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前世番外15

作者:風歌且行
第127章

  門口的馬車等了好一會兒纔來,期間謝瀟南就一直抱着溫梨笙不曾放下,遊宗見狀也不敢多說。

  接到消息之後,謝瀟南是騎馬來的,所以馬車才慢一步。

  他將溫梨笙抱上馬車,將她抱坐在懷中,動作無比輕柔,像是生怕碰碎了懷中的瓷器。

  別人不知,遊宗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自從溫梨笙在沂關郡出事的消息傳來之後,謝瀟南幾乎沒有休息好過,本來立新朝的事情就極多,許多重擔壓在他的身上,處理起政務便不眠不休,有時候更是累得睡倒在案桌上。

  但溫梨笙出事之後,他便很少睡覺了,有時候天還沒大亮的時候,他就會宣遊宗進宮去,一進大殿就看見他在桌前坐着,房中的燭臺燃盡,他的桌前所有書本擺放整齊。

  既沒有處理政務,也沒有睡覺,就這樣一整夜一整夜的枯坐,待天一亮就宣人進宮問有沒有溫梨笙的消息。

  遊宗都怕他哪一日身體熬不住。

  謝瀟南這個人經歷了太多苦難,謝家在王權鬥爭中被滅滿門,唯有他一人獨活,無牽無掛的壓根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扛起事來就像感覺不到疲憊的鐵人,整宿整宿不合眼。

  自從得知阮海葉遞來的消息之後,謝瀟南的狀態才瞧着好些了,知道洛蘭野停在柳鎮,他更是直接放下了手頭上的事物駕馬而來,路上沒有片刻停息。

  不怪旁人都以溫梨笙爲要挾,是他表現得太過明顯,素來最擅長隱藏情緒和心事的謝瀟南,在碰到溫梨笙的時候,總是露出馬腳。

  眼下溫梨笙雖然暈了過去,但謝瀟南仍沒有一刻的放鬆,將她抱在懷中,指尖輕輕的摩挲她側頸留下的傷痕,擡頭問道:“遊子業,你帶藥膏沒有?”

  “這……當然沒有啊,出來得這般匆忙,我衣裳能穿好都算不錯的了。”遊宗當時正在跟他彙報事情,他得到消息之後話也沒說,直接站起來就走,遊宗不大放心一路就跟了過來。

  謝瀟南聽他說沒有便也不再問,又捏了捏溫梨笙的手臂各處,檢查了一下關節,確認她身上沒有什麼傷之後,就將她那雙踩得髒兮兮的長襪給脫掉。

  溫梨笙的腳凍得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謝瀟南就用大氅將她的腳裹住,把自己溫熱的左手探進去,貼在腳掌上,將她的腳一點點的暖熱。

  他始終沉默着做這一切事情,墨黑的眸子像覆了一層柔紗,朦朧卻也溫和,極有耐心。

  遊宗將這些看在眼中,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其實在這個時候,謝瀟南才稍微有點人的模樣,那些他埋頭政事不知疲倦的日子裏,遊宗看了都心疼的很。

  當初從沂關郡離開的時候,大雪漫天飛舞,謝瀟南出了南城門,站在斜坡上回頭眺望。

  只一個小動作,遊宗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這偌大的沂關郡,哪有謝瀟南的一個親朋好友呢?能讓他出了城門,即便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什麼都看見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眺望,如此牽掛的,也只有溫梨笙了。

  現在她抱着溫梨笙一動不動,時不時低頭看她一眼,斂着墨眸沉思,那表情看着,分明就是心疼。

  真好啊。

  遊宗想,至少謝瀟南還有七情六慾,這多少讓他有點放心了。

  馬車一路趕回奚京用了半天的時間,期間溫梨笙也不知道是累得厲害還是真的暈了那麼久,一直在睡沒有睜過眼,而謝瀟南今日休息極少,有時候閉眼一兩個時辰就又會醒來,現在心徹底放下來,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中也打起瞌睡。

  回到奚京之後自是直奔皇宮而去,謝瀟南用大氅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馬車一路行至內宮深處,他抱着溫梨笙下馬車的時候所有宮人皆不敢擡頭,沒人知道他抱了什麼人回來。

  謝瀟南是直接將她放在他平日裏睡的龍榻上,宣了太醫來診治。

  溫梨笙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因爲受了驚嚇加之沒有休息好,所以導致身體有些透支,好好睡一覺,調養兩天就沒事了。

  至於側頸的傷口,本來就淺得很,回來的路上也結了一條細細的痂,都無需用藥。

  只是溫梨笙的嗓子卻是個麻煩事,太醫們商量了許久,最終敲定了藥方,既能讓溫梨笙休養,也能恢復一下嗓子,畢竟長時間持續喝封嗓子的藥,多少對她的喉嚨造成損傷。

  接下來只需要慢慢調理就行。

  謝瀟南聽完了太醫的稟報,這才放下了心,眼看着天也黑了,他交代宮人給溫梨笙清洗乾淨身體之後,就去了別處,打算也好好睡上一覺。

  消息傳給了溫浦長,得知溫梨笙暫時沒什麼事,他也放下心來,打算先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好。

  當初溫浦長不告而別,一連大半年的時間沒能見女兒一面,將她寫的那封信揣在心口,凡得空餘就會拿出來反覆的看,每回都是老淚縱橫,如何不思念女兒呢?

  但如今謝瀟南成爲新帝,這王位到底是搶來的,朝中多個狼子野心的大臣不服,暗地裏動作很多,加上奚京各種勢力盤根錯雜,眼下正是他們不能放鬆警惕的時候。

  當初溫浦長在沂關郡的北境找到中了毒而身負重傷,躺在一家農戶的牀榻上奄奄一息,卻仍不放棄幹嚼藥草求生的謝瀟南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輔佐他成爲天下之主。

  謝瀟南自己爭氣,當初答應他的事也一一做到,溫浦長自然也會堅守自己當初的承諾。

  如今謝瀟南爲帝,他爲相,任何阻攔謝瀟南的人,他都要拼盡全力剷除。

  待了卻這些麻煩事,再去好好瞧瞧他的女兒。

  已經等了大半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然而就是這一時半會兒的時間,溫梨笙就在皇宮裏大鬧一通。

  謝瀟南難得睡了個好覺,只覺得這麼一休息,渾身的倦意就涌出來了,肩膀也痠痛起來。

  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傳來了宮人詢問溫梨笙的情況。

  那宮人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溫主子醒好一會兒了,正在殿中鬧着,奴才們誰也不敢阻攔。”

  謝瀟南起身下榻,讓宮人給他穿衣,前往溫梨笙所在的寢宮裏探查。

  剛走近就看到寢宮門口跪着幾個宮人,皆把頭埋得低低的,連動都不敢動,門口站着的兩個守衛倒是站得筆直,只不過衣裳頭上都溼了,像是被人用水潑過,大殿裏面一片安靜。

  謝瀟南擡步走來時,所有跪着的人連忙轉了個方向行禮,謝瀟南擺了下手,問道:“怎麼回事?”

  門口的侍衛道:“回皇上,裏頭的主子自醒了之後便要出去,卑職不敢放行便將門攔住,溫主子因此發怒摔了不少東西,還將藥倒在卑職的頭上。”

  謝瀟南眉頭微蹙:“她不吃藥?”

  侍衛道:“盛了三碗,盡倒了。”

  謝瀟南垂下眼,就看見地上還殘留着黑乎乎的藥漬,沉吟了片刻便擡步進了殿中。

  殿內還跪着一衆宮女,而溫梨笙正坐在牀榻上生氣,頭髮散着,身上穿着素色的寬袖襖裙,未施粉黛看着也極是漂亮,抱着雙臂臭着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溫梨笙自打醒來之後,就對這陌生的環境牴觸,雖然殿內金碧輝煌,但屋內沒有一個熟悉面孔,全部都是陌生人,這讓她沒由來的心慌害怕,又發不出聲音,便想着先出去看看。

  卻沒想到門口還是有人攔着。

  溫梨笙曾這樣被關在宅中大半年,雖然到後來不再掙扎,但不代表她就屈服於這種情況,於是當下又鬧了起來,摔了茶盞掀了桌子,在大殿裏鬧了好長時間。

  不過她都是挑些看起來不貴重的東西摔得,畢竟這地方看着就不一般,那些琉璃玉石是她見都沒見過的昂貴東西,她碰都不碰一下。

  這地方,是皇宮吧?

  溫梨笙從沒有見過這樣奢華的地方,哪怕是藏了不少寶貝的風伶山莊,也不至於奢侈到這種程度,這殿內的大柱子都雕刻着彩色鳳凰與盤龍,氣派宏偉。

  這是謝瀟南的地方。

  想起之前不知道怎麼回事,謝瀟南只在她脖子上捏了一下就把她捏暈了,想必後來就是帶到了這個地方。

  身上也乾淨了,衣裳也換了,但溫梨笙不需要他做這些事,她要的只有見到她爹,確保老頭安然無恙。

  後來送進來的湯藥擱在桌子上,溫梨笙是一口都不喝,放一會兒藥就涼了,宮人們一直催一直催,她一怒之下倒在了門口的侍衛頭上,本以爲這樣鬧了一通他們就會盡快將謝瀟南喊過來,卻沒想到這羣宮人硬氣的很,哪怕是全都跪在殿內一聲不吭,也不肯去叫謝瀟南。

  溫梨笙就坐在殿內生悶氣。

  聽到腳步聲,一擡頭就發現是謝瀟南,想起這個人就是曾經將她關在院中大半年的始作俑者,也是導致這後面一系列事情發生的主要原因,溫梨笙就氣不打一處來,想拿個什麼東西砸他,卻發現手邊的東西都被她扔完了,地上一片狼藉。

  謝瀟南站在這片狼藉之中,完全不在意寢宮被她攪得亂七八糟,只問道:“爲何不吃藥?”

  溫梨笙:幹你屁事。

  謝瀟南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心裏沒什麼好話,便說道:“你身體裏可能還有些餘毒未清,若是不吃藥長久積累,會侵蝕你的身體留下不可逆的虧損。”

  溫梨笙還是一副不想理會的樣子。

  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謝瀟南也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棘手,其他什麼都可以慢慢說,但是不喝藥就是不行。

  謝瀟南道:“你若是不吃藥,就別想離開這裏。”

  溫梨笙瞪他一眼,脫口而出:“我要見沈嘉清!”

  雖然這句話沒有發出聲音,但謝瀟南還是一下子就從她的口型裏看到了“沈嘉清”三個字,想到先前她對自己百般抗拒牴觸,轉眼卻跟沈嘉清抱了個滿懷,謝瀟南的心情驟然轉陰,面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語氣重了些許:“不吃藥你誰都別想見。”

  溫梨笙乾脆往牀上一躺,用被子將自己捲起來,背對着謝瀟南。

  “把藥端來。”謝瀟南對宮人吩咐。

  後宮的主子向來難伺候,嬌氣的妃子比比皆是,這些宮人又是慣會伺候人的,所以從溫梨笙第一碗藥拒絕喝開始,藥罐子就一直在熬煮着。

  很快又一碗藥被端了上來,這次端藥來的是魚桂,她看了眼面色陰沉的謝瀟南,有些害怕地走到牀榻邊,對溫梨笙低低道:“小姐,吃藥吧。”

  自從宅子裏那杯毒酒之後,主僕倆也有兩個多月未見了,溫梨笙乍然聽到她的聲音驚詫地轉頭,見還真是魚桂。

  她看起來跟從前沒什麼兩樣,想必當初出事之後是跟隨沈嘉清一起來了奚京。

  溫梨笙現在還不知道沈嘉清爲何會與謝瀟南在一起,又爲什麼自稱“臣”,他與謝瀟南的關係不一般,肯定知道很多東西,這也是她要見沈嘉清的原因。

  與其直接問謝瀟南,再被他欺騙一次,還不如去問沈嘉清,至少沈嘉清不會騙她。

  溫梨笙原本還有着重逢的喜悅,但見她端着藥,似乎是跟謝瀟南一夥兒的,當即也氣得抓了藥碗往謝瀟南腳下使勁一砸,藥碗登時四分五裂,黑乎乎的湯藥灑了一地,濺在謝瀟南的墨金龍袍上。

  “你就只惦記着沈嘉清嗎?”謝瀟南沉聲問她。

  自從她被劫的消息傳來,謝瀟南沒有一日休息好過,有時候睡覺還會夢到在屍山血海中看到她的屍體。

  當初溫浦長率領他的人一路向南,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他唯一的女兒就是軟肋,所以臨行前纔將溫梨笙交給謝瀟南照看,但謝瀟南也必須要離開沂關郡,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將她關在院子中,不是爲了困住她,而是爲了不讓那些想用溫梨笙做把柄的人找到。

  他們要針對的不是謝瀟南,而是溫浦長。

  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委屈溫梨笙老老實實待着。

  前線戰場九死一生,溫浦長也多次面臨這危險,但由於沒有軟肋在那些人的手中,他們做起事來肆無忌憚,也正是因爲如此,才這麼快的取得勝利。

  這些事情他都可以一一向溫梨笙解釋的,他已經想好要怎麼說了。

  但溫梨笙卻一見到他開始就無比抗拒,她充滿怒氣的眼中等着他時,好像一根根軟刺往心頭扎,他似乎看到了恨意。

  溫梨笙恨他?

  謝瀟南昨夜睡前想了想,覺得也能理解,畢竟將這樣一個生□□自由的人鎖在宅中那麼長時間,又因爲保護不周害得她被洛蘭野擄走了兩個多月,溫梨笙因此對他產生恨意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看到溫梨笙撲向沈嘉清,將他緊緊抱住的時候,謝瀟南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像是悶了一口氣怎麼也無法紓解。

  但謝瀟南已經習慣將所有的苦悶在心中慢慢化解,這幾年遭受的一切將他的耐心磨到了極致,他以爲這種情緒不會再心中擴大,稍些時候就會消散。

  然而眼下看着溫梨笙不喝藥,不理睬,開口第一句就喊着沈嘉清之後,他還是壓不住心中的火氣,讓宮殿裏的人統統滾出去。

  不一會兒,整個大殿就一個人也不剩下了。

  魚桂又送上來一碗藥,謝瀟南將藥接過,坐在牀邊拽着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都拽得坐起來,仰頭喝下一口藥之後,就按着溫梨笙的後腦勺不由分說的將脣貼上去,不顧她的掙扎和捶打,想撬開她的脣,卻不想她將牙關閉得很緊,不得已之下,謝瀟南發狠般在她脣上咬了一下。

  這一下就咬得有些重了,血腥味立即在脣齒間蔓延,溫梨笙也因爲疼痛而張開了嘴,謝瀟南趁機將藥渡過去。

  他怕溫梨笙在劇烈的掙扎中嗆到,每次只敢渡一點點。

  不管溫梨笙如何厭惡和抗拒他,這藥必須要喝。

  謝瀟南感覺脣上傳來痛楚,他動作強硬的很,脣上糊了很多血,卻還是一口一口,把藥渡給溫梨笙。

  喝完之後他扔了碗站起身,擦了一下脣上沾的血,氣道:“你若是吐出來一口,我就再餵你一碗。”

  溫梨笙氣得臉通紅,嘴巴里全是苦澀,脣上的血珠不停往外冒,倔強地仰頭瞪着謝瀟南。

  兩人互相盯了一會兒,謝瀟南擡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脣上擦過,血痕抹去之後又冒出新的血珠,見嘴上的傷口咬得不淺,他高聲喊道:“太醫!”

  最後自是鬧得不歡而散。

  謝瀟南出了宮殿後氣還未消,走得很快,身後的宮人費了老大的勁才勉強跟上。

  他現在跟溫梨笙完全交流不了,她不能說話,而他又有太多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等溫梨笙嗓子好了之後或許才能好好聊一下。

  謝瀟南下午就傳了周秉文進宮,詢問了一下近日的情況,正說着,沈嘉清就在殿外求見。

  謝瀟南頓了一下,宣他進殿,剛進門沈嘉清就瞧見了周秉文,當下就樂了:“周秉文,我找你好長時間了你都說忙,這下可讓我逮着你了。”

  周秉文十分無奈,對謝瀟南道:“能不能給他安排點事情做,瞧把他閒的,整日來煩我。”

  雖說謝瀟南如今是皇帝了,但當初都是哥幾個一起勾肩搭背,喝酒談天的交情,私底下里壓根沒什麼禮節,謝瀟南就笑了一下,說:“你不會給他找點事做嗎?”

  “沈謙尋如今也是有軍功的人了,我可不敢使喚他。”周秉文說話陰陽怪氣。

  沈嘉清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說道:“我這次進宮來可是有正事要彙報的,你真以爲我天天閒着嗎?”

  他閒不閒,周秉文清楚的很,只要他有一日的空閒,就會跑去找他,從周府找到官署,再把官署裏的人問了個遍,彷彿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煩完了他就會去煩胡書赫。

  當初沈嘉清被安排在周秉文身邊,不僅僅是因爲他功夫厲害,還是因爲沈嘉清這人性子太過跳脫,而胡書赫和周秉文都是溫和性子。

  起初沈嘉清還特別不樂意,嘴上總抱怨這倆人,書呆子悶葫蘆,頗是無趣,但幾年相處下來,交情也好得很,順道將沈嘉清的性子也磨得有耐性不少。

  謝瀟南見周秉文被纏住了,這纔開口解圍:“沈謙尋,你進宮來是爲何事?”

  沈嘉清將搭在周秉文肩膀上的手臂放下來,說道:“皇上,你之前讓我處理的諾樓國人已經全部關押在了祕牢中,但他們求死之心很決絕,爲防止他們自盡,我將他們的嘴用綢布給勒住了,但是這種情況下他們吃不了東西,所以皇上有什麼想問的還是儘快,免得他們餓死了。”

  提到洛蘭野那幫人,謝瀟南面色一冷,說道:“把他們下巴給卸了,喫飯的時候直接灌嘴裏就是,哪有那麼容易就讓他們去死。”

  沈嘉清咂咂嘴,若有所思道:“也是個法子。”

  謝瀟南撥了一下手邊的數本奏摺,說道:“近日上奏的摺子中,大半是要我招選秀女廣納後宮,你們給我出個主意,該如何解決。”

  沈嘉清認真想了一下,而後道:“皇上要真是不想要女人,可說你喜歡男人……”

  話還沒說完,謝瀟南就指着門口:“你要是沒話說了就滾蛋,不用從你那空空如也的腦子裏擠話出來。”

  沈嘉清還有點委屈:“我也是盡心盡力想爲皇上排憂解難。”

  “你是嫌我被這天下人指摘的還不夠。”謝瀟南有時候是真想不明白沈嘉清的腦子究竟是什麼做的,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沈嘉清摸了摸頭,而後問道:“皇上爲什麼不招後宮啊?”

  周秉文笑了一會兒,咳了咳道:“如今前朝舊黨未除盡,貿然招納後宮難保他們不會往裏面塞人,所以現在最好就是不選後妃,讓他們沒理由往宮裏送人。”

  “那梨子呢?”沈嘉清突然問:“梨子到時候也要出宮嗎?”

  謝瀟南道:“她不用。”

  周秉文也詫異地看了謝瀟南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那麼快,而後道:“皇上要是往後宮收人,即便是溫相的女兒,恐怕也會引起非議。”

  朝廷的人自然想着是讓謝瀟南一碗水端平,你收了溫丞相的女兒,那也必須要把我的女兒給收了,不然我就一直上奏一直上奏。

  謝瀟南的黑眸中劃過一絲冷厲:“立新朝,改舊制,皇權的威嚴在梁氏手中已喪失許久,我自然要重新立起,先想個藉口堵住他們的嘴,任何異議的聲音我都要除掉。”

  周秉文道:“我有一方法,前朝皇帝的後宮不是還未遣散嘛?就暫時留在後宮吧,用她們來搪塞朝臣,等登基封位大典一過,就不會有人盯着後宮了,屆時在隨便找個清修的廟將那些后妃送走。”

  謝瀟南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

  沈嘉清就問道:“梨子也會被一起送走嗎?能不能別把她送廟裏啊?送到我府上,後半輩子我養她。”

  謝瀟南將手中的摺子往桌子上一扔:“你以什麼身份養她?”

  沈嘉清思考片刻:“那我求皇上給我賜婚。”

  “不賜!”

  “那我去找溫丞相提親去。”沈嘉清梗着脖子道。

  周秉文在一旁乾着急,只感覺這個沈嘉清好像眼睛瞎了,看不見謝瀟南臉都快黑成鍋底了,還自顧自道:“我跟梨子從小一起長大,丞相大人應該對我極是放心的。”

  “放心你腦子空空?還是放心你大字不識一個,申和甲都分不清楚?”謝瀟南冷聲嘲諷。

  這是他們還爲奪位之前的事了,當時三波勢力聚集在奚京周圍,傳信約定在城中的申玉路碰面,結果周秉文那邊由沈嘉清寫的信,將申玉路寫成甲玉路,湊巧的是還真有一條街叫甲玉路,害得溫浦長在那條街上等了好長時間都沒等到人。

  沈嘉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又問:“那皇上要如何安置梨子?我是絕不可能叫她進廟裏的。”

  謝瀟南反問:“誰跟你說讓她進廟了?”

  沈嘉清沒說話,片刻後謝瀟南又道:“需得詢問她自己的意願。”

  雖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裏已經認定溫梨笙八成是會選擇出宮,但還是想先將這事擱一擱。

  聽到這話之後,沈嘉清就笑了,瞭然道:“臣明白了。”

  謝瀟南和周秉文腦子轉得都非常快,立馬就意識到方纔沈嘉清是在故意試探,爲的就是想知道謝瀟南對溫梨笙是個什麼態度。

  謝瀟南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周秉文說的沒錯,你就是閒得太厲害了,如今胡書赫修新國史事物繁多,你去幫他一同撰寫,免得閒下來討人嫌。”

  “我想見一下梨子……”

  “你不想。”謝瀟南揚聲道:“來人,把沈謙尋叉出去!”

  侍衛應聲推門而入,左右架着沈嘉清將他往外擡,沈嘉清尤不死心:“皇上,我還會再來的!”

  謝瀟南只覺得一陣頭痛,對周秉文道:“你再給他找點別的事做,總之別讓他清閒。”

  周秉文忙點頭,他早就想這麼幹了。

  又與謝瀟南說了幾句才告退離宮。

  剩下的時間裏,謝瀟南又埋頭奏摺,這是他好些日子以來的日常了,只不過今日的效率明顯不高,有時候提着筆目光盯着一處沉思,思緒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知道筆尖在紙上留下墨跡才緩緩回神。

  一直坐到上午,宮人顫顫巍巍跑來提醒他該用膳了,謝瀟南這才放下筆,閉了閉有些疲憊的眼睛,說道:“命人給溫丞相傳口信,讓他這兩日不忙時進宮一趟。”

  太監得了令,躬身告退,謝瀟南在案桌上坐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

  後來的幾天裏,謝瀟南每回去溫梨笙的寢宮,都要與她爭執兩句不歡而散,他便沒有再去了。

  一來是他事物繁多,前朝虎視眈眈,上官家也蠢蠢欲動,他必須儘快想出應對的決策來,同時也在整理梁氏皇帝留下的舊物,想從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給溫浦長傳得口信也石沉大海。

  他有時候就納悶,這丞相好像比他都忙,自個女兒都不來看的嗎?

  溫梨笙那邊,起初喝了兩天的藥之後,面色瞧着也紅潤了,嗓子也好了,時隔兩個月她終於又能發出聲音了,一開始還覺得有些陌生,覺得這不是自己的聲音,但當她要出去被阻攔,對着侍衛吼的時候,才覺得又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想出去,想見溫浦長,想找沈嘉清,卻一連好幾日都在這宮殿中,於是脾氣也越來越大了,與謝瀟南爭吵的時候都敢直接喊他的名字,嚇得一衆宮人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生怕遭了波及。

  今日吵得比較兇了,溫梨笙站在窗邊罵他是反賊,說這天下都是他搶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諸如此類的話將謝瀟南氣得轉頭就走,這回是連寢宮的門都沒踏進去,一出門就吩咐宮人給她上涼水加白饅頭,先餓她兩頓再說。

  出了宮殿就催着人去喊溫浦長,再十萬火急的事也讓他擱下,必須讓他進宮一趟。

  如今這溫梨笙他是奈何不得了,唯有溫浦長來治她,她纔會老實。

  但溫浦長尚在外城,一時半會兒還真回不來,謝瀟南生了會兒氣之後又埋頭去處理政務,一天天的,鬧心死了。

  他總想去寢宮瞧瞧溫梨笙,但是每次去卻又鬧得不歡愉,溫梨笙那張嘴又厲害的很,說不了兩句話就能挑起他的脾氣來。

  謝瀟南想想就來氣,把奏摺往桌上一甩:“溫丞相也不知道爲何這麼忙,傳了幾回都不進宮!”

  那頭的溫梨笙讓宮人送了一塊木板進來,自個坐在桌前,一邊抹眼淚一邊往木牌上刻東西,魚桂在旁邊見了也頗是無奈。

  這幾日她也試着勸說過,但溫梨笙堅定的認爲她被新帝收買,不相信她嘴裏說的話,最主要的是新帝每回來寢宮都會說下次一定把溫大人帶來,但下次還是自個一個人來。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承諾嘛!

  導致溫梨笙覺得他根本就是在騙人,現在是說什麼都不信了,堅定的認爲溫浦長已經出事,固執地要給她爹刻個靈牌,還制定了刺殺新帝的計劃,藏了一片碎瓷打算跟他同歸於盡。

  當然,那片藏在枕頭下的碎瓷已經被魚桂發現並且偷偷拿走扔掉了,溫梨笙還不知情,一邊罵謝瀟南一邊哭溫浦長,在靈牌上刻字。

  等她累了,抱着靈牌趴在桌上睡覺,魚桂便上前將她喚醒,讓她洗漱之後去牀榻上睡,她手裏還抱着半成品的靈牌不肯撒手。

  魚桂忙活完在殿門口的椅子旁坐下來偷閒,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啊?溫大人要是再不來,小姐還真能把這皇宮的頂給掀了吧?

  殿中熄了燈,周圍靜謐得落針可聞,皇宮到底是不一樣的,在這裏完全聽不見市井街頭傳來的聲響,每天清晨能夠聽到的聲音也只有鳥叫,只要溫梨笙沒醒,整座宮殿都是無聲的。

  她偷閒坐了好一會兒,聽溫梨笙呼吸平穩,似乎已經沉穩睡去,便起身想走,結果剛站起來,就看見殿門口走進來一人,站在微弱的燈光下,身上的龍袍紋樣發出炫目的金光。

  魚桂立即躬身行禮,謝瀟南側頭朝裏面看了一眼,牀帳沒垂下來,能看到溫梨笙睡在上面的樣子。

  他緩步走過去,鞋子落在地上都沒有聲音,站在牀榻邊垂眸看。

  溫梨笙睡着的時候,那張漂亮的臉顯得乖巧又寧靜,不似白日裏那樣銳利,說的話和臉上的表情都跟把刀子似的,颳得人心疼。

  魚桂站在邊上,想把她謀劃着同歸於盡的事告訴謝瀟南:“皇上,小姐……”

  剛出生就被謝瀟南擡手製止,看見溫梨笙的腳有一半探出了被子,白嫩小巧的腳底板配上圓圓的腳指頭,看起來有幾分可愛,鬼使神差地,他彎腰將手探過去,抓住了她的半個腳掌。

  冰冷的溫度傳來,謝瀟南輕聲問:“腳爲何這麼涼?”

  溫梨笙原本睡着了,但腳上傳來的觸感和耳邊的輕語讓她慢慢清醒,還沒睜眼就辨別出了是謝瀟南的聲音。

  但她沒有立馬躥起來發怒,因爲這是她頭一次聽到謝瀟南如此輕聲細語,他那暖和的手還覆在她的腳上,力道很輕。

  魚桂也小聲回:“小姐一到冬天就是這樣,腳要暖上一會兒才熱。”

  謝瀟南微微皺眉:“爲何不跟宮人說,讓他們那些小的暖爐塞進被子裏暖?”

  魚桂道:“是小姐不讓,說奚京的冬天並不冷,不需要那些東西,否則晚上睡着了會出汗。”

  謝瀟南卻不由分說道:“去讓宮人拿兩個來。”

  魚桂應聲出去,房中又寂靜下來,溫梨笙卻沒了睡意,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她感覺到謝瀟南將被子拉過蓋住了她的腳,手卻還貼在腳上,將熱意源源不斷地渡過來,不說話也不動,一直沉默着。

  原本以爲下午的不歡而散之後,謝瀟南又要隔個兩日纔會再來找不痛快了,卻沒想到他深夜又來了這裏。

  溫梨笙這幾天一直在試探他的底線,但直到今日連指責他是反賊的話都說出來了,謝瀟南卻還是跟往常一樣拂袖而去。

  謝瀟南的脾氣又這麼好的嗎?

  爲什麼都說到這份上了,怎麼深夜還跑來給坐在牀榻邊給她暖腳呢?

  溫梨笙真的想不明白。正當她心亂如麻的時候,謝瀟南忽而輕輕嘆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小白眼狼也就睡着的時候才讓人舒心。”

  溫梨笙忽而動了一下,像是在睡夢中無意識翻了個身,謝瀟南趕忙將手拿出來,也不敢發出聲音,像是生怕將她吵醒似的。

  很快,魚桂就抱着兩個湯婆子似的小巧暖壺,輕手輕腳地塞進了被褥之中,謝瀟南就在一旁看着。

  等魚桂塞好,他擡了擡下巴,問道:“她懷裏抱着的是什麼?”

  魚桂小聲道:“是小姐爲溫大人做的靈牌,她一直固執地認爲是皇上害死了溫大人,所以想先哭喪,再找機會刺殺皇上。”

  “刺殺我?”謝瀟南被驚了一下:“用什麼?”

  “瓷片。”魚桂道。

  謝瀟南站着沉思片刻,而後招手帶着魚桂出了宮殿,聲音恢復了正常高低,說道:“我等下讓人尋點紙錢,你明日遞給她,讓她在院中燒。”

  魚桂暗驚:“這……皇上,這合適嗎?”

  “合適。”謝瀟南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照我說的做。”

  魚桂不敢有異議,雖然她的心是向着溫梨笙的,但如今謝瀟南是皇帝,那是萬萬不能違背的,且溫大人都對謝瀟南百依百順的,那她一個小小的婢女更不可能忤逆皇上的命令。

  謝瀟南走後,她進去給溫梨笙的寢殿滅了燈,而後自個回屋休息了。

  許是心事繁多,溫梨笙輾轉許久,深夜才入睡,第二日接近正午的時候才醒,醒來的時候發現牀頭邊的籃子裏擺了一籮筐的白色紙錢,頓時大哭不止,喊着魚桂進來。

  “這是什麼意思?”溫梨笙指着紙錢問。

  魚桂如實作答:“是皇上讓人送來的。”

  溫梨笙一時間傷心無比,嘴上罵罵咧咧:“這個天殺的謝瀟南,總算是承認是他害死了我爹吧?如今良心發現了送點紙錢過來,以爲這樣就算了嗎?且給我等着,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她抱着值錢跑去院中跪着,一邊哭一邊燒紙,雖然心中懷疑了快一年的時間,但乍然印證了心中猜想時,她還是難以接受,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抱着半成的靈牌悽慘地哭嚎着:“爹啊——你死得好慘!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啊——”溫浦長踏進宮門的時候,就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原先在外頭聽見了溫梨笙的哭聲,還以爲她是出了什麼事,自她長大以後,溫浦長還沒聽她哭得這麼慘過,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小跑進來,結果就見她頭上頂着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孝布,跪在院中,左臂抱着黑色的木牌,右手往盆中燒着紙錢,臉上全是淚水,嘶聲喊道:“爹——”

  他腳步一下停住,有點想掐自己的人中。

  謝瀟南就從後頭走來,告狀似的語氣:“看吧溫丞相,是不是又再作妖,她都沒一刻消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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