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報紙
大清早趕到家的時候,腰痠背痛的感覺格外強烈,身體的零部件在抗議,全身都在叫痛,像被碾壓過一樣,叫她難受得緊。不過心情是格外的舒暢,她就安心等着,等着宋墨歸來。
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他們有一輩子的時光相守在一塊。
林秋垂着腦袋,差點與人撞個滿懷,好在被林夏拉住。
是熟人,黃嫂揚着笑臉,轉瞬笑容收斂起來,宋墨生死未卜,在她看來是這樣,這個時候露出個笑臉來,不是在林秋傷口上撒鹽巴麼,這實在是不道德。
見妹妹與人聊得歡暢,林夏不願做電燈泡,手插在兜兜裏,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
拐幾個彎,偏僻的一角,瞄見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他順手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抽起煙來,吸一口,緩緩地吐着菸圈。
林夏忽然頓住腳步,目光迅速往角落掃去。
“爸。”林夏拍拍躲在角落裏抽菸的父親,皺皺眉,滿臉的不贊同,“若是叫媽知道,肯定沒你好果子喫。趕緊地掐煙,若是叫妹妹知道,您可就……”
“爸,二哥,角落裏嘀咕什麼呢!”林秋嘮完嗑,走着走着就見父兄杵在角落裏,神神祕祕的,不知道幹什麼壞事。
林秋趕緊跟上去,她被太陽曬得不舒服,現在只想腦袋微微發昏。
“沒什麼,趕緊回去,你媽惦念着你!”林立強打哈哈,只想着糊弄閨女,這麼湊巧,好不容易偷溜出來乾點壞事,差點被揪住尾巴的感覺,着實糟糕透頂,挺拔的脊背僵硬得厲害。
好在罪證被消滅,說是被消滅其實不盡然,躺在褲兜兜裏,溫熱的感覺,叫他有點不適。隱藏罪證,純粹是下意識的反應,閨女的眼神銳利,叫他無處躲藏,下意識地就是遮掩幹壞事留下的痕跡。
可林秋不是好糊弄的,該回去的時候不回去躲在角落裏,慌張心虛不加掩飾地展現在她面前,處處透着不對勁。
“不對勁,肯定有貓膩。”着急打發她離開,若是沒有貓膩,她不信,圍着父親轉圈圈,只是真沒什麼不對頭的地方,神神祕祕的,不知道揹着她幹什麼!
“別瞎想,趕緊回去,我累得不行,你不是嚷嚷着睡覺麼,怎麼有心思探究來探究去的。”林夏不忍見父親沒臉,趕緊打哈哈,拉着林秋的手腕,筆直筆直地大步朝前走。
這拉扯來得猝不及防,林秋一個踉蹌,一回首,遍尋不到父親的身影,回頭,只看見父親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透着狼狽的意味。
林立強小心肝一顫,趁着林秋被拉住的空隙,扭頭往前就走,飛似的,砰一聲,將林秋林夏兄妹倆狠甩在身後。
生怕走得慢一步,會被怪獸喫掉。
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怪味,味道淡得可憐,一時之間沒能分辨出來,只是聞着淡淡的怪味,腦袋昏昏沉沉的,頂着太陽越發睏倦。
李芸做事麻利妥帖,見林秋林夏現身,趕緊做準備,叫兩人洗把臉,洗去路途上的燥熱與疲倦。
等仔仔細細洗完臉,李芸笑着端上來熱水與麪條,煮麪省事,用鹹菜和豬油做的湯麪,撒點小蝦米,再簡單不過,這個時候正合適,可口酸鮮的湯,叫人陡然生出滿足來。
李芸閃得快,一家人敘舊,她杵在原地,實在是沒眼色,她的工作經歷告訴她,這是她該退場的時候。
李芸的進退得宜,叫王美珍格外滿意,人後忍不住誇起來。
讚歎完李芸的能幹,她的眼神就沒從林秋身上挪開。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可把我難受壞,我這喫不下,睡不好,擔心你出點什麼事,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得喫多少苦。”王美珍嘮叨起來,恨不得揪着林秋的耳朵好好說道說道。
真是不省心的閨女,嘿嘿嘿傻笑,真是叫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抿下脣,搖搖腦袋,她有點頭疼。
不過關鍵時候二娃是個靠譜的,沒叫閨女任性行事,好賴是將人勸回去。女婿沒事,閨女別上趕着湊,纔是幹正經事。倒不是擔心閨女喫苦,只是震區不太平啊,能不去自然是不去。
“媽,我沒那麼不懂事,我在這慢慢等,等着團團圓圓的父親回來。”
“若不是知道女婿安然無恙,鬼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不過上天保佑,一切安好,提心吊膽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閨女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後悔,怎麼會答應,如此荒唐的決定,實在是糟糕透頂。
王美珍猛的回頭,犀利的眼神望向林立強,“什麼味道?”
糟老頭小動作不停,不會是幹壞事,怕被她抓。
“能有什麼味道,別胡思亂想,我可不敢幹壞事。”林立強本是透偷偷摸摸朝臥室移動的,被媳婦察覺不對勁,面不改色停住步伐。
“你不說,我信,你沒幹壞事,可現在,我若是信你纔有鬼,別動。”越是爭辯,越是心虛,這麼多年的夫妻,丈夫沒幹虧心事,她不信,偷偷摸摸的,說明什麼,說明幹壞事的證據在身上,沒來得及轉移或者毀滅,肯定一搜一個準。
“當着娃的面胡鬧,好歹留點面子給我。”眼神閃躲,林立強起身往臥室走,趕緊糊弄過去纔是正經的,這要命的東西揣在兜兜裏,隨時可能打他個措手不及,他得小心點別被抓。
看着林立強走遠的背影,王美珍眼底劃過幾許亮光,奔過去揪住他的衣袖,掏出明晃晃的罪證,“這是什麼!你給我說清楚,別想賴!站……站住!”
她憤怒地瞪着丈夫,咬牙切齒地盯着林立強。差點逃走,原來,原來揹着她抽菸呢,身體怎麼樣,不是不清楚,戒菸戒酒說得信誓旦旦。撒拙劣的謊言,妄圖矇蔽她,實在是可惡。
王美珍心情有點低落,早先對於林秋回來的期待和喜悅消散得無影無蹤。只知道怒火從心底深處冒出來,越燒越旺,可惡的糟老頭,居然打着混淆視聽的念頭,看她怎麼教訓他!
“哎呦,輕點,輕點!”含含糊糊的慘叫聲,傳進林秋的耳朵,林秋無奈地笑笑,猛的擡頭盯着林夏。
“原來你是在打掩護!”林秋不傻,難怪急匆匆扯着她走,嘖嘖!
“不關我事,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回家。”林夏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轉瞬恢復清明,尷尬的笑容掛在臉上,眼神飄忽,找個藉口,啪地關門,轉身離開,不管林秋的黑臉,左腳絆右腳,差點摔個大馬趴,趕緊逃離現場。
一邊是落荒而逃的哥哥,一邊是被母親教訓的父親,林秋端着碗,思來想去兩頭任由其發展,她去補個覺。
父親得長點記性,別老顧着一時的暢快,身體不能糟蹋,若是等到真的出現問題,苦的是自己,傷心的是愛他的人,這戒菸戒酒的事情沒有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林秋跳到牀上,宋墨睡過的枕頭抱在懷裏,腦袋埋進去深深吸口氣,沒有熟悉的味道,卻叫她安心不已。
沉沉睡去,笑容掛在臉上,睡夢中是歡樂的重逢,團團圓圓親親熱熱地喊着爸爸,宋墨摟着她,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滿足。
“閨……閨女……”王美珍驚魂未定,拍拍林秋的臉頰,將她從睡夢中焦急地喚醒,她眼眶發紅,手抖啊抖啊的,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她是真的慌亂起來,身上發冷,差點當場奔潰。
母親的慌亂,叫林秋的心跳得飛快,差點以爲它會從胸腔中跳出來,緊張又不安,不安的情緒如此地清晰,叫她根本無法忽略。
“報紙上……報紙上,女婿,女婿被槍……槍……擊中,現在……”現在生死未卜,事情殘酷得叫人根本就生不起僥倖的心理,飛濺的血液,叫王美珍嚇得半死,看着女婿被槍擊中的消息,她嚇得差點昏倒,手腳冰涼,不知所措。
不識字的她,敲門請鄭雪幫個忙,讀讀,誰知道,誰知道會聽到如此噩耗!
趕緊奔進來,瞧着閨女酣睡的模樣,眼淚嘩嘩嘩地流,若是女婿喪命,閨女可不就,可不就會成爲寡婦,辛辛苦苦拉扯兩個娃。
林秋怔愣在牀上,做出個不雅的動作,掏掏耳朵,她猛然搖頭,“不可能,怎麼可能會這樣,不是說安然無恙的麼,怎麼,怎麼可能。”攥緊被子,難以置信地盯着地面,只說不可能。
王美珍的腳不安地往前挪動,想着想着她的心跳就急促起來,氣氛格外沉悶。
女婿受傷她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你說這瞞着能瞞到什麼時候。若是叫閨女知曉,女婿出事,家裏人故意瞞着她,她心底怎麼想,思來想去,這事不能瞞,瞞誰不能瞞閨女,她有權利知曉事情的真相。
遭遇襲擊,想想就叫人提心吊膽,實在是囂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簡直是不要命,怎麼敢,怎麼敢那麼囂張。
砰砰砰三槍,若不是宋墨女婿躲得快,只怕會當場……
林秋眼睛瞬間赤紅,整個人陷入奔潰的狀態,蜷縮着身體,指甲抓着被子,“不行,我……我要去找他……他現在……”
王美珍如何能見林秋踏入危險,她眼睛紅彤彤的,說出來的話格外堅定,“不準出去,你就在這待着!”不能同意,不能同意,她不能失去閨女!女婿若是活着,肯定不願意閨女以身涉險。
“媽,你說我……我怎麼待得住……”林秋的眼淚如斷線的風箏,本來好好的,怎麼就……怎麼就突然就……
“團團圓圓的爸爸在那呢!我的丈夫在那呢!我在這……我在這做什麼……我害怕,我害怕……您別攔着我……我求您……”林秋說到這裏嚎啕大哭,愛人在危險的地方不知生死,她怎麼能做到無動於衷,大大的眼睛裏是溢出來的哀求,她的眼淚不停流。
林秋說得語無倫次,可王美珍就是明白,明白閨女心急如焚,可她能答應麼,不能啊,她猛烈搖頭,嗚嗚嗚地哭着,就是不鬆口,若是閨女過去,一個鬧不好,搭進去個閨女,她可怎麼辦啊!
媳婦徹底奔潰,跑進來的林立強趕緊按住閨女的肩膀,叫林秋不能動彈,眉毛皺起來。
“待不住亦得待着,你不能出事,不是爸故意攔着你,只是你若是出事,誰來照顧團團圓圓。沒有爹沒有媽的娃,出門叫人笑話!我們倆老得走不動的時候,沒準倆娃沒長大成人!不是我說你兩個哥哥不靠譜,只是到底有嫂子呢!誰能保證嫂子是個好的,待團團圓圓如己出,這事真沒的商量!”林立強繃着臉,閨女的淚痕叫他心痛,可心痛不代表妥協,沒得商量,一切以大局爲重。
說完,林立強不去看牀上傻呆呆的閨女,拉着媳婦出去直接將門反鎖。
透過門縫,閨女脆弱地掉眼淚,叫他這個老父親,又心疼又無奈!閨女……閨女怎麼就這麼命苦!
“閨女,在裏頭,我……我去勸勸!”王美珍後知後覺,丈夫這是將閨女鎖在裏頭,她對此不反對,堅決不能叫她跑出去,若是跑出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只是她怕閨女想不開,做傻事她不會,可若是邁不過心頭的那道坎,只怕鬱結於心!
“別進去,現在她聽不進去的!叫她一個人待着,想明白不是她任性的時候,若是女婿……”林立強何嘗不知道女婿凶多吉少,若真的女婿出事,閨女堅決不能出事,白髮人送黑髮人,叫他們如何承受得住!再者團團圓圓不能沒有母親!
“女……女婿是英雄,可……可我寧……寧……”王美珍說到這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沒什麼大的追求,只是不願閨女喪夫。
殺千刀的惡人,怎麼就,怎麼就,女婿那麼好的人,會不會就……
“別瞎說,會沒事的,人總歸是要死的……”被狠狠咬住胳膊的林立強,發出痛呼聲。
家國安危與個人之間,家國安危肯定是放在頭位的,他想當兵來着,可是他暈血,這怎麼當兵!對這個女婿,不同於媳婦,他從來是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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