的看一看。但当感觉到被那样温柔的爱簇拥的时候,铃音却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要回应他。
想要拂去他的哀伤和悲哀。
再這样下去,铃音恐怕飞快地会打开江雪左文字的攻略线的。這和她之前订好的计划彻底背道而驰。而且,铃音很了解自己,按照她的尿性,如果真的這样HE结局的话,關於游戏的反饋报告她很可能直接写上上万字给江雪左文字的情书——她曾经這么干過一次,在圈内沦为笑料。
再忍一忍。
铃音這样告诉自己。
反正,她在进入游戏之前,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铃音现在体验的還只是一测,很快還会有二测,三测,很快還会有正式的开服。這样想着,铃音躁动的内心总算平复了下来。不必那么着急,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机会。
铃音重新从地上站起来,她躲在了一片茂密的花草丛中,一起身,就蹭得碎花纷纷落下。時間晚了這么久,希望珊瑚不要怪罪她啊——不過,更令铃音惊讶的是,等她到达病房的时候,却扑了一個空。
珊瑚不在。
她伤得那么重,還能去哪儿。
铃音几乎是将她能想到的,珊瑚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部都翻找過了,最后仍旧一无所获。中途倒是遇到了人见阴刀。他见到铃音焦急的神色,下意识地轻笑一声,就坐在珊瑚房间门口的走廊上,蜷着身子,开始享受仆人给他煮得茶。
热水腾升出稀薄的白气。
人见阴刀的面容就在這白气笼罩之中,越来越显得朦胧湿漉起来。
最终,铃音不得不承认,珊瑚确实是不告而别了。她颓废地躺在靠近人见阴刀不远的地板上,心裡很是难受——对比起来,人见阴刀的淡定就显得有些沒心沒肺了。也许是相处的時間渐长,铃音对待人见阴刀的态度,也渐渐变得熟稔了。
“喂。”
人见阴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也就這一眼的功夫,铃音很惊讶地发现,人见阴刀的心情竟然不错。也许他自己都沒有意识到,平时的人见阴刀虽然表现的平静,然而铃音总觉得他就像是一泡会咕咕咕冒气泡的沸腾毒水。但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平和宁静——這一点,和很多人都相反。
很有趣。
但现在心情好是不是有点太過分啊!
珊瑚還下落不明呢。
铃音還在生闷气,人见阴刀慢悠悠地开口了:“珊瑚离开了呢。”
“嗯。”這不是显而易见的嗎?
“你难道就不生气嗎?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帮助她,照顾她,最后不告而变甚至连個告辞都沒有。”人见阴刀靠近他,斜侧着身子,他一低头,那头茂密蜷曲宛如海藻一样的头发就从他的耳畔滑落下来,更衬托着他的肤色苍白,带着一种說不清的阴柔之美,他柔声安慰道,“真可怜啊,善意就這样被践踏了。”
铃音总觉得人见阴刀在压抑着自己的开心。
也许换成真的不谙世事的少女,就這样被糊弄過去了。但铃音不是,她对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非常敏感——在她的感觉中,人见阴刀非但沒有为她而难過,反而非常幸灾乐祸,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她生气愤怒的模样了。
喂,性格太糟糕了吧!
铃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彼此之间有着未婚夫妻之间的关系,然而她仍然对此缺乏实感。這实在是……人见阴刀是一個从头到尾都让人冒不出粉红少女心的角色。不過,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沒准备和对方有什么发展。她只是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了一下人见阴刀的额头。
人见阴刀被她戳的后仰。
“我照顾珊瑚,又不是为了她的感谢。”铃音恼火地回答道,“我只是……她受伤那么重,又沒有好,一個人能独自去哪裡呢?”
她叹息了一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人见阴刀仿佛中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硬着,根本就动弹不得。真像啊,他几乎就是差一点点,就喊出了桔梗的名字了。而事实上,這已经不是人见阴刀第一次从铃音身上看到了桔梗的影子了。
不辞辛劳地照顾垂死的病人。
仅仅只是這一件事情,就已经让人见阴刀感觉到了难言的熟悉。也是因为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在铃音照顾珊瑚的過程中,一直老老实实沒动什么坏心眼。這种事情,若是让他的敌人知道,大概会怀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铃音而已,试图从她身上找出细微的……
……属于另一個人的味道。
人见阴刀曾经动過心思,想塞给铃音一件巫女服。但在他采取行动之前,铃音那天刚好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和服,大红的茶花在她的胸口,腰间,手臂上怒放着,连手指甲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红色。她刚刚洗完澡出来,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背上,還带着水汽。
人见阴刀只看见她的背影,就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不能。
——桔梗回来了。
他知道的,她定然会回来的,向他這個凶手索仇。
那大红色的山茶花,仿佛是少女胸口溢出的大块大块的血迹,就像是当年他冒充犬夜叉伤害到桔梗时,她也是這样,雪白的上衣上沾满了大片大片的鲜红,像是怒放的彼岸花。那個桔梗是多么美丽啊……借由他的手,斩断了她和犬夜叉之间的缘分的桔梗,真的……美丽得让他无法忘怀。
然后铃音回過了头。
人见阴刀终于恢复了正常。
美丽的少女的身材总是相似的,尤其和服本身就比较修饰人的菱角,单从背影来看,铃音和桔梗几乎一模一样。不過,相貌就相差很大了——铃音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宛如发光的美丽。即便是相处久了,她性格裡的那种活泼和灵动,也闪闪发光般的吸引人。而桔梗总是宁静的,她沉得宛如一汪深潭,比起美貌,她沉稳而可靠,又崇高得宛如塑造在神龛裡的石像。
人见阴刀說不清自己当时是個什么感受。
他只是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铃音,低下头,走了,顺带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否定掉了。仅仅只是一件颜色相似的和服而已,他就能失态到這种程度。若是铃音真的和桔梗一样的打扮,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桔梗竟仍能影响他深刻如此。
而现在——
人见阴刀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被铃音戳過的地方,似乎那還残留着被触碰时的温度。他忍不住想,当时的鬼蜘蛛将自己献给了妖怪们而生出了奈落,而那個时候的桔梗面对鬼蜘蛛的不辞而别,又在想什么呢?是厌恶吧,察觉到石窟裡萦绕的妖怪的气息,定然是厌恶着他的吧。
“我只是……她受伤那么重,又沒有好,一個人能独自去哪裡呢?”
她竟然在……担心嗎?
人见阴刀猛然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一個属于他,却有并不真的是他的心脏在跳动的。鲜红的,炽热的,那是一颗人类之心。它在躁动什么?人见阴刀几乎快抑制不住那种鄙夷的嘲笑了。是了,无论是鬼蜘蛛,還是从鬼蜘蛛之身中生出来的半妖奈落,都是那种生在黑暗裡的卑微恶毒的存在,又怎能……能真正理解到桔梗那一分半点的想法呢。
而那仍旧爱慕着桔梗,甚至会因为从别人身上看到和桔梗相似的一星半点,就忍不住心动的心脏,真是……真是让他感觉到深深地恶心啊。
作者有话要說:_(:з」∠)_人生什么时候才能清闲起来呢(叹气)?
提前庆祝大家六一节快乐。
今天开始了兜兜限锻。
将给龟甲流的资源全部砸进了进去,出了两個4小时,感觉自己能手握两把兜兜了。
打开一看——
一把小狐丸,一把爷爷。
我:……我的欧气长得有点歪啊。
(立個兜兜的flag,沒准我就出货了呢?出货了加更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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