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錯位的人生
武祖這個問題，一下子將葉無畏的記憶拉到了小時候。
當年在帝都葉家，因爲是個養子，他並不受葉家上下的待見。
同齡的孩子初涉武道之時，他只能遠遠地看着。
爲了反抗那些欺負他的小孩，爲了讓自己強大，他偷偷學武。
所以，最開始習武，是爲了自己。
葉無畏面色平靜，坦然道：
“爲了自己。”
隨即反問道：
“你呢？”
武祖眼中浮現出追憶之色，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塵封的記憶之門打開，久遠的回憶漸漸在腦海中展開。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嘆口氣，緩緩道：
“爲了天下人！”
“當年，外有強敵環伺，內有逆匪作亂，民生疾苦。”
“我決心報效朝廷，重振河山，用雙拳爲天下人開闢一番新天地。”
在武祖年輕時，朝廷腐朽，閉關鎖國。
內部匪亂不斷。
外部強敵虎視眈眈。
朝廷軟弱，對外割地賠款，對內壓榨民脂民膏，江山泣血。
在封建文化的環境中，年輕的武祖天真地認爲自己有匡扶社稷的能力。
可即便最後成爲武狀元又如何？
在歷史的浪潮面前，個人勇武顯得微不足道。
既定的歷史已經證明，武祖最終失敗了。
不過，武祖雖然失敗，但是格局還是很大的。
相比於葉無畏的爲了自己。
武祖的格局要大得多。
聽到武祖的回答，張養浩和須彌和尚眼中都露出感慨之色。
那個年代，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命如草芥，真的太苦了。
頓了頓，武祖繼續道：
“是什麼堅定了你的武道之心？”
換句話說，是什麼讓葉無畏在習武這條路上走了下來。
葉無畏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守護，復仇！”
一開始，葉無畏想守護養母秦若雪，保護風叔。
只可惜，那時候的他太過弱小，根本沒有守護他們的能力。
被帝都葉家廢掉修爲，逐出葉家後。
他爲了復仇，重修武道。
後來被王恩義背刺，重傷離開神都。
復仇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那時候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還好遇到了李輕煙。
從那時開始，他要守護的人又多了一個。
進入龍牙後，與龍牙第一大隊的兄弟們出生入死，拋頭顱灑熱血。
當六個兄弟戰死在域外後，他要復仇的對象又變多了。
這一路走來，是守護和復仇在推着他前行，不敢有一絲懈怠。
這個階段的他，習武已經不再是爲了自己。
武祖微微點頭，道：
“我聽說過一些你的經歷。”
“你這一路走來，很不容易。”
葉無畏反問道：
“前輩呢？”
武祖眼中閃過一絲慚愧之色，喃喃道：
“我和你一樣，也是守護。”
“不過，不再是守護天下人，只是守護家人。”
“縱然成爲武狀元，縱然有了丁點權勢。”
“可是在滾動的歷史車輪面前，只會被碾碎滿腔壯志。”
成爲武狀元后，武祖以爲能夠大展拳腳。
可是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朝廷內部派系林立，暗鬥不斷。
他還沒來得及施展抱負就被內鬥波及，被貶到苦寒之地，渾渾噩噩度過人生最消沉的一段時光。
眼睜睜看着王朝崩塌，看着軍閥混戰。
塞北的寒風，吹散他滿腔的壯志。
年輕時躊躇滿志離開家鄉。
再次回到家鄉時，他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
那時，他心中只有對那個時代的無奈，只想守護自己的小家。
看着武祖感慨的面容，葉無畏平靜道：
“現在呢？”
“前輩習武爲了什麼？”
武祖沒有猶豫，坦言道：
“爲了自己！”
“我在崑崙山潛修多年，始終未曾突破。”
“此生最後的夙願，便是踏入超脫之境。”
武祖可以說爲了天下人，爲了守護蒼生。
但是那太空太假。
他感念張養浩的氣度與格局，主動加入真武殿堂。
也曾爲大夏出了不少力。
但是在他內心深處最真實最大的念想，還是破入超脫武神境。
他並不需要葉無畏的崇拜，不屑於說謊。
葉無畏微微一笑：
“前輩倒是坦誠。”
武祖面色平靜，淡笑道：
“謊言能欺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你現在習武又是爲了什麼？”
葉無畏略一沉吟，思索道：
“還是守護！”
“一路走來，我身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他們以我爲中心，聽我號令，我不能辜負他們。”
“現在的大夏，也需要我這樣的人去掃清一些障礙。”
聞言，武祖久久無聲。
張養浩和須彌和尚也是一臉感慨，神色複雜。
葉無畏和武祖的人生歷程，可以說截然相反。
一個年輕時壯志凌雲，風光無限。
一個年輕時嚐遍黑暗，悽苦難言。
最終的人生走向，也是天差地別。
不同的時代，錯位的人生，令人唏噓。
良久，武祖感嘆道：
“這或許就是命吧！”
“武道這條路，我沒有太多經驗給你。”
“你的人生已經足夠精彩，你的天賦也足以傲視羣雄。”
“但是有一言，你需謹記。”
葉無畏身體微微前探，洗耳恭聽。
武祖正色道：
“武者的力量，始終來自於自己，不窺天地之力。”
“無論遇到何事，只管大步向前。”
“無論走向何方，路始終在腳下！”
說罷，武祖緩緩起身，走向葉無畏。
葉無畏也跟着起身，疑惑地看着武祖。
很快，武祖來到葉無畏身前。
他一直佝僂着的腰身，緩緩變得挺拔，渾身骨節劈啪作響，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見狀，張養浩和須彌和尚面色微變。
在二人的注視下，武祖輕輕拍拍葉無畏的肩膀，眼中滿是讚賞與欣慰之色。
而後，他看向張養浩，道：
“地府和天庭不是有個什麼聚會嗎？”
“我時日無多，想出去走走，看看這大好河山，算算舊賬。”
說罷，腰背挺直，跳下破武峯。
張養浩看着武祖離去的背影，發出一聲嘆息。
葉無畏一臉疑惑，問道：
“怎麼回事？”
張養浩嘆息道：
“今天的切磋，是他主動提的，說自己辱沒了一身武運。”
“他這一生仕途不順，可是武運昌隆。”
“我本以爲他會用什麼祕法將武運轉嫁給你。”
“現在看來，只有他身死，武運纔會降臨在這個時代武道天資最出衆的你身上。”
“他的關節大穴被強敵封死，平常只能彎腰。”
“現在強行衝破封鎖，沒多少時間，是準備出去拼命了。”
聞言，葉無畏看着武祖的背影。
鄭重抱拳，彎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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