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麼算
春風拂面,花香醉人。
綠萼抱着易逐雲疾奔,竟是絲毫不顯疲態。
易逐雲暗贊綠萼內功深厚,心想:須得讓她對我心生情愫,日後方能與莫愁相抗衡。
正思索間,已行出數十里。
綠萼問道:“易大哥,你還疼麼?”
易逐雲道:“已經好多了,你呢,累不累?”
綠萼道:“我不累。”
腳下更是加快,如風一般。
易逐雲道:“綠萼,倘若我騙了你,你可會生我氣?”
綠萼奇道:“易大哥,你要騙我甚麼?”
易逐雲笑道:“騙你一直對我好,永遠對我好。”
綠萼臉頰微紅,想起在鱷魚潭時被他又親又摸,更是羞澀;但一想到父母慘死,又不禁悲痛起來,只是默默不語。
易逐雲瞧她神色,已猜中她心思,道:“你從未離開過絕情谷,對不對?”
綠萼道:“爹爹對我管教甚嚴……”
提及父親,又是面露哀慼。
易逐雲“哎呀”一聲,又假裝疼痛起來。
綠萼天性善良,母性大發,心思又轉至關心他,暫時忘卻父母之事。
不多時,綠萼已奔出山谷,停下問道:“易大哥,郭姑娘在哪裏,咱們該往哪個方向去?”
易逐雲向北一指,道:“那邊,明日咱們定能追上。”
綠萼繼續向北疾行。
易逐雲心中一動:我雖臉皮頗厚,但若被蒙古武林中人撞見,難免惹來麻煩。
想到此處,笑道:“咱們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行走,莫要被人瞧見。”
綠萼“啊”了一聲,便朝荒野奔行,忽覺易逐雲的手在臉上輕撫,她微微蹙眉。
易逐雲道:“你太美了,若被人瞧見,定要前來騷擾。我給你裝扮得醜一些,免得招來麻煩。”
綠萼也不着惱,“易大哥,你又取笑我。”
低頭一看,只見他臉上也已塗得花裏胡哨,還多了許多痣,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不由得笑出聲來。
易逐雲心中得意,暗想道:“此番經歷,綠萼此生再也難忘。”
得意之餘,開始低聲哼唱起來:“老司機帶帶我,我要去晉地喲,美綠萼帶帶我,給你做情人喲,這種事情不可能,綠萼不是那種人,阿里裏~阿里裏~阿里阿里裏……”
綠萼聽得臉頰更是滾燙,但又覺他甚是灑脫不羈,不禁發笑。
她向來端莊嚴肅,一副清雅之態,谷中弟子亦是不苟言笑,易逐雲這番反差,倒讓她覺得頗爲有趣,問道:
“易大哥,你唱的是何處歌謠?”
易逐雲唱道:“……阿里阿里裏,美綠萼帶帶我,聽我唱支歌喲,哥哥唱的是山歌,來自大理山裏頭……阿里裏~阿里裏~阿里阿里裏~”
綠萼雖覺他唱得並不悅耳,但知他是在逗自己開心,不禁笑出聲來。
易逐雲見唱歌奏效,又唱些兒歌、流行歌曲,問她哪個更好聽。
綠萼覺得都很古怪,只說:
“白龍馬還算好聽些。”
易逐雲心中大慰。
綠萼被他逗得都忘了是要去見郭芙,只顧施展輕功前行。
眼見天色將晚,易逐雲這才從綠萼懷中下來,兩人行至一小鎮,找了個客店點了些喫食。
易逐雲自是大魚大肉。
綠萼則只吃饅頭、青菜、豆腐。
易逐雲悄悄給她斟了一杯米酒,端到她面前,笑道:“綠萼今日辛苦了,哥哥給你的倒茶。”
綠萼倒不覺得辛苦,笑道:“易大哥客氣了。”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真好喝,這是什麼茶?”
易逐雲道:“米茶,很好喝的。”
又拿碗給她斟了一碗。
綠萼邊喫邊喝,甚是喜歡,喝了一碗,說道:“谷裏都沒這種茶,我以前從未喝過。”
易逐雲一邊喫喝,一邊笑呵呵地與她說話,又讓她喝了兩碗,道:“以後你想喝,我便帶你出來喝。”
綠萼笑道:“好。”
她酒量不佳,臉頰緋紅,即便是臉上塗得花裏胡哨,還點了些假痣,也難掩嫵媚之態。
兩人用過飯食,易逐雲便攜她購置了些日常所需,將包裹負於背上。二人並肩向北行去。
行了十餘里,天色已晚。
易逐雲忽地駐足,對綠萼道:“綠萼,白日裏讓你抱着我奔行,我心中實在難安,不知何以報你大恩。”
綠萼輕輕搖頭,道:“易大哥,別這麼說,你毒發之時痛苦難當,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易逐雲道:“我不管,我這便要報答你。”
身形微晃,已將綠萼橫抱在懷,向北疾馳而去。
綠萼只覺他輕功了得,絲毫不遜於己,卻沒想他比自己重了許多,心中雖想拒絕,但轉眼間已奔出甚遠。
在他懷中,綠萼竟覺有幾分心安,諸多煩惱盡忘,伸手摸了摸臉頰,只覺滾燙無比。
易逐雲一邊奔行,一邊笑道:“綠萼,你唱支曲子給我聽聽吧。”
綠萼道:“我不會唱歌。”
易逐雲道:“那便唱我白日裏所唱,老司機帶帶我……”
綠萼聞言更是羞赧,總不能唱出“易大哥帶帶我,給你做情人喲”之語,過了許久,才啓朱脣,唱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綠萼歌聲婉轉,哀而不傷,甚是動聽。
易逐雲卻微微皺眉,腦中一片空白,恍若懷中之人乃程英一般,只因這曲子程英也曾爲自己唱過,出自《風》篇。
他心中暗想,孔夫子若是不將《風》篇淨化,說不定其中亦有諸多類似“老司機”的曲子。
忽聽得風聲呼嘯,他心中一凜,知曉有高手施展輕功追來,但黑夜之中難辨人影,亦不知對方是誰,當下加快腳步,全力奔行,直至奔出百里之外,方覺那人已被甩脫。
此時皓月當空,他見綠萼略顯睏倦,便尋了一處平坦之地,燃起篝火,割些草鋪在地上,將先前在鎮上購置的被子鋪好,讓綠萼安睡,自己則在一旁打坐練功。
蟲鳴蛙叫,夜色更顯沉寂。
過了許久,忽聽綠萼呼喚:
“媽媽……媽媽……我好想你,媽媽……”
聲音中帶着哭腔。
易逐雲心頭一酸,收功而起,坐在綠萼身旁。
綠萼仍在呼喚:“媽媽……別走,別拋下我,媽媽,我答應你,我不嫁給他,媽媽……”
火光映照之下,她淚水滑落臉頰,臉色忽紅忽綠,變幻不定。
易逐雲只覺左臂被她緊緊抓住,便用右手抓她手臂穴道,以內力輸入她體內,助她平息體內兩股相互衝撞的真氣,然而卻不能像那晚一般直接轉化,心想:“莫非是因綠萼尚未練成絕情谷武功的緣故?”
他思索片刻,頓覺有理,便躺在綠萼身旁,將她攬入懷中,心道:“裘千尺那妖婦,即便是死也不肯讓綠萼嫁給我,我偏偏要娶她爲妻。”
他認爲人之所以痛苦,皆因道德感過重。昔日與莫愁相戀之時便是如此,致使自己多次險些喪命。如今想來,尚有更優之法,那便是摒棄道德,趁虛而入。
綠萼仍在夢中呼喚“媽媽”。
他雖已拋卻道德,但念及綠萼遭遇,心中難免觸動,暗想綠萼自幼便沒得到父母之愛,而自己尚有莫愁深愛自己,算是幸運的。
綠萼忽地驚醒,淚眼婆娑,卻發現自己正枕在他臂彎之中,被他緊緊抱着。心中空落落的,想要掙脫,身體卻誠實地沒有動彈。
易逐雲柔聲道:“可是做了噩夢?”
綠萼低低應了一聲,依舊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忽地問道:“易大哥,你說我爹爹一開始便沒看上媽媽,爲何又要娶她?”
易逐雲沉吟片刻,道:“你爹爹定然是看上了你媽媽的,只不過後來二人有了嫌隙,武功又練岔了,嫌隙愈深……有些夫妻,起初恩愛有加,一旦反目成仇,便要否定從前的一切。”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可不是這樣的。”
綠萼聞言沉吟半晌,道:“那你和郭姑娘?”
她此時才恍然大悟,易逐雲先前所言帶自己來見郭芙,顯然是騙自己的。
易逐雲笑道:“芙妹啊,她是我未來的媳婦兒,而你便是芙妹的媳婦兒,芙妹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說咱倆該怎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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