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弒君者莫里
或者說,聖王護衛軍之一。
“真是……要是天天都是假期就好了。”
他向着身邊的友人嘿嘿的笑着,臉上是喝了酒特有的那種潮紅:“可惜一個月也就兩天……”
“有兩天也就不錯了。”
他的友人、同鄉,也是他如今的長官,聖王護衛長霍爾木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看住在軍營的那些人,他們哪有假期可言?”
“也就是那幾年嘛。”
巴蘭不服氣的說道:“現在又沒什麼戰亂,自然也沒有什麼軍功。他們也就當個幾年的兵,混混日子就回去該種田的種田,該蹲牢的蹲牢了。那他們可就輕快了……天天都是假。”
“你可別了……種田也不是說天天都是假啊。”
霍爾木茲錘了他一拳,笑道:“你又沒種過,可別瞎說!”
“屁!你也沒種過,你還說我!”
巴蘭頓時樂了。
他們這些聖王護衛,都是軍人階級出身——並非是那些臨時徵調的士兵,而是曾經立下戰功的軍官的後代。
但他們又並非是長子,無法繼承長輩的軍銜。所以就被派到卡瓦德六世身邊,充入聖王護衛軍,也就是聖衛。
每一位聖衛,三代之內不能是平民階級、也不能有犯罪記錄。他們的家系必須清晰可查,並且有直系親屬正在其他地方任職纔可擔任。
這樣的篩選,在法蘭克或是哥特根本不可能完成。他們的貴族並不如祭司們有文化修養,更不如祭司服從命令。像是這種記錄家族關係的苦差事,哪怕發下去也沒人會做。
這也讓聖衛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他們能清晰地意識到,他們是特殊的。而且他們的地位不可複製。
他們的工資相當於底層軍官,不僅每天能喫三頓飯,而且每週都能喫一次肉。每個月會發一些糖果和聖化過的油,可以自己用掉,也可以派人給家裏送去。
最關鍵的是,他們每月可以找兩天休假的機會,休假時薪水照算。雖然也要被詛咒束縛,終生不能離開王城半步、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祭司們的祕密、也不能和王城外的異性發生關係,但即使這樣,這也是一份極爲高貴而待遇豐厚的工作了。
今天,正是霍爾木茲休假的日子。作爲巴蘭的直系上屬和同鄉的兄長,霍爾木茲也乾脆把巴蘭的假提前半個月休了,和自己一起去城內玩了一整天。
“我說,你要是喝不了下次就別喝……”
霍爾木茲忍不住說道:“唐人的燒春可不便宜。你早說不懂酒,我就不浪費錢請你喝這麼好的了。這錢都夠喫一頓肉了。”
“喝酒是次要的,關鍵是我想看你花錢……”
巴蘭笑嘻嘻的說道。
“那你明天要是頭暈站不直,你也照樣去受罰。我可不饒你。”霍爾木茲低聲斥道。
“嗨呀,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反正今天的假期還沒結束,說不定回去睡一覺就不暈了……”
巴蘭嘟噥着。
如今時間已近子夜,他們兩個也感覺到了些許疲憊和睏倦。
在王宮中,霍爾木茲的腳步卻突然頓了一下。巴蘭往前走了兩步,奇怪的回過頭來看向霍爾木茲:“怎麼了,霍爾木茲?”
“已經回來了,就叫我隊長——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霍爾木茲隨口說着,眉頭慢慢皺起,手伏在腰間的劍柄上:“但一時……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人少?”
巴蘭想了半天,試探性的問道:“你是不是感覺今天人少?我感覺好像這一路上都沒看見巡邏的聖衛……”
“糟、糟糕!”霍爾木茲頓時一驚:“怕是出事了!”
巴蘭的酒頓時也醒了大半。
他和霍爾木茲分兩頭,在王宮一樓四處尋找,卻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他們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順着樓梯開始往上慢慢走去。
在他們剛踏上幾步臺階,就聽見尖叫聲和呼喊聲響徹城堡。巴蘭驚的幾乎跳了起來,立刻從腰間抽出長劍,順着樓梯便往上走去。到了二層,他們終於看到了同僚——這是聖衛居住的樓層。他們一個個從房間衝了出來,多數都沒有披甲,只是穿着布袍拿着劍便奪門而出。
霍爾木茲順着人流向上走,卻看到一抹鮮血順着樓梯流了下來。
他們毫不停歇,直接一口氣衝到了頂層。
鮮血是從離樓梯最近的那個房間流出來的。那原本是卡瓦德六世第二個兒子所居住的房間,但它如今大敞着,門口地上是一道寬寬的血痕,幾位聖衛和大祭司們高聲議論着什麼。但所有人都離着那個房間很遠,沒人敢接近。
怎麼這麼吵……從這裏再往裏一些就是陛下的寢宮了啊?
該不會……
巴蘭心裏一個哆嗦。
“那裏怎麼了……”
霍爾木茲喃喃着,便要往前走。
但巴蘭攔住了他:“讓我去吧,我劍法比你好。先去看一眼。很快就回來,隊長你先去打聽打聽吧。”
“……好。”
霍爾木茲有些憂慮的看着他,慢慢點了點頭,
巴蘭擠開人羣過去,按着劍彎着腰慢慢接近了那個房間。
房間裏到處都是血。
血流成河。
褐色的書架、純白色的雕像、熄滅的火盆、牀上的白色牀單和枕頭全都浸泡在還沒有乾涸的血水當中。卡瓦德六世的第二子和他的妻子的下半截躺在牀上,身上的睡袍都被血所染紅。而他們的頭一個在房間東頭,一個在南頭。
而在他們身邊,則零零散散的躺着一地聖衛。他們或是胸口、或是頸部、或是四肢浸出鮮血。他們似乎並非是在這裏被殺死,而是在門口被擡了進來。
但離奇的是,他們手中的劍卻浸滿了鮮血。就彷彿他們並非是被人所殺,而是互相拼殺、同歸於盡一般。
那異常而血腥的景象,讓巴蘭的胃部開始抽搐。他連忙彎着腰頭也不回的逃出去,還沒衝到臺階上就一口哇的吐了出來,嘔吐物充滿了酒特有的臭味。
然而如今已經沒有人會責怪他了。
“我打聽清楚了,巴蘭。”
霍爾木茲聲音有些哆嗦的說道:“你還記得莫里大人……中午進宮嗎?”
“……我、我記得。怎麼了?”
“你、你……您來說吧!”
霍爾木茲哆嗦了兩下,對他身後的大祭司大聲說道。
那位大祭司快步走上前,伸手在巴蘭面前一揮,熊熊烈焰便將他脣邊和前胸的嘔吐物燃盡,連同地上的髒物一併燒盡。
然後他才厲聲問道:“你確定你看到莫里中午進宮了?”
“是、是的……”
這又讓巴蘭有些困惑了,“怎麼了嗎?”
“陛下被人刺殺了。”
大祭司快速的說着,但臉上卻沒有慌亂和哀傷的神色:“而在那之後,所有在王宮內值守的聖衛都被人召集到了頂樓。因爲他們身上都沒有被綁或者強行運送的痕跡……”
“所以,他們都是自願前來的,而且沒有人發出警示。這意味着召喚他們的人,地位一定相當崇高,讓他們放鬆了警惕。”
“如果莫里在中午進過宮,那麼我就可以認爲,就是他刺殺了我們的聖王!”
白髮蒼蒼的大祭司厲聲喝道:“立刻通緝莫里!”
“但是大人!莫里剛剛拿着陛下的聖諭,把軍隊調走了!”
有人高喊道:“他已經逃出城了——”
“立刻通緝弒君者莫里!”
“通緝弒君者莫里——”
……不對勁。
巴蘭隱約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爲什麼,卡瓦德六世背刺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大祭司們沒有關注陛下,而是都圍在陛下的次子的房間前……難道他比陛下的命更重要嗎?
但他即使意識到了不對勁,卻沒有表現出來。
這種事,已經與他這種小人物無關了。
於是他也跟着人羣,大聲喊道:“通緝弒君者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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