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僅爲正義與公理而戰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多伊爾皺着眉頭緩緩說着:“我其實以前也懷疑過,只是沒往那邊想……”
“你也懷疑過?”
亞瑟訝異的問道。
“嗯。我懷疑他們,可能在做走私生意。因爲他們過於富有了。”
多伊爾撇了撇嘴角:“現在都不太流行用蒸汽船了,我們公司的蒸汽船也打了七折、清倉處理,準備把生產線換成老師發明的鐵船。但他當時可是直接趁着折扣,把我那一批蒸汽船全買走了……那可是二十多艘蒸汽船啊。”
就算是有折扣,但他這也未免太闊綽了。
“的確。按你這麼說,他們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販毒了。和法務派或許也不是最近這一年半載的才聯繫上。”
亞瑟點了點頭,斷言道:“所以我認爲,法務派一定會出手的。他們不僅會追捕扼頸殺手,甚至會大規模的輿論造勢,並阻止海外派幾乎全員涉及販毒的情報外流。
“因爲只有海外派的幫助,他們纔有可能廢除死刑、不再設立成文法;而只有法務派能成功的廢除死刑,海外派的毒品生意才能紅紅火火的做起來。因爲他們從最開始就是最堅實的盟友。”
換言之,如果把海外派和法務派視作一夥人的話……那麼這就意味着,糖鹽派根本就不是法蘭克的第一政黨。
這僅僅只是敵人的一種策略。
他們刻意將自己的力量分成兩半,在明面上兩夥人互相抵抗、干擾,以此讓最大的敵人——奧古斯丁家族所屬的糖鹽派貴族們、以及其他的零零散散的小勢力小圈子忽略他們的力量,將當前的形勢視爲一種三足鼎立之勢。
這樣的話,爲了維持政治均衡、維持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所有人都會出手將糖鹽派的勢力往下拖,並進一步的加強海外派和法務派的政治實力,以此防止糖鹽派一家獨大。
他們真正的力量,應當是海外派與法務派所持有的全部影響力的總和——正如同廢死議案一樣。明面上看起來,是部分海外派與法務派合力抵抗糖鹽派及地方貴族,但實際上剩下的投反對票的海外派貴族們,隨時可能叛變到對面去,以此保持一種“險勝”的情況。
“他們會一直這樣保持低調。直到他們的佈局完全實現,犯罪率上升到地方貴族及官員失去實際意義上的權柄之時,他們纔會徹底翻臉、光明正大的合流。”
奧古斯丁沉聲道:“到了那時,法蘭克只會有一個聲音。但那將是一個罪惡的聲音……不僅是它的國民要遭受劫難,甚至其他國家也要抵抗這個從污血中誕生出來的罪惡國度的毒品侵略和犯罪滲透。
“所以我才說,扼頸殺手是一把名爲正義的兇兵。他只需存在,便能在所有官員和貴族頭上懸掛起一柄喚醒他們恐懼的利刃……他的存在,就代表了私法。所以法務派不可能饒恕他、所有的貴族和官員都必須敵對他。他們必須發動軍事力量去殺他、發動輿論力量抹黑他。”
說着,奧古斯丁嘆了口氣:“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落入了劣勢。那我們不如觀望……”
“——但我覺得,我們反而要保護扼頸殺手的聲望。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聽到這話,亞瑟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衝動。
他想起了當日與萊昂納多的對話。他也想起了看到那份關於“痕跡”的文件時心中的憤怒。
他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他甚至算不上是一個貴族。可他已經爬到了這個地位上來,理應維護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身份……他應該循着貴族們的行動方式、按着貴族們的規矩爭鬥。
無論怎樣的政治鬥爭,都不應以弄死政敵爲目標,都應給對方留些體面,都應禍不及家人、事不追以往。最不該的就是派出殺手——這是法蘭克貴族們所盡力維持的潛規則。爲的是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落敗,不會也受到這樣的苦難;而自己佔據高位時,也不會被人謀殺暗算。
可亞瑟不甘心。
他認爲這是不對的。
那些人所揹負的罪孽,足夠讓他們死上好幾次。法務派和他們是一夥的,海外派貴族們遭了難、他們不應當就這麼安然的活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點江山。更不應該放任他們去把扼頸殺手污名化、惡魔化。
亞瑟平靜的,一字一句的說道:“米凱羅特的確是一把能夠喚醒恐懼的利刃。但我也覺得,若是我們心中無愧、腳踏實地,那恐懼就永遠不會打垮我們——他甚至會喚醒國民、喚醒那些還沒有徹底失去良心的貴族和官員。“我想這是一個機會,奧古斯丁大人。無論怎樣喂狼,它的心總是向着樹林的。現在,海外派的貴族們因外力而死,單靠法務部的力量要稍遜我們一籌,若是我們退上一步,與他們一併消化起海外派的政治力量、就此回到兩黨相爭的地步,固然是簡單而平穩……
“……但我想,我們應該還能再進一步。”
亞瑟認真的說道:“我想,您應該有更大的野心。”
奧古斯丁聞言,沉默了許久許久。
而後,他終於再度凝視着這個有些肥胖、臉上總愛掛着可笑的、像是鄰家老爺爺一樣的和藹表情的男人。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亞瑟一般,細細的打量着他。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的、堅定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亞瑟的肩膀。像是在爲他的話拍手鼓掌。
“說的好。”
他讚歎道:“亞瑟,說的好。就憑這些話,你足以在歷史上留名。”
小奧古斯丁驕傲的昂起頭來,掃視了一圈他的朋友們。
這些是他在十幾歲的時候認識的朋友,一直相交到如今三四十歲。還能夠讓他入眼的,也就剩下這三位了。
以他高貴的身份來說,數目一點都算不上多。甚至可以說非常稀少。但他們每個人都值得信賴,雖然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缺點,卻沒有一個人稱得上是“惡人”。
每一個人,都有着一顆正義之心、愛國之心、愛人之心。
“那麼我就直說了吧,”奧古斯丁家族的繼承人緩緩說道,“這種毒品叫做‘痕跡’,它非常厲害。它有可能製造出精神控制藥劑……對,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的那種精神控制藥劑。
“它可以完全的控制一個人,把人做成不畏死亡的士兵、或者把人變成聽話忠誠的牲畜。沒有人會拒絕它的魅力,這技術既然被人開發出來,他們絕不會放下、也總會有人爲這個項目投資。也就是說……
“如果我們要阻止這件事,我們的敵人便不是海外派,也不僅僅是法務派……而是這個國家。是這個國家的全部權力者,甚至可能是所有人——每個富人、貴族、官僚都希望得到它,而我們的盟友則是那些平民。
“他們軟弱、愚蠢、膽怯、沒有文化、目光短淺,甚至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有可能會在關鍵時刻,回過頭來反咬我們一口!”
他說着,俯視了周圍一圈。
就像是他的祖先一樣——就像是提比略大帝的義父、在耶穌之前持有過奧古斯都之名的那位元首一般。
他的目光平靜而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濃綠的湖水一般。而他的聲音卻自帶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那並非是來自靈能的感化,而是來自於他的自信、正直和教養。
“我的夥伴們,我所愛的朋友們。我不允許這種力量的發生。我們剛剛從國王的奴役下解除出來,我們纔剛剛得到自由——我認爲,如果一個人不需要服從任何人,只服從法律,那麼,他就是自由的。
“我們已經得到了自由,而且我們必將繼續持有自由。我絕不允許有比國王更惡的存在竊取我們父輩奮鬥的果實,繼續奴役人民、將活生生的人化爲牲畜。”
他沒有做什麼振奮人心的演講,僅僅只是平淡的說道:“所以接下來我將爲國出征,與國爲敵。這是我的使命……你們不是奧古斯丁家族的人,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我將繼續與您同行。”
第一個毫不猶豫做出答覆的人是格里菲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
“我們將與您同行。”
緊接着,亞瑟與多伊爾一併低頭答道。
“……別搞得這麼悲壯,我們不一定會死。”
奧古斯丁意料之中般平靜的點了點頭:“我來跟你們說說一下我的另一重身份吧。
“我是來自聖長子公會的靈能者……這一代的七賢者。‘三名字’之一的硃紅女士的義子和學生,也是兄弟會的掌事官。
“我的朋友們,我們並非沒有後援。我們擁有半個世界的力量——只要我們爲了正義和公理而戰。
“而那便是此刻、正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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