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者:屋裏的星星
姜亦棠愣愣地“哦”了聲,和衛笠擦肩而過。

  等她再回頭去看,衛笠已經消失在了院子中,仿若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姜亦棠臉色古怪,知道謝玉照在等她,她沒有耽誤時間,依舊是被屏風擋住的內室,桂花結仍掛在上面,謝玉照靠坐在牀頭,不知在想什麼,情緒淡淡地讓人看不透,只是目光清冷寒涼,比往日的溫柔,多了一股莫名的凜然。

  但這抹凜然在擡頭時,又全然消失不見,彷彿只是姜亦棠的錯覺一般。

  姜亦棠眨了眨星眸,她糾結了下,才問:

  “謝玉照,剛纔的人是誰?”

  她當然知道那是衛笠,但她不該知道,如果不問的話,纔是奇怪。

  謝玉照輕咳了聲:

  “他是衛笠。”

  見女子仍有疑惑,謝玉照繼續解釋:“在宮中時伺候我的人。”

  其實,在宮中伺候謝玉照時間最久的該是鬆翎纔對,但鬆翎是個小黃門,輕易不能出宮。

  姜亦棠小聲地“嗯”了聲。

  這茬就算過了。

  姜亦棠不再問衛笠的事情,和往日一樣喂謝玉照喫完晚飯,又將尿壺的位置擺好。

  見女子白皙的手指碰到尿壺,謝玉照忍了忍,終於道:

  “你不用再碰這些。”

  衛笠來了,就代表他身邊伺候的人都很快可以就位,她沒必要再碰這些東西。

  姜亦棠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像是被燙到一般,姜亦棠的手“唰”的一下縮了回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小聲囁喏:

  “哦。”

  姜亦棠耳根子都在發燙,一抹紅色燒上脖頸和臉頰,向下蔓延進衣襟中,不被點破時,姜亦棠還能忽視她每天做了什麼。

  可如今被謝玉照道明,姜亦棠就倏然意識到,最近謝玉照所有的事情都是經她手。

  這種事情除去髒穢,能形容的也只有隱私。

  但姜亦棠替謝玉照擦拭身子時,除去褻褲遮住的地方,謝玉照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是她沒有見過的。

  不過見不見的,仿若也沒什麼差距。

  總歸謝玉照如今的身子,是讓人產生不了什麼旖旎情緒的。

  姜亦棠不斷地安慰自己,但耳根子的熱度依舊沒有消退。

  姜亦棠動作輕微地掐了掐手心,想讓自己趕緊冷靜下來,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但她怕疼,沒敢使勁,許是這樣,她才一度冷靜不下來。

  姜亦棠不聰明,不過她有一點好處,那便是聽勸。

  她每日替謝玉照處理這些,本就難爲情,如今聽謝玉照的話,她在羞赧之餘,也覺得鬆了口氣。

  姜亦棠在心中偷偷地想,應該沒人會喜歡處理這些東西。

  所以,她真的有很用心在照顧謝玉照。

  謝玉照領她的情,是理所應當的。

  少做些事,姜亦棠今日回頌桉苑的時辰比往日要早,等她離開後,衛笠才又悄無聲息地出現。

  嵩榕院房門緊閉,衛笠遮住口鼻,和謝玉照共處一室。

  衛笠恭敬地低垂着頭。

  自東宮一別,衛笠不過半月不見殿下,卻覺得殿下仿若變了個人般,鋒芒盡數內斂,面色平靜得近乎沒有半點情緒。

  偏生越是如此,越令人心驚膽戰。

  衛笠:“殿下離開東宮匆忙,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部署,幸好有姜姑娘照顧殿下。”

  衛笠能在謝玉照身邊伺候多年,得他信任,自不可能只憑忠心二字。

  他向來敏銳,短暫的接觸,衛笠就立刻意識到殿下對姜姑娘的心思。

  他不吝嗇地對姜亦棠表達感激和恭敬。

  稍頓,衛笠才話音一轉,低聲道:

  “最近三皇子在朝中頗有些活躍。”

  三皇子生母是如今宮中的淑妃。

  在先皇后去世後,聖上一直沒有立後,後宮如今沒有主位,淑妃是四妃之一,位份至從一品,後宮能和淑妃分庭抗爭的也只有邱貴妃。

  只不過聖上對淑妃和邱貴妃的恩寵都平淡,她們的位份都是母憑子貴才升上來的。

  聖上的喜好從未改變,除去先皇后,他一貫寵愛的都是每隔三年新選秀入宮的妃嬪。

  二皇子和三皇子同齡,都只比殿下小三歲,按理說,皇子們該是在及冠後才能入朝中參政,但是殿下自幼被立爲儲君,一直被聖上帶在跟前親自教導,年僅十五,就破例入朝旁聽。

  有了殿下這個先例在,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眼紅,二人在十五那年,邱貴妃和淑妃不知吹了多枕邊風,但都被聖上視而不見,甚至,聖上因此一連數月都不曾去過二位娘娘的宮中。

  後二皇子狀似不經意間提起想入朝替聖上分憂,徹底惹惱聖上,被聖上斥責居心不良,言令二皇子好好學習爲臣之道。

  爲臣之道四字一出,二皇子就廢了一半。

  聖上金口玉言,日後哪怕殿下坐不穩儲君之位,也再輪不到二皇子。

  三皇子就此消停下來,許是見其表現良好,在今年年初,也就是三皇子十七這一年,聖上終於恩准三皇子入朝參政。

  而今年恰好是津垣十七年。

  在聖上膝下的幾位皇嗣中,除卻殿下,衛笠最忌憚的就是這位三皇子。

  並非因爲三皇子能力出衆,而是,三皇子出生那一日恰好乃是津垣元年三月二十七日,聖上登基之時。

  傳言三皇子出生那一日,天有異變,連日的大雨忽然停住,烈陽從烏雲中擠出,哪怕衆人不敢在明面上議論,私底下仍有三皇子乃天命之人的說話。

  其實,新帝登基都是有司天監確定好吉時,纔會定下日子。

  那一日本就該風和日麗。

  不論是否是淑妃刻意算計,三皇子的的確確因此被聖上看在眼中。

  衛笠想起近來三皇子的動作不斷,皺了下眉頭。

  若非三皇子和淑妃插手,他和鬆翎也不會被拖住這麼久,讓殿下身邊無人可用。

  謝玉照眼皮子都未掀一下,淡淡道:

  “不必理會。”

  他一日不死,朝中官員就會觀望一日,謝阜漢想要拉攏朝中官員,那些官員再心動,也只會給他棱模兩可的答案。

  他這個儲君坐得太久了,父皇曾替他的安排也甚多,十多年的潛移默化又豈是謝阜漢短短時日內就能改變得了的?

  謝玉照忽然嗆咳了聲,沉悶壓抑的聲音堵在喉間,衛笠不由得擔心看過去。

  謝玉照手背上青筋凸起,但他眼中情緒沒有半點波動,平靜到讓衛笠都不敢多看。

  衛笠總覺得眼前的殿下和數日前的殿下有所不同,以往殿下還會有些鋒芒畢露,但如今全數被斂下,眉眼間只剩冷淡凜然,如今連他也捉摸不透殿下的心思了。

  衛笠不着痕跡地抿脣,不知殿下的這番改變是好是壞。

  衛笠不得不問:

  “難道我們任由三皇子繼續作爲下去?”

  謝玉照闔眸:“月前送上來的陝州知府縱子行兇一事,把消息遞到御史臺。”

  衛笠躬身垂頭:

  “是。”

  陝州知府,位居三品,這並非重點,關鍵是這位陝州知府姓秦。

  而淑妃也姓秦。

  陝州知府所犯罪行可不止縱子行兇一事,一旦將消息遞到御史臺,三皇子不作掙扎尚好,但他若有替陝州知府爭辯之意,深查下去,對三皇子絕對沒有好處。

  室內安靜了許久。

  久到衛笠以爲殿下睡着了,準備退出去時,謝玉照纔出聲:

  “榮凌最近在做什麼?”

  衛笠懵了下,榮凌郡主乃是曲陽王之女,同樣也是殿下的堂妹,和殿下關係倒是尚可,但即使如此,衛笠也從未聽殿下主動提及過榮凌郡主。

  雖說狐疑,但衛笠依舊很快回答:

  “榮凌郡主前些時日剛去了一趟安靈寺,據說是給殿下求平安。”

  話音甫落,衛笠見殿下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就知道殿下不是想聽這個,稍頓,衛笠試探性地說:

  “聽說榮凌郡主最近好像要舉辦一場花令會,正要給京中各府送請帖。”

  謝玉照終於擡眼:“讓她給尚書府送一份請帖。”

  一份請帖?

  衛笠糾結了下,還是問了出來:

  “是給姜姑娘嗎?”

  他面有猶豫,姜姑娘日日照顧殿下,哪怕衛笠忠心於殿下,也覺得姜姑娘最好不要離開尚書府。

  一旦姜姑娘真的被傳染,此番一去,不知要造成什麼後果。

  謝玉照語氣平靜:“給尚書府嫡出次女。”

  衛笠訝然,他來尚書府前,自然查過尚書府的情況,府中嫡出姑娘有兩位,庶出姑娘也有兩位。

  殿下口中所言的則是府中的二姑娘。

  如果他記得不錯,這位二姑娘可是對姜姑娘並非很友善。

  琢磨了一番,衛笠隱約猜到殿下要做什麼,他垂頭掩住神情,一邊恭敬應下,一邊暗自納悶,殿下什麼時候摻和起這些女子間的齟齬了?

  姜亦棠不知道她離開後,嵩榕院發生了什麼,她今日回到頌桉苑時,日色還未徹底暗下來。

  青粟估計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回來,今日沒在外等她,正在屋裏納鞋底。

  聽見動靜,青粟驚訝擡頭:

  “姑娘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了?”

  青粟放下手中的東西,一邊問,一邊起身準備去燒熱水。

  姜亦棠沒進屋,站在屋檐下,聽見青粟的話,她想起衛笠,小聲嘀咕道:

  “今日後恐怕都會早回來。”

  衛笠都出現了,第二道聖旨應該也很快就會下來。

  嵩榕院也就不需要她時時刻刻守着了,一旦姜安於必須去嵩榕院,老夫人估計很快就要見她。

  姜亦棠泡在熱水中,記仇地想——到時,她終於可以回報姜霜鳶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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