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賴雕
她恍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死，這令她心緒波動，淚水在眼角滑落。
雨絲輕拂而過，她本能地張開嘴巴，想喝那自然的甘露。
然而，觸碰舌尖的並非清涼的雨水，而是濃稠腥鹹的液體，令人作嘔。心想：“難道我這是在地獄喝血？”
飢渴驅使她繼續吞嚥。
忽地，一塊異物落入，苦澀難耐，噎住咽喉，幾番掙扎後，藉着那液體的推力，終是吞入腹中。
如此渾渾噩噩，不知時光幾何，每當飢渴襲來，便張口以待，所食之物苦澀異常。
在這昏沉之中，無數惡夢紛至沓來，牛頭馬面的猙獰面孔，與歐陽鋒、瀟湘子的形象交織，她聲嘶力竭地呼喚着父母。
當幻象中出現父母身影時，她滿懷希望，但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掙脫束縛，被那牛頭馬面拽向未知的深淵，只能放聲痛哭，無人能援手相救。
最終，她被五花大綁，面對一個小鬼，手持長鞭，準備施以酷刑。驚恐之下，她辨認出那小鬼竟與易逐雲面容相似，絕望地呼喊：“臭無賴，你竟要打我！”
小鬼不爲所動，鞭影一閃，抽打過來。
郭芙驚懼中猛然驚醒，鼻息間卻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體內那撕裂般的痛楚已然消失無蹤，可明明記得被歐陽鋒打了兩掌。
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洞穴穹頂的粗獷紋理，她一躍而起，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塊石臺之上。
只見石面斑駁，血跡已凝固成暗紅，衣衫與面容亦染上了這不祥的印記。
放眼望去，她驚覺自己正處一座幽谷之中，位於峭壁之半，霧氣繚繞。
步至崖邊，俯瞰之下，只見絕壁陡峭，目測至少有二三十丈之高，令人心生寒意。
她想：“我還在夢中？”
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刺痛感傳來，證實了此刻並非虛幻。
郭芙察覺到自己被注視，她迅速回頭，只見一隻體型龐大的怪雕正盯着她，這雕比她家的白雕大上許多，長相也更爲粗糙。
她心中恐懼，但她不敢移開目光，生怕這隻野雕突然發起攻擊，自己要是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了。
她想起父親曾說過，要想馴化一隻野雕，就得直接面對它，跟它較量眼神，直到它對你產生敬畏。
具體怎麼操作，她並不清楚，但此時此刻，她只能硬着頭皮，瞪大眼睛和怪雕對視。當怪雕向自己靠近時，她壯着膽子喊道：“喂，雕兒，別過來。”
醜雕居然停下了腳步。
郭芙心中驚訝，暗想這雕難道已經被馴化過了？爲什麼它會聽從自己的命令？
她換了一副笑容，再次說道：“雕兒，你退回去。”
醜雕竟然真的往後退了幾步。
接着，她又發出了幾個指令，這隻怪雕都一一執行，比她家的白雕還要通人性，更顯聰明。
郭芙驚喜交加，暗贊這簡直就是一隻神鵰。她好奇地問：“喂，雕兒，你的主人是誰？是不是他救了我？”
神鵰發出幾聲奇異的咕咕聲，然後往旁邊走去。郭芙不再害怕了，她跟神鵰走了過去，甚至還輕輕地摸了摸它的翅膀。
神鵰將她引至一旁，只見石壁上赫然刻着“劍冢”兩個大字，旁側兩行小字：“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嗚呼！羣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郭芙大笑道：“雕兒，你家主人這臉皮，比臭無賴還要厚實幾分。”
說着，目光掠過那幾堆亂石，第一堆似已被翻動，石上刻着些小字，她並未細看。
神鵰徑直走到第三堆亂石前，利爪翻飛，石塊四散，露出一柄黑黢黢的長劍，長約三尺有餘，似乎沒有開鋒。
神鵰抓起此劍，輕輕朝她拋過去。
郭芙伸手抓住劍柄，差點站立不穩，只覺劍身異常沉重，便扔在地上，笑道：“你這什麼劍？也太不靠譜了吧。”
神鵰咕咕叫了幾聲，似乎有所不滿，走過來，用喙輕輕銜起長劍，再次遞到郭芙面前。
郭芙只得勉強接過劍柄。
突然，神鵰右翅一揮，攜着勁風朝她頭頂拍下，郭芙大驚失色，連忙放開劍柄，向後躍開，叫道：“雕兒，你這是要幹什麼？快退回去，不許打我！”
神鵰咕咕兩聲，又銜起長劍遞到郭芙面前，如此反覆兩次，郭芙這才明白，神鵰是想要她拿起這柄劍與之較量。她苦笑道：“雕兒，你也太狡猾了，給我這麼重的東西，你打我我都躲不開了。”
說着，她又放開了劍柄，長劍再次倒在地上。
神鵰收攏雙翼，轉過頭去，不再理睬郭芙。郭芙又是哄又是笑，試圖引起神鵰的注意，但神鵰卻走到崖邊，藉着崖壁上的踏足小坑，靈巧地下降而去。
郭芙望着神鵰下去，心想：“它竟不會飛！我現在的武功，若是跟下去，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喪命於此。”
她這才明白，神鵰救了自己，想來是銜住自己衣服，用利爪攀爬上來。
郭芙叫道：“雕兒，你帶我下去唄，我帶你去我家，那裏有你的兩個同伴。”
神鵰都只是偶爾發出兩聲咕咕的叫聲，並不搭理她，不多時便消失無蹤。
郭芙在劍冢四處搜尋，除了那幾堆亂石和石刻外，只發現一柄木劍。
直到第二日，神鵰再次上來，眼中閃爍着戰鬥的光芒，顯然是要與郭芙一較高下。
郭芙苦笑：“我現在哪裏有力氣與你爭鬥？”她連連求饒，但神鵰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
無奈之下，郭芙雙手勉強拿起那柄沉重的黑鐵劍，與神鵰交手。但她內力薄弱，又飢又餓，哪裏是神鵰的對手？
只一交手，她便被神鵰的翅膀拍得摔倒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接下來的日子裏，郭芙只得在夜晚打坐練氣，以恢復體力。而白日裏，她則被神鵰逼迫着喫下蛇膽、蛇血和蛇肉，以此補充體力。
同時，她還要拿起那柄黑鐵劍與神鵰戰鬥。若是不從，神鵰便不再理會她，連食物也不給她。
郭芙心中暗罵：“這醜雕兒，真是無賴至極！”但轉念一想，這神鵰對自己的態度，就跟易逐雲對自己一樣。原來稱呼神鵰爲“雕兒”，現在稱呼它爲“臭無賴”了。
她偶爾盯着手臂上的硃砂印記發愣，心想：“這臭無賴不知道會不會來找我？”
想到易逐雲曾說自己武功比不上李莫愁，她心中更是不忿。
她最近明顯感到自己的力氣大了許多，內功也精進不少。她相信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她定能駕馭這柄黑鐵劍，與神鵰一較高下。只是這日子當真是苦不堪言啊……
有人喫苦，便有人享樂。
那歐陽鋒便在享樂！
歐陽鋒被那旋渦吞噬後，天無絕人之路，他竟於岸邊悠悠轉醒，彷彿重生。縱身大笑，往山林深處行去。
途中，他偶遇一幽祕蛇窟，竟有“菩斯曲蛇”十數條，此蛇渾身皆寶，尤其是那蛇膽，聽說能讓人功力大增。
歐陽鋒大喜，心想：“蒼天有眼，昔日之辱，老乞丐、小畜生，爾等且候着，待我神功再成，必報廢功之仇！”
他深諳蛇類習性，誘引羣蛇，尋得一隱蔽山洞，精心飼養起這些“菩斯曲蛇”。
日子漸趨悠閒，頗得幾分隱士之樂！
然，好景不長。
這一日，歐陽鋒狩獵歸來，但見那寶貝蛇窟之外，立一龐然大物——奇醜之雕。
歐陽鋒大怒，厲喝道：“孽畜膽敢犯我領地，受死吧！”雙掌如電，直擊雕背。
神鵰反振翅一擊，將歐陽鋒震飛數丈，摔得塵土滿面。再戰數合，歐陽鋒招式精妙，但難傷神鵰分毫，反被打得連連敗退，口吐鮮血。
最後，神鵰銜走最大一條寶貝蛇。
歐陽鋒只能眼睜睜看着，心痛如絞。
時光荏苒，那神鵰數度光臨！
歐陽鋒屢戰屢敗，所養寶貝蛇逐一被奪。他想：“長此以往，我豈不是在給這孽畜養蛇？”遂頻繁遷徙，然那神鵰似有神通，總能尋蹤而至。
歐陽鋒施毒無效，武力難敵，二者之間，竟似有了某種默契：歐陽鋒捱打，寶貝蛇被搶。或者是直接獻上一條寶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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