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謂毒殺
看到兩隻手一手捧着一個小酒桶的貝爾特拉達出現在門口,卡羅曼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母后大人,您怎麼來了。”
他一邊將熱情的貝爾特拉達讓進屋裏,同時有些困擾的說道:“我還以爲您會在哥哥那邊……畢竟哥哥得有一年多沒回亞琛了吧。您不去陪陪他嗎。”
“這不用急,我一會就去找他。”
貝爾特拉達笑眯眯的說着,舉了舉右手的酒桶:“這就是給你哥哥預備的。先來喝點酒吧……然後我們聊聊天。”
“呃……我今晚還有些事來着。”
卡羅曼看着桌子上的那兩個酒桶,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我時候,我一會還得和哥哥聚餐呢。他難得回來一趟亞琛,我好久沒見到他了……想死他了。”
“小查理啊。他今晚不會來了。”
貝爾特拉達強硬的說道:“他這次回來,短時間內就不會走了。你也不用着急,過兩天再找他也不遲。”
“……您非得今晚和我們喝酒嗎?我記得您也不喝酒啊……”
卡羅曼不禁苦笑道:“要不,過兩天我再陪您?我今天明天都沒啥空。明天我還想和哥哥去一趟東郊,一起去獵鹿來着。今晚要是喝多了,我擔心會從馬上咚——的摔下來。”
“你明天也哪都別去。你要是閒的沒事幹,就趁着圖平先導在亞琛,多請教一下他有用的知識。”
王后有些不滿的說道:“難得圖平大人回來一趟。你卻老想着出去玩。”
“我已經十七歲了,”卡羅曼撇了撇嘴角,“您別老拿我當小孩。”
“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這幾天你們哪也別想去——不光是今天你們倆得喝酒,之後得幾天也都一樣。當然,我不能喝。我還得去找大臣們呢。”
“……爲什麼?您不是最討厭我們喝酒的嗎?”
卡羅曼一怔,試探性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貝爾特拉達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告訴你也無妨。”
“你的父王……他最晚後天或者大後天,就要離世了。”
身穿正裝的王后,嚴肅的說道:“我一會去面見朝臣,讓他們明天分別去見你們兩個。”
“……那不是更不能喝多嗎?會耽誤事的啊。”
“不,就是要喝多。而且要喝醉。”
貝爾特拉達認真的說道:“這是你們父王最後的旨意……也是我的期望。醉酒之人,最能言真。朝臣會與你們分別談話,參考你們對一些事物的看法,分辨你們的人品、性格。等到所有人都談完之後,你們兩個纔可以醒酒、正式劃分國土。這幾天裏,我每天都會來見你們三次。只有這幾天——過去這幾天,你就不許喝了。”
“您就不怕把我們養成酒鬼嘛……”
卡羅曼笑嘻嘻的說着,心中卻是哀嘆一聲。
他纔不信,這是爲了讓朝臣“看到更真實的王子”呢。喝的醉醺醺的,說的全都是胡話,能看出來什麼?
這隻能是在針對自己。
或者說……她是在針對那個偷了毒藥的人。
——母后怕是發現了,她藏起來的毒藥少了一些。但又不知道是誰偷走的,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爲了不至於讓其中一人毒死另外一人,所以乾脆用酒限制他們的思維和行動,讓他們不能見面。
同時,還能讓那種正大光明的毒殺法失效。
不過,她是怎麼發現的?
卡羅曼讓人偷走的毒藥,量已經控制的非常少了。那個人是用勺子進去偷的。聽從卡羅曼的要求,他只挖了一平勺,然後用布條將勺子裹起來貼身藏好。被挖了一勺的藥面,也被重新抹平了。
該死的……是有什麼其他的細節嗎?還是說她留下了標記,只要打開盒子就會留下記號?
……真是笨手笨腳的蠢貨!
被發現了都不知道!
又浪費了一份毒藥。卡羅曼心中怒罵出聲——他的指甲裏面,現在就正藏着毒呢。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毒藥還沒用完。
卡羅曼做過了實驗——他只用了那一勺毒藥的四分之一,便在三個小時內毒死了一個人。
另外的四分之一,他讓一個人在指甲蓋裏藏起毒藥,然後加入酒中。再讓他喝下乾淨的酒。確認他沒有事之後,卡羅曼成功得知這種毒藥不會通過皮膚接觸而吸收。他的暗殺計劃就是基於此而誕生的。
他原本打算進門就給查爾斯喝酒。但被老圖平干擾之後,他又打算用指甲給查爾斯的水果茶下毒——但之前查爾斯根本沒有給自己端着杯子給他倒茶的機會,而是直接取走了一個杯子。
查爾斯自己扶着杯子的情況下,他再把茶浸在指甲上就太刻意了。所以他的毒到現在還藏在指甲裏,一直沒有融化。
不過也不着急。機會有的是。
等他那親愛的哥哥來到他的房間,然後他就可以找機會把毒加到查爾斯的那碗肉湯裏、亦或是隨便別的什麼菜裏。只要自己先喫過那道菜,就可以證明自己的無辜了。
這樣的話,就算是他在夜裏中毒死亡,圖平先導來偵測餐具的毒性的時候,也絕不會查出來有一點毒。甚至自己可以刻意不洗碗,營造自己的無辜之情……
從小頑皮的卡羅曼心裏清楚。如果已經有證據表明某人是無辜的,那麼在查驗完所有的細節、或者發現新的證據之前,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不會再回頭詳細的查驗第二遍的。
即使查爾斯是在和他喝酒之後被毒殺,那又如何?侍衛都看着呢,甚至圖平先導也會在現場——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菜自己都吃了,酒也喝了,檢查出來餐具也無毒。
——那就和他無關了。
結果現在貝爾特拉達一來,他的計劃被全盤打亂。既然這兩天查爾斯根本不會來,那麼他指甲裏的毒必須洗掉。
不然的話,他擔心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毒死……
可這就又浪費了四分之一的毒。這樣自己毒殺查爾斯的機會,就只剩下最後一次了……
果然,還是要等幾天以後嗎?或者說,乾脆直接趁着查爾斯醉酒,讓人把最後一份毒藥先加到他房間的水裏?
或者……將自己指甲裏的毒藥廢物利用一下,偷偷把它加在母親帶給查爾斯的那桶酒裏?
卡羅曼一邊思索着,一邊漫不經心的喝着酒。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萬一要是喝多了,把這事跟大臣們說了怎麼辦……
果然還是隻能假裝喝醉嗎?
在貝爾特拉達的注視下,他一邊和她聊着天,一邊把那桶美酒喝了個一乾二淨。
說起來,那酒也的確不錯……應該是父王珍藏的美酒吧。
卡羅曼的面龐發紅,喝的醉醺醺的,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當然,這其中有四成是假裝的。
平時他喝這麼多酒,也不是白練的。
趁着假裝喝醉,他還裝出貪喝的樣子,把貝爾特拉達帶給哥哥的那桶酒掀開聞了聞。指甲在裏面不着痕跡的挑了一下……他也不確定這能不能見效。但他可以確定,自己手上的小動作一定沒有被母后發現。
終於,沒有說漏嘴……
搖搖晃晃的送走了貝爾特拉達之後,卡羅曼鬆了一口氣,感覺到了有些疲憊,便遣散了護衛,一下倒在了牀上。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好幾天嗎……
他嘆了一口氣。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感慢慢從脊柱蔓延到全身,無力的感覺讓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在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間,他突然驚醒。
卡羅曼意識到,自己的手腳開始失去意識。強烈的寒冷從四面八方襲來,讓他在被子裏瑟瑟發抖,牙齒忍不住打起寒顫,噠噠的敲擊着。
他想要高呼,卻發不出聲音。身體好像不再是他的一樣,冷冰冰的癱在牀上,一動不動,只有腦袋能輕微的左右擺動,舌頭卻硬邦邦的喊不出一句話。只能發出低沉模糊的唔啊聲。
——侍衛就在門外。他試圖發出一些動靜,讓他們進門。但他卻就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做不到。
陰冷的恐懼和絕望爬上了他的脊背。
生死一線之間,冷汗瞬間浸透卡羅曼的牀褥。
我……中毒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
他感覺到無窮無盡的陰寒與倦怠感結隊而來,牙齒凍的噠噠作響、思維也開始逐漸減緩。
他努力的瞪大眼睛,再瞪大眼睛。用盡全力,無聲的長大嘴巴。
看着眼前的世界,漸漸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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