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09章

作者:風歌且行
奚京的冬天並不寒冷,哪怕臨近年關,溫梨笙都沒穿上夾襖,只穿了有些厚實的衣衫就足以遮風擋寒,所以溫梨笙一度很理解謝瀟南爲何在沂關郡冬天的時候,隨時隨地出門都要穿着極其厚重的貂裘大氅。

  他如果不穿得保暖一點,很有可能就凍死在北境。

  除夕那日,奚京下雪了,雖然是那種細細碎碎的雪花,並不大,但也落了許久,將大地披上一層雪白,天氣這才冷了起來,溫梨笙在謝瀟南的強烈要求下穿上了薄襖。

  雖然這種程度的寒冷對溫梨笙來說完全構不成威脅,但謝瀟南一直盯着,但凡瞧見她打一個噴嚏,就立馬讓她加衣服,她不願意,就繞着庭院跑,謝瀟南在後面追。

  謝瀟南不是溫浦長,他正是年少腿又長,溫梨笙都沒跑幾步,就被他從後面一把抱起來,不顧她的掙扎給抱進了屋中,將她按在椅子上給她穿衣裳。

  小雪斷斷續續下了一天,在春節的早上才停,侯府張燈結綵,先前溫梨笙和謝瀟南成親用的大紅燈籠還沒有摘下,如今過年倒也稱景。

  一大早溫梨笙從就溫暖的被窩鑽出來,從謝瀟南的身上滾過,翻下牀穿衣裳。謝瀟南本來還在睡覺,被她一壓就醒了,轉頭就看見她坐在牀榻邊高興地哼着小曲,支着頭笑問:“怎麼剛醒就這般高興,是做什麼美夢了嗎?”

  溫梨笙轉頭看他,笑眯眯道:“新的一年就要來了,我當然高興啊。”

  轉眼就要建寧八年了。

  前世的建寧八年,沂關郡因活人棺的事處處動亂不安,沈嘉清辭別,沈雪檀離家,大梁內憂外患,岌岌可危。

  現在的建寧八年,百姓安居樂業,大梁四海昇平,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溫梨笙當然開心。

  她將衣裳穿好之後,對見謝瀟南還躺在牀榻上,就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喊道:“你快起來呀,今日可是春節!怎麼能睡懶覺呢?”

  謝瀟南笑着,被她一拉就坐起來,而後就見溫梨笙將衣裳遞過來,指揮道:“你快些穿好出來,不然給爹孃請安耽擱了,我可不等你。”

  這番話給謝瀟南逗笑了,平時最懶的人突然勤快起來,確實頗爲有趣,他應了一聲,就開始穿衣裳。

  溫梨笙走出去,推開門的一瞬,外頭的冷空氣也一下子就撲面而來,吹拂在臉上,帶着冬日裏的冷冽,讓人一下子就精神不少。

  她喚來下人送水,洗漱完之後謝瀟南從內室中走出來,朝外面看了一眼,眼眸微微眯起:“雪停了呀。”

  “是啊。”溫梨笙的語氣中不自覺的就帶上些許抱怨:“我原想着奚京能下雪,也還算不錯,至少能有堆個雪人什麼的,沒成想下得那麼小,這地上堆積的雪連捏個雪球都不捏不了。”

  謝瀟南看她的嘴老大不樂意的撅起,沒忍住笑了,“奚京能下雪都是稀罕事,前兩年冬日連雪都見不着。”

  魚桂給她梳了個極爲精緻的髮髻,沒忍住道:“少夫人,或許將屋頂上的雪掃下來,就能捏個雪球。”

  溫梨笙翻個白眼:“我捏個雪球幹什麼?砸你嗎?”

  魚桂說道:“少夫人若是砸奴婢的話,奴婢定然不會閃躲的。”

  溫梨笙回頭瞧她一眼,奇怪道:“一大早就在這裏表什麼忠心?有什麼事就直接說。”

  魚桂就道:“奴婢今日想去街上逛着玩。”

  溫梨笙想了想,今晚上是要進皇宮赴宴的,魚桂不能一併帶去,所以讓她留在府中也是閒着無事,便應允了她出去遊玩的要求。

  梳妝好之後,溫梨笙和謝瀟南就一起出門,前方謝岑和唐妍所住的庭院,敲門請安。

  平日裏雖規矩鬆散不用請安,但今日是春節,自然是要規矩一些的。

  去敲門的時候,唐妍還在睡覺,謝岑坐在院中喝茶,讓二人進院子坐,謝岑看了看她身上的襖裙,笑着問:“丫頭今日怎麼主動穿襖子了?”

  溫梨笙前些日子不願意穿襖子,鬧得整個謝府的人都知道,每日都能看見謝瀟南在府中追她,然後把她抓回去強制穿上厚衣服。

  溫梨笙今日是主動穿上的,這才讓謝岑覺得稀奇,她回答道:“若是我不穿,又會被抓回去按在椅子上穿,倒不如我主動穿上算了。”

  謝岑哈哈笑起來。

  溫梨笙又道:“不過奚京的冬天確實不冷。”

  謝岑點頭,說道:“素聞北境的冬季極冷,想來你是習慣了。”

  溫梨笙又小聲道:“所以還是世子多此一舉。”

  謝岑就道:“他打小就怕冷,小時候冬天凍病過一場,在牀榻上躺了半個月,天天高溫不下,自那以後每回冬天就非常注重保暖。”

  謝瀟南淺淺喝一口手中的熱茶,不鹹不淡道:“冬天生病是會死人的。”

  溫梨笙覺得好笑,抿着笑意喝茶。

  二人在院中陪謝岑說了會兒話,唐妍還在睡覺,而後便沒再繼續等,兩人離開了院子。

  中午喫過飯之後,侯府就開始籌備晚上去皇宮赴宴的事了,畢竟是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個年宴,加之上一任皇帝久病,沒精力做這些事,所以已有好幾年沒有在宮中舉辦年宴了,這回皇上開了特例,還允許大臣攜帶家眷,不用想就知道皇宮定然熱鬧一片。

  冬日天黑得早,溫梨笙一個午睡醒來,天色已暮,喝了一碗小廚房送來的甜湯,謝瀟南就從外邊走來,見她已經醒了,就站定衝她道:“走吧,咱們進宮赴宴。”

  溫梨笙低頭瞧了瞧身上的姜紅色衣裙,又摸了一下頭上的金簪,問道:“我穿成這樣赴宴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謝瀟南將她上下看看。

  溫梨笙想着這是她嫁人之後,第一次以謝家兒媳的身份出席宴會,肯定有很多人悄悄關注,就等着挑她的錯處,她必然是不能夠讓謝家丟臉的,也不能讓人連帶着她爹一同看不起。

  她走到謝瀟南面前,說道:“我是怕去了皇宮之後被別人取笑,說我是窮鄉僻壤裏來的。”

  謝瀟南捏了捏她的耳朵尖,奇怪道:“到底哪個說你是窮鄉僻壤裏出來的,你在沂關郡出手闊綽到看到路邊的流浪狗都想扔兩塊碎銀,散財程度與財神有得一比。”

  溫梨笙無奈地撇眉:“就是有人這樣說。”

  謝瀟南道:“若是再有人這麼說你,你就拿銀子砸他,砸壞了我給你擔着。”

  “真的?”溫梨笙雙眼一亮。

  這話聽起來很像是玩笑話,但謝瀟南確實認真的,臨走的時候特地給她身上掛了個小錢袋,袋中裝滿了銀豆豆,讓她隨時隨地拿出來砸那些瞧不起她,亂說話的人。

  謝岑與唐妍先走了半個時辰,是以一家人分兩輛馬車進宮,溫梨笙坐的馬車走到半道上時突然拐了彎,溫梨笙撩起簾子偷偷往外看,就見兩邊的路逐漸眼熟,轉頭問謝瀟南:“這不是去溫宅的路嗎?”

  謝瀟南點頭:“咱們接岳丈大人一起進宮。”

  溫梨笙頓時高興起來,將簾子掀開了一大塊,探出半個頭往外看,謝瀟南怕她吹了冷風着涼,就將她拉回來抱在懷裏,也不鬆手,溫梨笙掙了兩下掙脫不開,氣得逮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然而因爲穿得厚,這一口咬得一點感覺都沒有。

  馬車行到溫宅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門檐下掛着兩盞燈籠,僅有零星兩個隨從守在門邊,看起來有些冷清,沒有過年的熱鬧。

  溫梨笙從馬車上跳下來,跑着跳着跨過門檻,迫不及待揚聲喊着:“爹——我來啦!”

  溫浦長正收拾收拾打算進宮的,就聽見院中傳來他那混世女兒的喊聲,趕忙擡步走出去,就見溫梨笙腳步輕快地跑在前頭,謝瀟南面帶笑意地走在後頭。

  溫浦長當即笑開了花,應道:“笙兒,怎麼這時候來了啊?”

  溫梨笙一路小跑到他面前,頭上的金簪在燈籠的照耀下閃着微光,笑得露出牙齒:“那自然是來看看爹啊,怎麼今日春節,這宅子中什麼都沒有啊?”

  院中頗爲安靜,僅有幾個下人守在門邊,對聯也貼得簡潔,燈籠只有幾盞,那些炮竹聲彷彿隔了一條街,遠遠地傳來。

  以前在沂關郡,每逢過年,沈嘉清都會跑來溫梨笙的家裏幫忙,清掃屋子貼對聯,掛燈籠包餃子,一整個府上的人要忙活一整天,到了晚上所有燈籠點起來,整個府邸燈火通明,處處可見的喜慶紅色,炮竹鞭炮的聲音在門口一遍又一遍的炸響,有時候說話都要靠吼。

  如今溫梨笙嫁人,沈嘉清和沈雪檀回沂關郡,整個溫宅就他自己,許是念着春節,溫浦長就遣散了宅中大部分下人,分了些銀錢,讓他們跟家人回去過節。

  溫浦長十多年前當孤兒的時候,還有個沈雪檀在他身邊,如今在奚京倒成了孤身一人。

  溫梨笙看着這清清冷冷的溫宅,心裏盡是酸楚,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挽着溫浦長的手臂,帶着他往外走:“爹,一起進宮赴宴吧,是世子特地改了方向來接你的。”

  說着也走到了謝瀟南面前。

  從前都是溫浦長先衝謝瀟南行禮,如今成了他的女婿,每回見面,都是謝瀟南先行禮。

  溫浦長能在這時候見到溫梨笙和謝瀟南,自是打心眼裏高興的,面上的笑容都沒斂起來過,連連稱好,上了馬車,與兩人一同前往皇宮。

  車上溫梨笙挨着溫浦長坐,嘴巴一直在說,基本沒有停過。

  她向來是話多的,以前在沂關郡的時候,都能拉着溫浦長一直說,如今在奚京,隔好幾日都未能見上一面,自然話就更多了,整個車廂裏都是她的聲音。

  謝瀟南看着她笑,雖極少應聲,但也將她說的話都仔仔細細的聽着,從不打斷制止,顯得極其有耐心。

  溫浦長見了,心裏也高興,暗道這小兩口感情十分好。

  有時候溫梨笙囉嗦起來,他這個當爹的都嫌煩,謝瀟南卻沒有半點不耐煩之色,好像還聽得津津有味。

  馬車搖搖晃晃進了皇宮之中,前前後後有不少馬車同行,都是其他大臣和其家眷,瞧見是謝家的馬車後甚至會靠邊讓行,一路就這樣暢通無阻地過了幾重門,馬車再不能往前,只能下地步行,車上三人便下來。

  謝家的馬車有着極爲明顯的辨識特點,停下的時候就已經引起周圍人的主意,紛紛停下腳步朝這邊張望。

  最先下來的是月白衣袍的謝瀟南,他墨發披着,發上戴着一個羊脂玉簪,被燈火籠罩的眉眼輕斂,收了些許平日裏的恣意,月白的顏色襯得那張白皙俊俏的臉極爲溫和,擡眸時探出手,站在皎皎月下,儼然是京城裏自小被讚不絕口的天才少年郎。

  就見一直纖纖玉手從車簾裏伸出來,搭在謝瀟南擡起的手上,繼而一個滿眼笑意的姑娘就探出來,撐着他的手一下就從馬車上蹦下來,跳下來的時候沒注意,半隻腳踩在謝瀟南的錦靴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

  她撤開腳,裝傻道:“我剛剛好像踩到了一個什麼東西。”

  謝瀟南也笑着回:“有可能是你那倒黴夫君的腳。”

  溫梨笙笑嘻嘻地往他懷中湊,後頭溫浦長就走下來,瞧一眼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嘆道:“只怕這天下最熱鬧之地,就是皇宮了吧。”

  溫梨笙伴在謝瀟南身邊,連同着溫浦長一同往赴宴的大殿走去,走到亮堂的燈盞下,衆人這才瞧清楚她的臉。

  明眸皓齒,眼中含笑,她有着一張十分明顯的北方人的臉,鼻尖微微翹着,顯得俏皮又靈動,她與謝瀟南幾乎肩挨着肩膀,讓人看一眼就能猜測出她的身份。

  一時間低低的議論聲紛雜不斷。

  衆人早就聽說過這姑娘是從沂關郡帶來的,那些個不甘心的人也只能暗地裏說北境的女子勾人的手段有一套,謝瀟南這纔去了半年之久,心就給勾走了,回來二話不說就娶了這女子。

  然而眼痠歸眼痠,以謝家的地位和身份,誰也不敢在這門親事上指點,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溫梨笙伴在謝瀟南身邊走近大殿之中。

  剛進殿門,給門口守着的太監看了腰牌,做完登記之後太監就揚高聲音將他們進殿的消息報出去。

  富麗堂皇的大殿裏點了上百盞燈不止,殿中分了兩大排在左右,都是朝中大臣攜着家眷。

  謝家在朝中地位高,謝岑就坐在緊挨着皇帝之下的座位,身邊是唐妍,對面就是周丞相,按照大臣的官職往下排。

  按理說溫浦長應該坐在稍遠一些的位置,但由於他現在也是謝岑的親家,又是跟謝瀟南一起來的,於是連帶着一起坐在了謝岑的身邊,距皇帝只有幾步遠的距離。

  謝瀟南跟皇帝梁懷瑾算是一起長大的,關係極好,這會兒他走到梁懷瑾跟前,很是隨意地躬身拜禮:“皇上萬安。”

  謝岑道:“晏蘇,好好行禮。”

  梁懷瑾立馬笑道:“不必多禮,今日是家宴,哪有那麼多規矩。”

  說罷又看向溫梨笙:“平日裏藏得這麼緊,今日可算是帶出來了。”

  謝瀟南哼笑一聲:“我可沒藏,她自個都整日往外跑,每回還要上街去找。”

  溫梨笙也學着溫浦長的樣子行禮,再擡頭望去時,就見座上一身常服的皇帝,想起去年在沂關郡,他還站在謝瀟南身邊,像個溫文爾雅的公子,不喜歡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旁聽。

  沒想到如今竟成了皇帝,說起來她也是跟皇帝一起遊過街的人。

  梁懷瑾又將目光移到溫浦長身上,說道:“溫侍郎,在奚京一切可還習慣?”

  溫浦長拱手回道:“多謝皇上垂愛,臣在奚京一切尚好,只不過就是差事太少,平日裏總是清閒。”

  梁懷瑾笑道:“別人都是事越少越好,溫侍郎倒是恰恰與旁人相反。”

  溫浦長道:“臣是忙碌習慣了。”

  梁懷瑾就道:“先前給你提位之時朕應允過你,只要你想回沂關郡隨時可回,若是在奚京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大可跟朕說就是。”

  溫梨笙聽聞轉頭看了一眼父親,心說這老頭先前還裝得那麼可憐,說要摔斷腿跟皇上請辭,實際上皇上自個都給他留了後路。

  梁懷瑾問了兩句之後,三人便依次落座,桌上擺着好菜好酒,還冒着熱氣,整個大殿之中歌舞不斷,交談喧鬧不絕於耳。

  梁懷瑾與謝瀟南關係最好,自然有很多話要說,溫浦長落座於謝庚的隔壁,這兩人維持了十幾年情誼的同僚也聊得正歡,溫梨笙夾在中間也不知道該跟誰說話,只得一邊喫着菜,一邊聽他們聊天。

  起初梁懷瑾與謝瀟南就隨便聊了些家常,酒宴過半,殿中的曲子換了一首又一首,溫梨笙因爲太過無趣慢慢地就開始有了睏意,打了兩個哈欠,正昏昏欲睡之時,就聽到梁懷瑾說道:

  “晏蘇,如今大梁內憂已平穩,江山尚穩固,但外患問題仍然存在,從你先前上報的消息中看,諾樓國對大梁國土虎視眈眈,薩溪草原上的數衆遊牧族也有不少存着反心,依你看,該如何解決?”

  溫梨笙聽到後一下就清醒了,想起被放回諾樓國的洛蘭野,前世諾樓國是趁亂攻打了北境的邊疆地帶的,但他們運氣不大好,正趕上謝瀟南軍隊的鼎盛時期,正巧駐紮在北境邊沿地帶,諾樓國都還沒跨過薩溪草原,就被打得抱頭鼠竄。

  後來諾樓國元氣大傷,洛蘭野心存不敢才指使人對她下毒,一路帶回奚京,想與謝瀟南談判。

  當時的結果就是,洛蘭野毀了能夠爲謝瀟南正名的所有證據,但同樣也死在了謝瀟南的劍下,諾樓國自那以後就沒了聲音。

  而今世因爲她的摻和,事情發生改變,大梁尚是昌盛安寧,諾樓國沒有可趁之機,但洛蘭野還活着,在暗處裏盯着大梁的北境,這是仍然沒有解決的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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