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报丧 下 作者:未知 听见门子說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来了,裴舒芬有些疑惑:這是裴家一家子都到齐了?——也不知道這一大家子都上京要做什么。 坐了小轿进到二门裡,裴舒芬想了想,還是吩咐人把轿子抬到上房去。她听下人說,刚来的這一大家子,都在上房裡跟嫡母叙话。 裴舒芬觉得,這三個便宜哥哥,都是嫡母的亲生儿子,也是大姐的嫡亲哥哥。自己一個庶女,跟他们已是隔了一层。罢了,就一道手把话都說了吧。省得到时候东也有人来问,西也有人来问,让人烦不胜烦。 轿子到了上房的院门口,裴舒芬扶着桐月的手下了轿子,换了一幅哀伤的神情,袅袅婷婷地向上房的正屋行去。 到了门口,守门的丫鬟给她通传了一声,道:“四小姐過来给老爷、夫人請安来了。” 夏夫人如今病得在床上起不来,她的三個儿媳都在裡间陪她說话。裴老爷和三個少爷坐在外间,相互叙了寒温之后,刚刚說起裴舒凡的事情。 听說是四小姐裴舒芬来了,裴老爷忙道:“快让她进来。你们四妹今日刚去了宁远侯府见你们大妹去了。” 大少爷裴书仁還罢了,横竖见過裴舒凡一面,還能矜持一些。 裴家的二少爷裴书义和三少爷裴书礼却等不及了,一直冲到门口,对刚进门的裴舒芬问個不停。 “大妹可好些了沒有?” “我們可不可以今日就去宁远侯府看看大妹?” 裴舒芬心裡有些惊讶這几個兄弟对大姐裴舒凡的姐弟之情,又有些泛酸,不由起了心思,跪了下来,又拿帕子捂了脸,抽抽噎噎地哭道:“大姐……大姐……今儿沒了!”声音清脆,连裡间屋裡的說笑声都停了下来。 “你說什么?!”夏夫人的声音颤抖着从裡间屋裡传来。 “起来說话,做什么动不动就要跪?”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板着脸冲裴舒芬道。他今年二十九岁,只比裴舒凡大一岁。裴书礼小时候不爱念书,都是裴舒凡给他打掩护,兄妹俩的感情最为要好。 裴舒芬忙站了起来,又对屋裡人屈膝行礼,道:“父亲、大哥、二哥、三哥,今日在宁远侯府,大姐突感不适,等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你怎么啦?” “娘!” “奶奶!” 裡间屋裡传来一阵混乱的呼喊声。 裴老爷和三個少爷忙进到裡间屋裡。却见大媳妇沈氏正斜坐在床沿上,夏夫人的头软软地垂在她肩上,已是晕了過去。 “刚才娘在屋裡听說大妹妹去了,想是一时急火攻心,便晕了過去。”沈氏对冲进来的几個男人說道。 裴老爷走到跟前,沈氏忙起身,把夏夫人交到裴老爷手裡。 裴老爷略微把了把脉,又探了探夏夫人的鼻息,才松了一口气,道:“无事,把鼻烟拿来给夫人嗅一下就好了。” 一旁伺候的婆子忙从柜子裡找出鼻烟壶,给裴老爷送了過去。 裴老爷接過来,打开盖子,放在夏夫人的鼻子底下晃了晃。一股刺鼻的味道飘過来,夏夫人打了一個喷嚏,醒转過来。 她看了一眼屋裡关切地看着她的人群,挣扎着又要起身,道:“我要去看看舒凡。” 裴老爷這次沒有阻止她,点头道:“你略等一等,我让人去备车。咱们都去!” 大少爷裴书仁也点头道:“好在二弟和三弟也赶到了,我們可以一起過去。上次跟楚华谨那小子說话,我就很看不上他那样子。——這次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裴舒芬听了這话,心裡不由一跳。 二少爷裴书义和三少爷裴书礼却有些迷糊,忙问道:“上次娘让人带信回来,不是說大妹病重,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让我們上京来见她最后一面,怎么這么快就……” 裴书仁皱着眉头道:“這事是有些蹊跷。前几天我還亲眼见過大妹妹一次,虽說是病重,可是還不到马上就沒了的地步。” 裴舒芬在旁听着有些心惊胆战,不由强笑着道:“大哥不知。這几天我日日去看大姐,发现大姐一日比一日虚弱,最近這几天,连话都快說不出来了。” 夏夫人听了,马上接口怒道:“是不是你给舒凡送的安神茶出了問題?之前你沒去的时候,她明明好好的!——沒有你那安神茶,兴许舒凡還能多活两日!” 這话在屋裡人听起来,都觉得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舒芬更是委屈:她的安神茶,一点問題都沒有。虽說不能治病,可是也绝对不会让大姐的病情加重。 嫡母這样說,却是完全抹杀了她给大姐的嫡子、嫡女治好過敏症的功劳。 在她以前的那個社会,就算有老太太過马路摔了跤都沒有人扶,都怕老太太反咬一口,惹祸上身。而大姐這病,自己也是揣度着,跟自己這個身子的原主的病差不离,只是到底沒有把握,所以从来沒有提過自己能治的事情。 如今自己還沒有出手,嫡母就已经把這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若是自己真的出了手,大姐還是不治身亡,那自己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自己并沒有主动下手害過大姐,她只是在旁边坐视不理而已。 再說,若不是她跟侯爷有了情,她要用上琅缳洞天裡面的灵药,還是有九成希望的。可是大姐若是活着,她最多就只能给侯爷做妾而已。她上辈子受够了那個不肯跟老婆离婚的男人,這辈子,怎么会让她看上的男人再有老婆在面前挡路?! 当然這些话,裴舒芬也只是腹诽而已。她也沒那么傻兮兮地在盛怒的嫡母面前叫起撞天屈来。 众目睽睽之下,裴舒芬两眼含泪,委委曲曲地给嫡母跪了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裴老爷不知端底,只是看见裴舒芬的样儿,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委屈。可是妻子正在盛怒之中,裴舒芬是女儿,受母亲一点责备也是孝顺的意思,便沒有出言帮裴舒芬說话,只抬了抬手道:“你回去后院跟你两個姐姐也都說了,让她们换了素净衣裳,等着一起去宁远侯府。” 沈氏在旁边看了大半日,见老爷发了话,便伸手把裴舒芬扶了起来,温言道:“去吧,回去洗把脸,换上素净点儿的衣裳。再把头上的首饰去了,戴朵白花就是了。” 一边說,沈氏一边在心底裡摇头。這個四妹妹,自己的大姐病重了這么久,她日日去宁远侯府探病,還穿得這样花红柳绿的,头上居然還插着一支赤金莲花玛瑙红玉簪,打扮得跟新娘子回门似的。——虽說是庶女,可也是裴家的姑娘不是?是该教导教导了。 裴舒芬见满屋裡只有沈氏给她解围,感激地冲沈氏笑了笑,道:“多谢大嫂。”便转身出去了。 沈氏看着裴舒芬出了大门,才转身对裴老爷和夏夫人道:“爹、娘,我們是不是应该等着大姑爷過来报了丧,再去侯府?” 按规矩,姑娘去了,得姑爷亲自過来报丧,方显得两家依然是姻亲之家;姑娘和姑爷之间,依然情深义重。 裴老爷咬牙道:“当然要等。等他過来,你们不要手软,给我在這府裡就揍他一顿!等去了你大妹妹的灵前,再给我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