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記憶殘留
無論實際情況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把別人公司的保安打了一頓,然後從他們公司搶了一個人打暈從正門闖了出去。
這事聽起來就挺野性。
用諾伯特的話來說,就是這劇本聽來“有股牛仔味道”。彷彿接下來就要被全城通緝,然後展開違法違規超速行駛的公路追逐戰,在無人直升機的追捕下撞壞了一輛警車、撞毀兩面牆以及撞飛了數不清的路人之後成功逃出生天——
——於是四十二嚴詞警告了似乎有些躍躍欲試的諾伯特。
“我們至少得面子上過得去,不然老闆回來會瘋的。”
四十二在警告無效後,用武力制服了諾伯特並向他語重心長的勸誡着。
於是他們就另外換了一種辦法。
諾伯特將一根數據線從自己的左手義手中抽出,將它連在了那個昏迷的男人身上。
隨後,他又從自己的衣服內兜裏取出一片有着透明屏幕的銀色金屬卡片,隨手抖開,將它卡在了自己義手的插槽裏固定好。
隨着滴的一聲,屏幕打開——大量橙色的數據在黑底的屏幕上顯現出來。四十二大略掃了一眼,發現其中有一半是他所認識的撒丁、條頓、法蘭克地區的文字,而剩下的一般則是某種複雜的數據代碼。
諾伯特的右手手指飛速的在屏幕上操作着,大量的警告和提示層層散去。不到十幾秒的時間,諾伯特便鬆了口氣。
那屏幕上的“數據傳輸中”的頁面倒是持續了很久。
而在傳輸完畢之後,諾伯特便將數據線從容的切斷:“成了。
“他的記憶已經被複制到我這裏了……現在這具身體沒用了。”
“你要順便查探一下他的記憶嗎?”
四十二歪歪頭,開口問道:“在回去的路上讀取完畢?”
“怎麼可能。”
諾伯特不禁失笑:“直接人肉讀取他的記憶,那麼之後這裏站着的是我還是他,那可就兩可了。”
“幽靈特工也不行嗎?”
“只要是人就不行的。”
諾伯特非常肯定的答道。
他的眼中顯露出些許懷念:“不過你這問題倒是讓我想到我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
四十二恰到好處的問道。
諾伯特沒有在意,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他以前叫永野哲也,是個在瀛洲省混黑市的技術工,負責給人調整記憶。客人想要忘記的記憶,可以抹的乾乾淨淨;而若是客人想要植入一段記憶,他也乾的來。
“他的手藝不錯。被他處理過的記憶,‘殘影’效應很弱,休息個幾天就能消化的差不多。瀛洲各地方組織都認識他……你要去北海道的話,現在應該還能碰見他。
“他最出名的是手下不乾淨。他幹活的時候,喜歡給自己藏點東西——詳細來說,就是把他覺得有用的技術偷摸複製一份,給自己拷上。畢竟記憶這東西又沒個原件啥的,無非就是電信號,也沒人跟黑市技術工去談什麼人格法,傳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說到這裏,諾伯特咧嘴笑了笑:“但以前老唐人有句話說得好,叫‘常走山路必遇虎’。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但有那麼一次他活兒做得不太乾淨,記憶往自己腦子裏一導,反而差點把自己給抹乾淨了。”
說到這裏,諾伯特便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四十二:“從那之後,他就改了名。叫永野由紀子。”
“……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四十二頓了頓,開口問道。
“問題就在這裏,”諾伯特聳了聳肩,“他是男的。但他最後那次盜竊的記憶,原本屬於一個女僱傭兵。那人我也聽過,外號‘鬼加藤’,是個出了名的神槍手。最厲害的地方在於,她的眼睛不是義眼。
“應該是眼饞她學習槍械知識時的記憶,永野他將那段記憶植入了自己記憶中……”“然後呢?”
四十二追問道。
他對這事有了些許興趣。
聞言,諾伯特也愣了一下:“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偷了這麼多他人的記憶,你要說之前的記憶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造成,那我是不信的——說到底,他也就是個黑市技術工。他要真有大能耐,憑啥聯邦政府不招攬他?
“甚至就連註冊記憶編輯師,也不敢保證自己編制的記憶就對人完全無害。哪怕是在最好的正規造夢所裏給自己編制、刪除、改造記憶,也必須簽下厚厚一沓的聲明和同意書,人家纔敢動手。
“而這些文件上面會寫的清清楚楚,‘記憶編輯具有至少3%的風險率,可能會導致不可知情況的發生、且無法取代正規心理治療’。”
諾伯特無奈的笑了笑:“就算他是我老朋友……我也得說句公道話。他手藝肯定是不如註冊記憶編輯師的。敢來找他的都是被過去的記憶困擾到實在沒辦法、但又付不起造夢費用的人,要麼就是街頭黑幫或者其他什麼不法組織讓他製造記憶盒。
“他畢竟是不敢去接受心理治療的——不然人家問起來他怎麼說?‘哦,醫生,我偷竊記憶的時候不小心把她塞進了我腦子裏,請您幫我把她給取出來’。他要敢這麼說,那基本上他從牀上下來就得直奔監獄了——不自首的話,等着他的只會有一個處死存盒的下場。”
諾伯特補充道:“所以爲什麼我說,‘如果他還在’的話你可能會找到他。但他不接受心理治療,那麼就只能病的越來越嚴重。就算他在變成‘由紀子’之前不是瘋子,過了這麼久,他也早就不正常了。”
說罷,諾伯特再度警告道:“我給你說他的故事,就是爲了讓你不要犯下和他一樣的錯誤。我知道,像是你們這種聰明人總是會驕傲的……但世上總有比你們更聰明的人。不要傲慢,四十二。”
“嗯,我知道。”
四十二沉穩的點了點頭。
他原本是想要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下,自己這種能夠直接分析記憶盒的情況,是否算是正常——他也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些人,似乎沒有能夠將他人的記憶進行壓縮保存的能力。彷彿得到就必須直接安裝,而且還要粘貼在自己已有的記憶層上,而不是作爲“知識”進行保存。
這個技術,對他來說是有些落後的。
而四十二也終於找到了,這一世的自己,可以給這個時代帶來的第一個大進步在哪裏——
在此基礎上,他對那個偷走了太多記憶、導致自己瘋瘋癲癲的人也有了幾分興趣。
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去找找那個有趣的人。
諾伯特帶着四十二,以近乎六親不認的步伐坦然的走了出去。這次沒有任何人敢阻攔他。他們只是遠遠的注視着諾伯特,和平的像是陌生人一般。
“那個人不用滅口嗎?”
一直到重新上了車,四十二纔開口問道:“不用擔心他們報警嗎?”
“他們可不敢報警,否則他們就要先解釋爲什麼有人在他們的服務器節點非法進入彼岸的問題了。所以爲什麼說狗死了不算數,說的就是這個。”
諾伯特嗤笑一聲:“至於放過他……怎麼可能。我已經給他植入了神經病毒,就是老闆開發的那個。若是他們試圖喚醒他,他的大腦就會立刻死亡。而若是有猛人敢與他進行物理鏈接,那個人的腦子也會被燒燬。
“雖說他們只不過是野狗而已,誰丟骨頭就聽誰的。但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圈子裏的善緣,而是向他們發出警示。
“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回來了。”
諾伯特大笑着,將油門踩到底,打開了熱血十足的車載音樂,以讓人感到危險的姿態一邊抖腿一邊開車:
“我們回公司,四十二小哥!向老闆覆命——告訴他,我們兄弟倆是怎麼打了他們一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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