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普且信
環顧四周,只見那洞口遠在十數丈外,透着微光,若要前往,只有涉水或攀巖兩條路可走。
完顏萍望着那洞口,也覺得難以接近,更何況水下鱷魚環伺,巖壁又陡峭難攀,稍有不慎便會落入水中,心下一沉,低低地道:
“師兄,你不該下來的。”
“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又陷入險境……”
說着,兩行清淚悄然滑落臉頰。
易逐雲卻胸有成竹,笑道:
“小哭包,你是怎麼害我的?”
完顏萍聽他如此親暱地稱呼自己,心中甜蜜歡喜,柔聲道:“師父曾說……”
易逐雲道:“說我命中有一大劫,你們需離我而去,我方能度過此劫?”
完顏萍點了點頭,環抱着他的雙手不自覺地鬆了些,輕聲道:
“我原想,離師兄遠些,師兄的劫數或許能更順利些,於是便撒了個謊。我爹孃都不知葬在何處,想爲他們掃墓也是不能。
“我一路北上,來到這關洛之間的山林之中,卻沒想到師兄也在此地……”
易逐雲笑道:“莫愁胡言亂語,你還不瞭解她的脾氣?”
又知她心思細膩,多愁善感,便說道:“師妹,當初我娶你時沒有徵求你的意見,是我不對。上次約定好洞房,我也失了信,更是我不好。總而言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住你。”
完顏萍道:“我……我……我不怪師兄。”
易逐雲溫情脈脈地看着她,說道:“莫愁有了身孕,我實在不忍讓她生氣,讓你受委屈了。”
完顏萍本就沒有怪他,兩人一直以來都是和和美美,從無齟齬。此刻易逐雲又是如此溫柔體貼,她心中的委屈早已煙消雲散。
兩人說話間,聲音在潭水中迴盪。
那潭中的鱷魚嗅到礁石處的血腥味,紛紛圍攏過來。此時潭中光線昏暗,完顏萍聽到水中的動靜,不禁又緊緊抱住了易逐雲。
易逐雲心中不免蕩起漣漪,身上又開始隱隱作痛。
完顏萍察覺到他的異樣,心中擔憂,說道:“師兄,我還沒找到那解藥。”
說着,鬆開他,拔劍在手。
只見兩條鱷魚爬上礁石,完顏萍縱身過去,連刺兩劍,兩劍分別刺中了兩條鱷魚的一隻眼睛。但那兩條鱷魚仍舊猛撲過來,張着血盆大口。
易逐雲擔心她的安危,縱身過去,一掌拍出,掌風將兩條鱷魚一同打回水中。心中一動,說道:
“師妹,我身上疼得厲害,你對我說一句話,就說‘師兄平凡又自信’,或許我就能好受些了。”
完顏萍一時愣住,雖然不明白爲何,但卻難以啓齒。心想,師兄的確自信滿滿,但若說平凡,那在自己心中,他卻是比山還重,比海還深的存在。
四周鱷魚步步緊逼,易逐雲疼得額頭冷汗涔涔,神色一凜,冷冷地道:
“快說,不說便是心裏沒我。”
完顏萍何曾見過他對自己如此疾言厲色,心中不免怯了,只得小聲道:
“師兄平凡又自信。”
易逐雲大喝道:“大聲些!再大聲些!”
完顏萍心中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仍是提高了聲音:
“師兄平凡又自信!”
易逐雲又喝道:“別停下!繼續喊!”
他強忍周身劇痛,雙掌緩緩伸出,內息涌動,周圍氣浪翻滾。
完顏萍不停地重複着那句話。
那氣浪愈發強烈,易逐雲只覺這句話甚是下頭,彷彿能暫時壓制住體內的情花毒,疼痛竟隱隱減輕了些許。
他朗聲大笑,掌力席捲水流,連拍數掌,轟轟隆隆一陣巨響,暴起一團團水花,爬上礁石的鱷魚皆被震回水中。
易逐雲喊道:“師妹快躲開些。”
完顏萍不知他意欲何爲,只得依言而行。
易逐雲掌力再次捲起水流,將礁石上的鱷魚血沖刷乾淨。生怕這些畜生再圍上來,便走到完顏萍面前,雙指輕點她天池穴,道:“捂住耳朵。”
完顏萍依言而行,只覺一股純淨的內力自天池穴涌入,沿着經脈遊走,激發了她自身的內力,形成一層獨特的防護。
易逐雲又點了她聽宮穴,隨即縱身長嘯,嘯聲在潭中迴盪,音波穿透水面,傳入潭底。
那些靠近礁石的鱷魚,有七八條被這嘯聲震得暈了過去,其餘的則紛紛逃向潭水的另一端,躲在黑暗的角落裏,再也不敢靠近。
待嘯聲漸息,易逐雲才解開她聽宮穴的穴道,笑道:“暫時沒事了。”
完顏萍點了點頭,既爲他功力增強而歡喜,又因自己與他的差距而感到一絲自卑。她低聲道:“師兄,你其實一點都不平凡。”
易逐雲正色道:“我就是平凡又自信滿,能活到今日,能有這番武藝,全仗着運氣好罷了。”
見她神情怯懦,又笑道:“你只需嘴上這麼說便是,這樣能讓我好受些,心裏把我當作最好的夫君就行。”
完顏萍忍俊不禁,但心中仍存憂慮,道:“師兄,我怕……師父她……”
易逐雲道:“是莫愁大還是我大?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完顏萍道:“我……我都聽。”
易逐雲道:“那可不成,只能選一個。”
完顏萍沉吟片刻,道:“我聽你的。”
易逐雲大喜,心中柔情涌動,恨不得立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他強壓下這股衝動,拔劍揮出,在礁石上削出一片小小的平臺。
忽地心念一動,笑道:
“把你身上的冰魄銀針都給我。”
完顏萍不明所以,從懷中取出一個牛皮紙包,走了過去遞給他。
易逐雲接過撕開,只見裏面有十餘枚冰魄銀針,他一一取出,說道:
“好師妹,繼續念我之前讓你說的那句話,別停下,一停我就會疼。”
完顏萍心疼他,自然依言而行。
易逐雲將銀針一一紮入“合谷”、“列缺”、“委中”、“梁丘”等止疼穴道,冰魄銀針的寒毒與情花毒相互中和,雖不是解藥,但也是妙極。
再聽完顏萍那“下頭”的話語,只覺渾身舒暢了許多。他收起剩餘銀針,一把將完顏萍拉入懷中,狠狠地吻了下去。
完顏萍嬌軀輕顫,依偎在他懷中,既依戀又嬌羞。但仍擔心他的毒傷,呢喃道:
“師兄,你還疼嗎……我們……我們還是儘快想辦法出去找解藥吧。”
易逐雲只覺情花毒又再侵襲,體內隱隱作痛,仍強顏歡笑道:“無妨,不痛了。”
吻住她脣瓣,熱情如火。
完顏萍很少能與他單獨相處,更沒被他如此熱烈地吻過,一時間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加之四周光線昏暗,情難自禁之下,也忘卻了羞澀,熱烈地迴應着。
兩人的喘息聲在潭中迴盪,久久不息,纏綿悱惻,難捨難分。
完顏萍歡喜幾度,見他額頭上冷汗涔涔,知他爲了取悅自己,正強忍着情花毒的劇烈痛楚,心中既是不忍,又是憐惜與自責,柔聲道:“雲郎,我……待你毒解之後,無論你想怎樣,我都依你。”
輕輕起身,整理衣衫秀髮。
易逐雲氣血翻涌,周身彷彿有千刀萬剮般的劇痛,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想此番也算是歷經了刀山火海,她再忘不掉鱷魚潭的經歷啦!
他躺在石臺上,苦笑道:“萍兒,上回我讓你傷心委屈了,這回便算是我補償你的。”
完顏萍只道是他心血來潮,原來他心中一直記掛着自己的委屈,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柔聲道:“雲郎,我不傷心,也不委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只有歡喜。”
說着,坐到了石臺上,輕輕將他的頭擡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指尖輕柔地在他頭皮上摩挲着。
易逐雲雖想繼續享受溫存,但疼痛難忍,只得苦笑道:“快些念那經文,就說‘雲郎你平凡又自信’,我閉氣片刻便好,你莫要擔心。”
說完,他便再次運起“閉氣大法”,封閉了多處氣血,強制自己進入半休眠狀態。
完顏萍依他所言,喃喃念道:
“雲郎你平凡又自信。”
一隻手爲他按摩着腦袋,另一隻手則輕撫着他的臉頰。回想起在這隱祕之地與他行那周公之禮,只覺荒唐至極,心中既羞又甜。
過了許久,她見那洞口的光亮愈發明亮,想來日已西斜。雖然他告訴自己無須擔心,但他氣息全無,即便是閉氣,也從未見過能閉如此之久,心中不禁擔憂起來,淚水又不自覺地滑落,低聲喚道:
“雲郎,雲郎……”
淚珠滴落在他的臉上,他緩緩睜開眼睛,笑道:“小哭包,我沒事。你一哭,我便會疼。咱們還是想想辦法出去吧。”
完顏萍破涕爲笑,連忙擦拭淚水。
易逐雲一躍而起,也發現洞口的光線確實亮了許多,笑道:“咱們得趕緊出去了,否則只怕趕不上芙妹和那姑娘的婚禮了。”
完顏萍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也不知那姑娘知曉真相後會如何?”
易逐雲心中暗笑,還能如何,以後便是咱們孩子的奶孃了。
他顧不得溫存,拔出腰間的雙匕,遞給完顏萍一把,兩人簡短商議後,便開始行動。
他縱身躍到側邊的巖壁上,右手將匕首牢牢扎進巖壁,待完顏萍躍過來後,他左手緊緊抓住完顏萍的手,用力一甩,完顏萍便被甩向前方的巖壁。
完顏萍匕首插進巖壁中,他則藉着巖壁之力躍了過去,抓住完顏萍的手。完顏萍用力一蕩,他又到下一處巖壁。
兩人交替相互借力,很快便到那洞口。
洞口狹窄,兩人只能爬行而過。
爬行了一陣後,隧洞漸漸變寬,已能站起身來行走。又行了許久,仍不見盡頭,但地面卻越來越平坦。
完顏萍心中歡喜,柔聲道:
“雲郎,咱們……”
易逐雲昂首挺胸,笑道:“咱們平凡又自信,快活又幸運。”
完顏萍掩口而笑。只見她眉舒顏開,小臉紅撲撲,愈發顯得嬌美動人。
易逐雲不禁心動,暗想道:萍兒和燕兒、小馬大馬都是我的。待找到程英後回去,定要讓燕兒多喫些肉,多長些肉纔是。
這媳婦兒一多,便是一個接一個地想念。再加上這情花毒的作用,心中不禁嘀咕:“難道莫愁真的夢到了祖師婆婆?”
這麼一想,又是一陣刺痛襲來。他停下腳步,將剩下的十多枚冰魄銀針全部紮在了穴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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