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作者:風歌且行
在短暫的時間裏,溫梨笙想出了兩三套說辭,但對上謝瀟南的視線,總覺得隱隱有些壓力橫在心頭,她還是放棄,訕笑道:“無事,就是上次在老樹堂偶遇了他,覺得與他有些緣分。”

  謝瀟南的表情更奇怪了,在脣齒間碾碎二字:“緣分?”

  “想跟他再見一面。”溫梨笙說道。

  她說這話多少是有些不合適的,但是畢竟當初從梅興安夫人房中偷東西的人是他,若是那些人都認爲東西在她手裏的話,也只有那個扒手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雖然那東西肯定到了謝瀟南手中,但是讓謝瀟南站出來給她證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還不如從那個兇巴巴的扒手身上想辦法。

  最起碼,也要讓她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謝瀟南冷嗤一聲,毫不掩飾的表達了不屑,沒再搭理她,轉身進了屋子。

  溫梨笙盯着他的背影,咬着牙偷偷在心中罵了一句狗脾氣,卻也不敢阻攔,氣哼哼的離開此地。

  出去折騰了一番,溫梨笙出了一身汗,黏膩的回了溫府。魚桂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見她回來後便跪在面前,哭天搶地,說些我有罪,沒能保護好小姐之類的話。

  溫梨笙是沒力氣鬧了,擺了擺手說:“沒什麼事,不怪你。”

  魚桂爬起來,拿出錦帕遞上去給她擦汗,極有眼色道:“我給小姐備水,先衝一衝身上的熱氣。”

  溫梨笙點頭,搖着扇子回了府中。

  洗去了一身汗之後,溫梨笙換上乾淨的衣裙躺在屋中的軟椅上,腳邊放着裝了大冰塊的桶子,讓婢女打起大扇子,呼呼的涼氣拂面,她這才散了一身的燥熱,舒舒服服的閉眼享受。

  就是,在屋子裏多舒坦,出去幹嘛?

  溫梨笙在房中躺了兩個時辰左右,夏日白天長,到了酉時天也不黑,夕陽斜掛在西邊的天際,將雲朵也染上了顏色。

  溫梨笙站在窗邊往外看,目光放得極遠,像是思慮什麼重要的事一樣,片刻後轉頭問魚桂:“你覺得我好看,還是天邊的雲好看?”

  魚桂道:“奴婢出去看看,問問什麼時候用膳。”

  剛出門,就撞上了前來通報的小廝,他看見溫梨笙站在窗邊探出了半個身子,便停步恭敬道:“老爺請小姐前去前院正堂用飯。”

  溫家爺倆平日都是在後院喫飯的,偌大的溫府就父女倆主人,溫梨笙打小就沒娘,溫浦長也沒再續絃納妾。前院的正堂只有在府中來了客人才會啓用。

  溫梨笙疑惑問:“誰來了?”

  一般溫府來了客人,溫浦長都是讓她在後院老老實實呆着,一來是怕嚇到客人,二來是怕溫梨笙丟他臉面,鮮少有叫她去前院喫飯的情況。

  “景安侯世子。”小廝把頭壓得更低了。

  “誰?”溫梨笙大爲震驚。

  “景安侯世子。”小廝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去,就說我生病了,病的快死了,下不了牀。”溫梨笙果斷推脫,說出的話不帶一絲停頓。

  話剛說完,餘光就看見溫浦長站在斜西方的小窄門處,面無表情的看着溫梨笙。

  “爹,”睜眼說瞎話當場被抓包,溫梨笙也沒有半點羞愧,癟着嘴泫然欲泣:“你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若是行爲不當惹了世子爺發怒就全完了,你不能把我往火坑裏推啊。”

  “你也只有我這麼一個爹,”溫浦長臉上一派平靜:“你要是不想把我氣死,就趕緊收拾收拾滾出來喫飯,世子爺尊臨溫府,還由得你說見不見的?”

  溫梨笙倒是沒想到那麼多,經溫浦長一說纔想起來,像謝瀟南這種身份的來溫府做客,自然是全家上下一起有多少算多少要去大門口迎接見禮的,雖然這府中姓溫的才兩口人。

  溫梨笙無法,只得讓魚桂稍稍整理了有些亂的頭髮,又換上淡緋色的雪紗長裙,老老實實的跟在溫浦長身後一同前往溫府大門。

  門口早已站好了兩排侍衛,溫府的老管家及平日裏得重用的下人守在路旁,見溫家倆主子一前一後的走出來,便自然的跟在後面,低着頭垂着眼,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外等着。

  天氣悶熱,溫梨笙耐心不足,站一會兒就有些心浮氣躁,想跟魚桂要一把扇子扇涼,然而身子剛動就被溫浦長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只好又重新站好。

  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一輛墨黑色的馬車由遠及近,車檐繫着四個吉祥結墜長纓,車身上好似以金色筆畫出的圖騰紋樣,像一朵正在開放的花。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立即想到了沈嘉清在大峽谷上說的話。

  “那馬車看一眼就知道是景安侯府的。”

  確實,一下子就能猜到這是謝家的馬車。

  很快馬車到了跟前,溫浦長帶着衆人上前幾步,而後撩袍而跪:“下官溫氏,恭迎世子尊駕。”

  溫梨笙也跟着跪下,頭埋得很低,做足了禮節。

  謝瀟南從馬車上走下來,自受得起這一禮,站定後才讓溫浦長起身,目光在溫梨笙身上一瞥而過,而後連同着一大羣人進了溫府。

  溫浦長笑呵呵的與謝瀟南交談起來,一路上說了沂關郡的特色菜與出了名的景點,皆是關於喫喝玩樂的,謝瀟南偶爾說一兩句,眼睛也不會亂看,乍一看像是有些走神似的懶意,但實際溫浦長說的話他都能應上。

  溫梨笙發現,謝瀟南平常與人交流的時候,面上並不會有笑容,帶着些拒人親近的疏離。但與溫浦長說話的時候,眼中卻帶着隱隱笑意,融化了周身的疏遠氣息。

  他雖不是喜形於色,不過變化時還是有些明顯的。

  很快走至正堂,謝瀟南被請進堂後,溫浦長就對下人招了招手,一道道菜陸續擺上桌子。

  溫梨笙沉默落座,始終低着頭一言不發,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文靜樣子。

  溫浦長笑着道:“下官這溫府,就我們爺倆,禮數若有不周之處,還望世子見諒。”

  謝瀟南像是有些興趣:“這麼大的溫府,就你們父女兩人?”

  “是啊,”溫浦長道:“她娘身子骨弱,生了她之後患了病,沒多久就過世了,我調來沂關郡之後也一直忙於官署,所以我這閨女自小就管教不足,今日還讓世子見笑,若日後有冒犯世子之處,您儘管說,我定會好好收拾她。”

  謝瀟南輕笑,沒有應聲,而是看了溫梨笙一眼。

  就見她塌肩垮腰的坐着,手支着臉頰,專注的盯着一盤盤遞上來的菜,彷彿一張口,口水就要溢出來似的,壓根沒注意他們這邊在說什麼。

  等菜餚上齊,公筷擺上,這場看似家常卻又不大家常的飯纔開喫。

  溫梨笙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還是喫得非常拘謹,基本上一道菜不超過兩筷子,細嚼慢嚥,連筷子放下的時候都沒有半點聲音。

  溫浦長也知道她是老實不了多久的,這一會兒還能裝,再撐會兒就要原形畢露,於是連忙揮手讓她退下去,順道讓下人端上來上好的梨花酒。

  溫梨笙端着模樣退出正堂,走出了幾步才長長的舒一口氣。

  她覺得有點奇怪,這倆人像是合謀了什麼計劃成功之後在這喝慶功酒。

  她爹什麼時候跟謝瀟南關係這樣好了,上輩子根本沒這事吧?

  慶功酒喝了一個時辰,謝瀟南離去後,溫府大門關上,溫梨笙被傳喚去了溫家祠堂。

  剛進門就看見溫浦長面對着溫家牌位站着,堂中燭火搖動,聽見溫梨笙的腳步聲,他轉身過來,嘴皮子剛動,面前的姑娘就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在地上。

  緊接着大聲哭嚎起來:“爹,女兒知錯了——”

  溫浦長怒道:“每回都是這一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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